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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与陆春根吵完架,眼见天色已晚,柳翠实在放心不下便出来寻陆鲤,好巧不巧见到了这一幕。
什么叫娶他?柳翠一看到程柯宁心下便警铃大作。从好姊妹那打听来的消息如雷贯耳,叫柳翠怎么相信程家的这个小子会是良配。
柳翠黑着脸,不由分说的将陆鲤拽回家,生怕他听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语。
如今陆小青出嫁了,自然就不跟陆鲤住一个屋子了,屋里冷清了不少。
柳翠点燃油灯,白天烧剩下的碳还有些火星子,柳翠捂住口鼻拿棍子扒拉了两下,往里添了一些新炭,正想呵斥,就对上了一双泪眼。
“阿娘,你受伤了。”陆鲤眼中漫起了愧色,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
柳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嘴里斥责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傻孩子…阿娘这辈子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这点伤不打紧,倒是你...”柳翠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委屈你了...”她将前因后果一一道了出来,悔不当初:“都是我不好,我真是昏了头了,居然会相信你阿奶...”
最伤人的往往是至亲,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懂,但柳翠是真没想到刘梅的心肠会这样硬。
她心直口快,惯来只顾自己快活,之前关起门来闹也就罢了,现在打开门也只顾自己舒坦。怎么就不想想,她再不喜欢鲤哥儿,鲤哥儿也是陆家的血脉,鲤哥儿的名声是臭了,她这个亲阿奶难道就不会被戳着脊梁骨骂吗?!
说来说去就是日子过得舒坦,作威作福惯了,说话没分寸。
“是阿娘对不起你。”
“这些年李荷花因为大柱没了,没少泼你脏水,说你没福气,克死了他儿子,我可怜她没了儿子,这些年都没说什么,才导致....”柳翠抽噎着,有些说不下去了。“你长这样好看,何至于嫁给王兴中那个鳏夫,我真是昏了头了。”
“以后你可怎么活啊!”
柳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抚摸着陆鲤的脸,心都快碎了。
陆鲤听着柳翠的话,哭的更加厉害,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要帮柳翠擦泪。
重活一世陆鲤看明白了很多。
阿娘没错。
是这个世道错了。
人人都知道女子、哥儿的软肋,所以在毁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对其刀剑相向。
“阿娘,只要活着,总能活的。”他流着泪,声音沙哑地说。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陆鲤辗转反侧一宿,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才勉强闭上眼睛。
天一亮,陆小青就来娘家回门来了。
原本出嫁的女子回门,是高高兴兴的,但昨天的事情闹的太大,附近几个村子都快传遍了。
柳翠眼下乌青,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显然没有睡好,陆小青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陆小青很担忧,她拆开拿来的糕饼递给柳翠,“阿娘,你就吃点吧。”
“鲤哥儿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他们都说他有错,我倒是觉得他没错,我还觉得他干得好呢!这才是我们陆家的哥儿!凭什么我们家就要平白被人欺负,我们家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阿猫阿狗的都要来踩两脚,我看那两勺大粪都是轻了的,就应该教训教训他们。”
陆小青都不敢想如果是她自己,她会怎么办,应该说任何一个女子和哥儿碰到这样的事情怕是都要被逼着去死了。
“不过也好,因了这件事情好让我们早点看清那王家的嘴脸,不然鲤哥儿要是真嫁过去了,才是吃苦去的。”陆小青光是想想,就一阵后怕。
都说嫁了人了就长大了,但人哪是一下子就会变了的;陆小青惯来是个直来直去的,如今真嫁了也还是之前的脾性。
“阿爹还生气呢?”说着陆小青看了眼院子,嘀咕也没喂鸡啊。
“去找你阿奶了。”柳翠说。
陆小青撇撇嘴。
很早以前陆小青就觉得她阿奶其实谈不上偏心谁,她最爱的始终是她自己。
她看的清楚,昨天的事要不是刘梅先挑起,他们家哪需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她嫁给了心上人,所以知道所嫁非人的可怖。
倘若她今天嫁的不是自己喜欢的,这回门的日子也定然是笑不出来的。
“娘,鲤哥儿摆脱了王家是好事,你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柳翠心里憋着事不吐不快,索性把程柯宁来过的事情说了。
陆小青吃惊了一会儿后问道:“那鲤哥儿什么态度?”
“他没来的及回,被我拉回家了。”
“这小子上道啊!”陆小青咽下嘴里的糕饼,高兴的一拍手。
柳翠想都没想就摇头:“不成。”
“为什么?”陆小青很不解。
“我上次跟你美凤婶打听过,你美凤婶婶说那小子是丹棱的,听说是个混的...”柳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娘是亲眼见过吗?”柳小青不假思索的问。
“…不曾。”柳翠迟疑了一下道。
“那你怎么就断定他就真是不值得托付的人呢?!”柳小青反问。
“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听到鲤哥儿的事,他们都怎么说他的吗?说他刁蛮、无理、不孝顺,是个疯子,是个疯哥儿…”
柳翠有些生气:“他们亲眼见过不曾,鲤哥儿怎么就…”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陆小青。
“你也不认识程柯宁不是吗?别人说什么难道就真的是什么吗?”
柳翠不说话了。
她已经见识过了流言蜚语的可怕,没想到还是一叶障目。
“阿娘,你给我说说吧,他是怎样的人。”
“我哪知道。”柳翠抬起头诧异的说,昨天晚上天黑乎乎的,压根就看不清,只看到一个轮廓,那体型确实吓得她不轻。
“我见过他,上次我跟鲤哥儿去猪儿山采菌子瞧见他了,我给他菌子,他都不要呢。”
“你想想,他救了鲤哥儿,还又一次不求回报帮他,可见他人是个好的。”
“可是...”柳翠仍旧迟疑。
“咱们家什么情况阿娘你也知道,他难道还能图咱们家钱吗?”
“而且他如果要趁人之危,那么多人在的时候他就应该站出来,那时候鲤哥儿不嫁都得嫁。”
陆小青观察着柳翠的神色,苦口婆心的说:“阿娘,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我就是觉得既然他提出来要娶鲤哥儿,也是一个机会,阿娘你该为鲤哥儿打算打算,若是个好的,就早日将鲤哥儿的婚事办了,省的阿奶又惦记。”
刘梅睚眦必报,陆小青才不信她真能咽下这口气。
听到这里柳翠不说话了。
良久,她小声道:“我想想。”
“阿娘你怎么不叫我。”陆鲤揉着眼睛进来,一看到陆小青跟她的夫婿就端正了姿态。
柳翠背过身,调整了下状态,然后冲他招招手,笑着道:“你阿姊带好吃的糕饼回来了呢~”
另一边,刘梅昨天就被接去了老大陆桥家里,门一摔,东西也不吃,还跟陆春根呕气,说什么也不肯跟他回去,这可把陆春根急坏了。
“反正你也不要我这个阿娘了,还来找我做什么。”隔着门,刘梅冷嘲热讽。
陆桥现在不太待见他,压根就不帮陆春根说话,看他来了就当进了空气。
当初说好的一家轮半年,三弟常年在外,虽然照顾不上,但每年都是寄了银两来的,现下轮到陆春根照顾刘梅,才没几日刘梅就被气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陆春根苛待他老娘呢。
他再穷,儿子的本分也得做到不是。
“我就这命,儿子都不孝,怎么指望小辈孝顺,你翅膀硬了,还要我这个老不死的做什么。”
“阿娘,您说这话做什么,您长命百岁着呢。”陆春根嘴里发苦。
农忙干的就是脏活累活,往常不是不累,但人是高兴的,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真的是身心俱疲。
家里的哥儿是个不省心的,素来百依百顺的婆娘都不给他好脸色,大哥与他之间生了间隙,连母亲都和他生分了。
陆春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这番田地了。
“长命百岁?”刘梅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养的好哥儿,可巴不得我去死呢,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还不如带着你们三个一块去投河,还做什么要在冬天去捡别人不要的菜,你五岁的时候,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眼看就要饿死了,我没办法了,趁着天黑去偷人家的薯果,我运气不太好,被发现了,被追着打...”
刘梅的腿脚不太利索,就是因为当年偷薯果不小心翻进沟里摔的,那年,陆春根都以为他老娘活不成了。
刘梅耳提面命,每次不如她的意,就会一遍遍诉说自己吃过的苦,其实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每回都说的陆春根几个哑口无言。
毕竟他娘吃的苦是实实在在的,要不是他娘,也没他们几个了。
“阿娘,我知道错了。”陆春根服软道。
“您就这么走了,让街坊邻居怎么看我,娘,您就跟我回家去吧。”
陆春根的服软在往常都是有用的,这次刘梅却铁了心,“你要我回去也可以,但陆鲤得出去,我今儿把话放下了,我陆家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陆春根心里一咯噔,他没想到刘梅要把陆鲤逐出家谱竟然不是说说而已。
陆春根怏怏而归,一看到被逗笑的柳翠,还有桌上咬了一口的糕饼就黑下了脸。
他也知道今天是陆小青回门的日子,但没想到她会来这么早,看到她这个阿爹不在也不知道来找他,当真是翅膀硬了。
想到这里陆春根心下就一阵不快。
他强忍着脾气,等到晌午陆小青随同夫婿回去,憋了一个早上的气儿终于发了出来。
他发脾气就爱摔东西,早在发现那个苗头的时候柳翠就找了个借口将陆鲤支了出去,陆鲤不愿,却还是拗不过柳翠。
“阿娘...”他一步三回头,看得陆春根尤为气恼,在门掩上的一瞬间,他愤然拍桌,“柳翠,我就问你一句,这日子你还要不要过。”
陆鲤浑身一震,原本还算红润的面庞霎时失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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