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云川瘦

　　灯光下的空间里，没有人。

　　云若问身边临时充当摄影助理的同事：“传说中的大牌模特呢？”

　　同事将头朝侧面轻轻的一摆。昏暗的灯光之下，云若才发现棚内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竟然坐了一个人。高大的身材缩在一张椅子里，长长的腿裹了牛仔裤随意的搁在地板上。

　　云若的眼睛有些近视，虽然度数不高，但是散光有些厉害。看的稍微远些，就看成几重。偏偏又没有戴眼镜的习惯。

　　摄影棚内的灯光不是很强，看过去只能看清楚这个男人留了短短的寸头，指尖有一点红星一明一暗的。略带了方形的脸部轮廓，五官却看不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云若竟然觉得非常不安。而且这种不安的感觉，竟然越来越强烈。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因为昨天睡的浅淡精神不佳再加上跑步过来的原因。

　　等到椅子上的男人立起来，走到灯光之下，云若才明白心里那股强烈的不安是从何而来。眼前的这个人，那双眉眼……。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惊恐，云若拿着相机的手，都在细细的颤抖。若不是，若不是她是今天的摄影师，即使是众目睽睽之下，她都会落荒而逃。

　　“来，看我这里。先伸一只脚……。”故作平静的声音之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毕竟是专业的模特，不需要云若如何的罗嗦，造型已经摆的又快又好。而且眼神，表情都很到位。

　　是她过于担心了吧，她的模样，和四年前已经有太多的出入了。头发已经剪短，生了愚儿，连身材都已经不一样了，还有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这所有的一切，应该能让他：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吧。

　　云若完全不在状态，只盼拍摄的时间越快结束越好。到最后一个样品时，做助理的同事始终都放不好它与模特之间的位置，于是云若只好自己过去。

　　低着头，将样品放在自己觉得满意的位置。正待退回去，却被什么绊住了脚。重心不稳，就要倒地的瞬间却被一双手扶住。手的主人拉住的是云若的手臂，不算太冷的天气里，他的十指却凉的惊人。他将她扣的死紧，像是生怕她再绊倒似的。

　　云若慌乱的站稳，顾不上说谢谢，逃也似的奔回来。低头看时，臂上几道淡淡的红色印记，赫然在目。刚刚，是他绊了她一脚吧。不知道为什么，云若就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她，对面那一道眼神能够看进她的心里，带了恨意，剜心剔骨。

　　不知道是怎么拍完的，人仿佛就像是置身在火上慢慢的炙烤，拍完后人就虚脱了。一天的日子都浑浑厄厄，提不起精神。脑子里是摄影棚里最后的一个画面：他身边高挑而美艳的女人，他低着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

　　很早以前就知道终有一天，他会遇上一个比她好百倍好千倍的女孩子。她真的很聪明，能够看到未来，眼前的他们真的很相配。

　　打了卡，下班。刚刚走出大门没有几步远，路过交叉路口时突然被人叫住：杜小姐。是梦里经常会出现的声音，只是现在，它变得淡漠而又凉薄。

　　杜小姐—一这么客气而疏离的称呼，一时之间云若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不敢扭头，低了头故作淡定：“你认错人了。”然后，快步往前走。

　　才走几步，手腕早已经被扣住，一只手将她的下巴高高的抬起。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带了刻薄的笑，语气里满是嘲讽：“几年没见，显然你骗人的本事，越来越低劣了。”

　　“你放开我……。”低低的语气里，带了略略的恳求，弥漫了重重的哀伤。

　　“啧……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保持距离？”

　　她在风里，如一枚即将掉落的叶子，瑟瑟发抖。她的自尊全部都散落在尘埃里，却无法故作平静的拾起。

　　他说的没有错。她的确，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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