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导自演的穿越

　　自从玄风不再恭谨，开始改口称呼“芸芸”，两人很快没了距离感，渐渐熟络起来。萧芸芸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跟谁都是自来熟，因而在现代就是朋友一大堆的人。而玄风太久没与人有亲近的接触，现在突然有了个活泼的妻子，还对自己悉心关怀照顾，自然也不排斥芸芸，反而任由她拽着自己，忙忙碌碌地实践那些排山倒海而来的“创意”。比如，在宫中的小湖边支起竹竿钓鱼——虽然不久她就没耐心了，哼着一些奇怪的曲调摘了柳枝要编什么花环，还非得让玄风戴着，说看起来像什么天使……比如，让人把生牛肉切了片，把炉子搬到花园空场上，自得其乐地烤着牛肉，脸都熏花了，还美名其曰是什么自助烧烤“必必可由”……再比如，乐颠颠地去花园采了好多鲜花，摆在院里晒干，一部分做成干花，另一部分泡了茶——还说有什么美容养颜的奇效，唬得一群小侍女心甘情愿地干活——只为了可以分到一小包干花瓣泡茶养颜……
　　一时间，宫中兴起“美容养颜热”。各处的王妃贵人纷纷派人来求取萧芸芸自制的花茶，当然，顺带陪着笑脸要点自制的香水什么的……墨轩宫里每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不过没多久萧芸芸就烦了，再有来要东西的也不愿意亲自接见了，只是安排梅影去应付。她自己呢，和玄风一起躲到湖边晒太阳野炊去了。
　　玄风很开心，虽然不曾表现出一点兴奋喜悦的样子，但像换了个人似的，眉目之间不再是郁结的样子，身上散发出无形的活力，让走近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轻松的情绪。尽管萧芸芸千变万化的怪念头确实不大容易让人接受，玄风还是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从不拒绝——因为每一个看来奇怪的“创意”都充满了乐趣，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在玄风二十四年的人生中，是从未有过的。就连宫中见过世面的王公贵族，都对圣女的行为充满兴趣，时常效仿，又何况是连基本的皇子待遇都不曾有过的玄风……
　　芸芸虽然爱跟玄风开开玩笑，有时还会搞点恶作剧整整小宫女什么的，却从不勉强玄风陪她一起疯。她很有分寸，只要玄风稍微表现出一点为难的样子，便不再逼迫，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哈哈大笑。而且，对玄风，她确实很照顾了：玄风体弱，不能受寒，她便从不带他去风大的地方。太医说阴冷潮湿的环境对玄风不好，她便让人把卧房换成朝阳的房间，被褥更是经常翻晒，好让玄风可以睡在温暖干爽的房间里。玄风稍有不适，她便中断一切玩乐，只让他卧床休息，还亲侍汤药，不假他人之手。玄风曾在潮湿的地方住了太久，一到下雨天便会双腿僵疼，她在那些时候就会每夜弄了药水帮他泡脚，还向太医学了按摩的方法，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按摩，以减轻疼痛……
　　遇到萧芸芸之前，玄风真的没少受苦，多半也习惯了。不过现在有了这个体贴的妻子，关怀备至，让他免受了很多病痛。疲累的时候躺在芸芸怀里，他可以安心地睡一会儿，这些时候，玄风冰冷了二十多年的心里，充满了温暖。自然地，他看向芸芸的眼神，含了更多的情意。萧芸芸在现代并不是很会照顾人，遇到玄风之后所做的一切，全是发自内心的举动，自然而细心——这种明显的变化，她很早就意识到了，但从不深究。是不是有关爱情，并不重要。她只知道，如果一定要找个人共度一生才不会寂寞，玄风完全可以成为这个人选。
　　不过，萧芸芸的个性，并不适合在皇宫这种地方度过一生。这才过了三个月，她已经觉得像是过了好多年。虽然有对玄风的挂怀，对于宫外自由新鲜的生活，萧芸芸还是很向往的。在玩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游戏之后，萧芸芸终于安静下来，有点淑女的样子了。梅影和其他墨轩宫中的侍女是大大地舒了口气，终于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天知道圣女那些鬼点子让她们受了多少累……可这一切看在玄风眼里，确实另一种感受。
　　她不快乐。玄风看着总是不自觉叹气的萧芸芸，心里隐隐地疼。他知道皇宫这种感情淡漠的地方不能囚禁芸芸一辈子，以她的心性，更向往外面自由简单的生活吧。觉察到芸芸有离开皇宫的意愿，玄风感到了心慌。他不愿意她离开。因为自己似乎已经开始对她有了依赖，从前不如意的时候他可以隐忍，但现在有过这么一段美好的生活，如果她真的不在自己身边了，要怎么做，才能再度回到黑暗的世界？是谁说过的，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感受过光明和温暖之后，却要再度回归黑暗……玄风从未这么矛盾过。
　　婚礼之后这么久，玄风和萧芸芸并未行过周公之礼，每晚同睡一张床，两人很有默契地各睡各的觉，没有任何尴尬，反而像是本来就该这样似的，平淡而自然。这一夜，两人各怀心思，久久未能入睡。听着萧芸芸暗自叹气的声音，玄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想留在宫中，是么？”萧芸芸惊诧于玄风的直接，却也很快承认了，“是，我喜欢自由简单的生活，宫里虽好，我终究不能习惯。”
　　“宫里很冷，而且远不如看起来那么光鲜……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四年，我明白的……”玄风悠悠地说，跟着也叹息了一声。
　　“玄风，你也想离开的，对吗？玄风……我们一起离开吧，好不好？”萧芸芸忽然开口。
　　玄风脸色暗了下来，沉默许久，再度开口：“你可以离开，我却不能……”
　　“你说什么？”萧芸芸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芸芸，你还记得那个预言吗？”
　　“就是三年前说我会到这里的那个预言？怎么了？”
　　“预言的全部内容，只有父王知道。但有一部分，我也是知道的……预言上说，异世界之女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任何人不得强制她的去留，否则会为王朝招致天灾……”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萧芸芸有些兴奋了。
　　“是，只要你自愿出宫，没有人能逼你留下。同样地，如果你自愿回来，也没有人可以阻挡。只要是你自愿的，就可以……就连父王，也不能改变……”玄风说完这些，终于平静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玄风，谢谢你！我明天就去跟王说。你陪我一起出宫，好不好？我们一起，过一段自由的日子，好不好？”萧芸芸一脸期待地看着玄风，却没注意到他更加暗淡的情绪。
　　“芸芸……我……你知道，我不能决定什么……你是圣女，可以自愿去留……我不一样。父王如果不同意，我就不能离开……”玄风艰难地说完这些话，提到王，身体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萧芸芸想起玄风从前受的苦，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也不忍逼迫，只是抱紧了玄风，试着安抚他，等玄风不再颤抖，两人便相拥着入睡了。
　　第二天，萧芸芸起床后不久便去求见王。自婚礼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狐狸。萧芸芸简单地行了个礼，就想开口说话。老狐狸却像是看透她心事一般，在她之前先说话了：“圣女可是想要出宫？”
　　不愧是父子，说话都这么直接……萧芸芸撇撇嘴，点头称是。老狐狸很干脆地答应了，只说让圣女出宫感受一下宇兴王朝的淳朴民风也好，还说如果玩累了就可以回宫休息，不必通传。
　　萧芸芸没想到老狐狸这么好说话，想了想便开口请求：“请王允许七皇子和我一起出宫……”
　　老狐狸没出声，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看得萧芸芸觉得身上发毛的时候，老狐狸忽然微笑了一下，喝了口茶，缓缓开口：“看来圣女和风儿相处得不错啊……不过，孤有些事情要安排风儿去做。只怕他不能陪你出宫了。反正圣女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你多带几个人出去，到处玩玩，想念风儿了，就回来。这样不是也可以吗？”
　　这是明显的拒绝了。萧芸芸内心气愤，却也没有理由反对，只好应承下来，谢恩后便回墨轩宫了。
　　回去见到玄风，他正临窗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芸芸有些讪讪地，“玄风，对不起，王不同意你出宫，我没能说服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很沮丧，差点要哭出来。
　　玄风转过身看着她，微微笑了，“没关系的，意料之中。我本来也没抱很大的期望……你不用担心我。”
　　萧芸芸愣愣地看着玄风，居然“哇”地一声哭出来。玄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她哭成这样，忙搂住她，轻拍后背，“芸芸，你别哭，怎么了？告诉我。”
　　萧芸芸哽咽着说，“玄风，我真没用……”
　　玄风为她拭去眼泪，轻声哄着她，“我没怪你……反正你可以自由出入，玩几天还会回来的，不是吗？”
　　“可是我舍不得你嘛……”
　　玄风心里一颤，定了定神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只是出去玩几天而已……好了，别为这个烦恼了，快去准备一下，早去早回吧。”
　　“嗯。”萧芸芸止住哭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玄风说，“玄风，你刚才笑了……我从没看过你笑，可你刚才，笑了两次呢……玄风，你笑起来很好看，你的笑容很温暖呢……”萧芸芸说完便去找梅影收拾行礼了。
　　玄风站在原地，想到萧芸芸的话，不知不觉地，再次微笑了……这期间，有个小宫女从附近走过，忽然感到春风拂面一般，愣了一瞬，春天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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