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与风归

作者:似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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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明明没有威胁的语气,就那样平平淡淡的说出的话,在炎热的六月让他们瞬间如置身凛冽的寒风中动弹不得。
      太狂妄!太嚣张!
      陆泫倍感折辱羞愤,又不敢有丝毫怨言,垂头用余光瞥着那双普通的黑靴,只期望他说完了赶紧离开。
      肆清毫无阻拦的,不慌不忙的离开了,仿佛方才打人不眨眼的那个人不存在似的。
      小林子扶着池溪亭过来,看到陆泫被打得面目全非,他讥笑道:“你陆泫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陆泫想瞪他们,下一刻便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无颜见人,还是一把抱住了脑袋,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柳祯此刻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道:“你二人受伤严重,还是先回吧。”
      池溪亭笑了笑,沉默着离开了。
      方才听陆泫所言,似乎付尘风在宣王府住了五年,莫非是他付家被灭门之后的事?那五年后,他又去了哪里,怎的变成了如今的镇北将军了?
      这其中缘由弯蜿蜒曲折,肆清想也想不明白。
      抬手,肆清看着自己握树枝的右手,只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
      不过是听见有人诋毁付尘风,自己便这般沉不住气要为他出头。
      可这池溪亭也太软弱了,连着全家都被人问候了,打架也能处于下风。
      她可真是替付尘风觉得丢人。
      闭着眼摇了摇头,肆清放下手。
      她怎么又想到他了。
      偌大的安城,竟也这般无趣。
      让她连心都分不了。
      肆清路过一家糕饼店,看这进出的人非富即贵,她进去买了两盒糕点,然后拎着精致的盒子回了无言居。
      回来正好赶上戏叶在做晚饭,冬砚正在桂花树下闭目打坐。
      将糕点放在桌上,坐在凳子上,看着眼角眉梢都极尽秀雅的冬砚,若有所思。
      一缕清风带着荷花香吹入冬砚鼻翼间,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肆清决绝的背影。
      微微皱眉,他缓缓睁开眼,一双点漆似的眸子宛如被缓缓打开的大门,渐渐露出背后的繁星点点。
      肆清在看他,确切的说在透过他,看向他不知道的远方。
      可冬砚一动不动,他认真的坐在一丈处用目光将肆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端详一番。
      她英气十足的浓眉,永远不泛浪潮的眼眸,眼下一颗泪痣宛如心头朱砂刻在他心间,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似乎不知欢笑为何物。
      相顾无言,惟有他在认真的记住她。
      心间苦涩,冬砚自嘲一笑,肆清回过神,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别过眼,道:“买了些糕点,尝尝吧。”
      这么久,他们除了一日三餐,几乎不吃其他东西,她也不知他们是否喜欢吃糕点。
      冬砚起身走过来,低着头打开盒子,捏了块桂花糕,轻咬一口,入口即化的软糯让他沉闷的心情好了些。
      咽下去后,他道:“好吃。”
      肆清那一点点的担忧散去,她道:“那多吃些。”
      见两人关系缓和了些,戏叶抬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出来,道:“先吃饭吧,糕点留着饭后吃,冬砚过来帮忙抬些菜。”
      冬砚放下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将盒子收回原样,他看了眼肆清,然后去厨房帮忙。
      肆清把盒子推向一边,安安心心的等着他们出来。
      三人和和气气的度过了三天太平日子。
      第四天早晨,隔壁的小林子敲响大门,给肆清递了个帖子。
      邀请她两日后到宣王府参加宴会。
      肆清拿到精致的帖子,打开看了一眼,字写得洋洋洒洒,倒是很符合池溪亭那个不知所谓的性子。
      帖子里夹了朵鲜艳的合欢花,肆清将帖子合上,扔到了书桌上。
      那朵合欢花是何寓意,她懒得揣测,可她这个人最不畏惧的便是威胁。
      因无所谓失去,便无所谓畏惧。
      换了件长袍,肆清第一次带着戏叶冬砚出门了。
      刚出门没多久,模样玉树临风的肆清与容貌太过秀丽雅致的冬砚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可没多久,人们都朝一个方向靠去。
      “听说镇北大将军回来了。”
      “在西城门那边,陛下携百官为他接风洗尘呢。”
      “是那个击退了炎国的镇北大将军?”
      “是啊是啊,听说是个有着天人之姿的大英雄呢,主要的是,人家至今未婚,姑娘们早就将西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了。”
      “再去晚点儿,怕是连他衣角都瞧不见了。”
      行人互相交谈着得到的最新信息,肆清挪着步子朝西边走去。
      冬砚皱眉道:“肆姑娘,您也要去看将军英姿?”
      肆清一脸从容,道:“不可?”
      冬砚怔仲片刻,道:“您随意。”
      西城门那边的确围满了人,肆清他们到那里,莫说军队,就连到底围了多少人都看不清。
      环视一圈,肆清领着他们来到一家酒楼,看这酒楼琳琅满目奢华无比的装饰,便觉得没个百十两现银傍身,都不好意思踏进去。
      “给一间靠街的房间。”
      伙计瞥了肆清一眼,随后低头敲打算盘,眼珠动也不动,懒声道:“房间已满,客官您请另寻他处吧。”
      肆清他们衣着普通,发簪也是极其普通的桃木簪,身旁的戏叶佩戴的首饰也是寻常人家丫鬟用的那些东西。
      除了气质和样貌出尘些,伙计实在是看不出他们哪里有贵人的气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放到伙计的算盘上,肆清道:“可是够了?”
      五百两,就要个房间,还没点其他东西,伙计瞬间将银票按在手下,笑如三月春风:“够够够,少爷您楼上请。”
      包个房间就五百两,出手这般阔绰,伙计忍不住打量起肆清,戏叶不动声色挡住伙计打量的目光,厉声道:“管好自己的眼睛。”
      伙计连忙低头道:“是是,姑娘教训的是。”
      来到视野开阔的房间露台,往下一看,宽大的街道两旁都是官兵拉开的人墙,看不见来路,也瞧不着归途。
      肆清拢了衣袖兀自坐下给三人皆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到底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酒楼,用的茶叶也是极尽奢华,热气缭绕,一股清幽的茶香浸入心脾,几缕翠绿的茶叶在水中缓缓流转,似在漫舞。
      冬砚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无法想象那个镇北将军该是如何的威武霸气,能让皇帝荣宠至此让官兵提前一天清退一条街,只为给三军将士接风洗尘。
      看来这次击退炎国,不仅收回北境领土还拿下炎国两城的这个人,是真的立下了大功一件。
      只是,向来不问世事的肆清,为何会一掷千金只为看他一眼?
      冬砚坐回背脊挺直的肆清身边,浅饮一口香茶,尝试着问道:“肆姑娘,您可认识这个将军?”
      肆清放下手中玉盏,神态平和,目光浅淡,语气与平常无异,可冬砚隐约之间却感受到了一种道不明的凛然之势:“怎么。”
      这三个月同吃同住,他倒是差点忘了她始终是主子的身份。
      是他逾越了。
      注意到冬砚神色不自然的转变,肆清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叹息一声,眼里又是一片清明:“冬砚,这茶是不错的,多饮些罢。”
      戏叶倒是没见过肆清生气,素日里她倒是极为随意,从未要求他们如何,眼下这种碰壁状况,她也是未曾料到的。
      抬了杯茶,戏叶喝了口,浅笑道:“的确不错,值得一品。”
      冬砚眉眼弯弯,方才的失落似是错觉:“嗯,不错。”
      店家送来几碟新鲜瓜果,肆清并未食用,冬砚与戏叶皆不是贪嘴之人,一时之间,三人相顾无言在房间里等待着什么。
      好在没过多久,楼下便传来了骚动。
      肆清走到露台上,因处于顶楼,视野开阔许多,远远便看到皑皑银甲携着踏破云霄之姿就着人群有序前行。
      行军每走一步,整齐而威严的肃然之声便撕开这盛世平和一丝,这份带着无数人鲜血与眼泪铺就的帝王之路,挟带着一股凄凛的腥甜味从还活着的将士们身上散出。
      安城人民眼里只看到这训练有素宛如铜墙铁壁的军队,却无人问津这份殊荣背后藏着多少尸骸血肉。
      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怜无边定河骨。
      果然,殊荣都是留给活着的人的。
      兴许是肆清见惯了生死别离,一眼便透过这一派欢庆喜悦看到了它后面所付出的惨痛代价。
      军队一步步走来,马背上的将士挺直了脊梁,面上皆是荣归故里的喜悦与骄傲,兵部尚书亲自在前带头,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脸威严的付尘风。
      明明正值青年的年龄,他身上却背负了无数人的希望与期盼,常年谋算厮杀,早就磨掉了他浑身的棱角,如今远远看去,成了所有人心里期盼的威武模样。
      清风将他身后红披吹得肆意飞扬,庄重的铠甲加身,更是衬得他英姿飒爽宛如天人。
      可他面上毫无喜色,周遭滔天的欢喜一到他身边,便宛如被一到无形的屏障阻隔开来,他无法与周围的人产生丝毫的情绪共鸣。
      正是这般不为所动与世隔绝的冷面形象,让那些看见他的女子如疯如痴,一个劲儿的朝他那边扔手帕,并且一直在呼喊着“将军威武”此类的话。
      他们行至肆清这边时,隔壁似乎拋了什么红色的东西下去,待砸到付尘风身骑的白马头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红彤彤的绣球。
      这一举动惹得带头的赵温停了下来,他正欲皱眉呵斥何人大胆,抬头看到那人时,到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而他目光一转,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肆清等人。
      隔得太远,肆清无法从他眼里捕捉到什么。
      只是肆清身边的冬砚微微退了一步,呼吸瞬间急促,他连忙转身回了屋里,心跳如擂,暗暗祈祷千万别被发现。
      可冬砚又怎能自欺欺人,他方才明明与那个气质阴冷的赵温对视了一眼,就像猎物被猎人发现的瞬间,他慌不择路退了回去。
      赵温勾起唇,似笑非笑,心道领个路,还领出了惊喜。
      他冲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神,侍卫过来后他附身在侍卫耳边说了几句话,侍卫随即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付尘风被绣球吸引去了注意力,他与赵温几乎同时抬头,可他在千万人中看到的只有那抹清远的身影。
      她站在高处,负手而立俯视着他,似又削瘦不少,腰上束带翻飞,衬得她愈发不食烟火。
      还活着。
      她还好好活着。
      付尘风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紧绷的面容不自觉松软下来,身上刺人的寒意瞬间消散许多,虽不言语,可肆清知道他在看她。
      不过一眼,肆清便转身回了屋。
      确认了他安然无恙,她可放心离去了。
      付尘风捏着缰绳的手紧了几分,薄唇微动,似要言语,可最终还是目送了她消失在阁楼上。
      罢了,既在安城,总该再见。
      赵温侧首,正好看到付尘风目光流连在阁楼上,赵温揶揄笑道:“付将军,下官看你近日红鸾星动,怕是姻缘线动了。”
      肆清走后,付尘风微微侧眸才注意到她那个房间旁边的两个女子。
      一名面若娇花衣冠楚楚的女子颇为娇羞的捏着青葱玉指在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给予那个绣球她想要的反应。
      观那女子浑身皆是非凡之物,旁边那丫鬟神色间自带傲贵之气,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再说“被我家小姐看中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谢恩。”
      付尘风冷眼收回目光,沉声严肃道:“尚书大人,让陛下久等怕是不妥。”
      赵温赔笑道:“付将军说的是。”
      队伍又恢复了方才井然有序的步调继续前行,那个装满女儿心事的绣球被赵温命人拾起来送回了主人手里。
      见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绣球被一个下人捧了上来,黎鸢愤然一把挥在绣球上,将精致的绣球无情扔到地上,眼睛微眯,冷笑一声,道:“敢拂我黎鸢的脸面,咱们走着瞧。”
      丫鬟赶紧将绣球捡起,有些忐忑道:“小姐,恐怕付将军不知道您的身份,才这般无礼的,若是知道您是宰相之女,怕是会像那些公子们一样对您穷追不舍呢。”
      黎鸢这才稍稍顺了心,抬了抬精致的下巴,她瞥了眼绣球,道:“把这没用的东西扔了吧,太容易得到的,果然没什么趣味。”
      长袖一挥,黎鸢便离开了酒楼。
      这边肆清回过身时,发现冬砚脸色不太好,戏叶给冬砚倒了杯茶,冬砚没喝,肆清问他怎么了,他只说突然有些头晕,想早些回去休息。
      肆清这边也没了闲逛的念想,便领着他们回去了。
      刚下楼,肆清便敏锐的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可今日无论楼里楼外,人数都比往日多上许多,人多眼杂的,她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是否是自己判断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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