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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
杜北宸跟着林海从傅家出来,心中思量,傅云城那边,杜世麟先下手了,做的十分高明,给傅永的确确实实是个大人情,比起自己出的区区十两银子,不知要让人承情多久呢。
就这么轻易让傅永欠杜世麟一个人情?
要能服气就不是他杜北宸了。
“哎哟我的津王爷,您在想什么呢?”林海在宫门前下了马,缰绳扔给御马的杂役,见杜北宸还坐在马背上发呆:“老奴方才不是说了,是好事。”
虞国公府这门亲事乍然落在杜北宸头上,真是捡漏了。
虞国公史一荃的根基究竟有多厚,没人能说的清楚,只是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朝臣们除了当今圣上,琢磨最多的也就是他了。
有那么一瞬间,林海觉着,熙元帝想立杜北宸为太子,而杜世麟反倒是个幌子。不由得感慨,帝王之术真是深不可测啊。
“林公公,”杜北宸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下来,抿着唇角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就连虞国公府的女眷都听说本王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了吗?”
话音刚落,后头远远跟着的秃毛鹦鹉腾地一下飞了过来,扯开破锣嗓子就叫上了:“世上谁是最英俊的男人啊?”
“杜北宸,杜北宸,杜北宸……”
林海像被它的声音蛊惑了一般,直勾勾地朝杜北宸看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竟觉得这人真他妈的好看,叫什么来着,右君本清真,潇洒在风尘[1],对就是这么个感觉:“是是是,全京城谁不倾慕王爷的风姿?”
说完,林海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狗屁的风姿,他怎么会觉得杜北宸是个人物呢。
明明是个浪荡子。
都怪那只破鸟。
有毒。
此刻他杀人,啊呸,杀鸟的心都有了。
“林公公刚才说什么?”杜北宸故意侧过脸来问道。
林海:“……”
老大爷林海差点没被呛死,死都不想把刚才那句话再重复一遍,丢人,丢死人了。
熙元帝送走杜济后在御花园闲逛了会儿,见杜北宸来了,满面笑意:“听林海说,你到傅永家中去了?”
杜北宸和傅永走的亲近,这是熙元帝喜闻而乐见的。
“儿子一直疏于学业,如今做了津王,不好给父皇丢人,自然要上心些。”杜北宸跟在熙元帝身后端茶倒水,伺候的十分殷勤,没什么明显的拘束与疏离。
熙元帝十分受用:“北宸啊,你在瞻州时可曾议过亲事?”
杜北宸有没有未婚妻他再清楚不过,不过不好直接说,要先问句来打开话题。
听见正题来了,杜北宸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儿子这般不成器,瞻州自然没有人愿意把他们宝贝闺女说给儿子。”
老实说,他在瞻州的时候可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个,每每策马过街,要不是他足够强健,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神就够看杀他了。
熙元帝哈哈大笑起来:“是好看的姑娘都被你瞻王皇叔看上了吧?”
杜北宸陪着他笑,一脸“皇上您太懂了”的表情。
熙元帝道:“虞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到了及笄之年,朕听说她大方贤淑,姿容美艳,你英王皇叔想给你保个媒,北宸啊,你怎么想?”
杜北宸心道:英王皇叔才不会闲着没事操这份心呢,想完他笑道:“父皇看着好就好,儿子没有娶过亲,哪里懂娶妻之道。”
熙元帝闻言又笑了几声:“那朕就为你做主了。”
“谢过父皇,”杜北宸道:“只是父皇不怕虞国公府看不上儿子?”
“胡说。”熙元帝这可不高兴了:“从来只有皇子看不上他人的份儿,哪有他们看不上皇子的道理,北宸,不可这么说。”
转念一想,是不是别人对杜北宸说了什么,熙元帝愈发的不高兴:“虞国公的嫡孙女虽说貌美,可不过是个从二品的右仆射之女,他既然要许进来,就给你做个侧妃吧。”
虞国公的长子史砚如今在尚书省任右仆射一职,虽然官阶不是至顶的,却是个有实权的位子。
熙元帝之所以这么说,未必没有赌一口气的意思,他倒要看看,往后谁还敢轻贱皇子。
杜北宸嘴上说:“父皇英明。”心道:这也太打虞国公的老脸了吧。
他还小,他还怂,不敢上来就这么生猛啊。
熙元帝大概也觉得方才的话过了,却铁了心道:“你府上正妃的位子暂时空着,等虞府安生了,再给她个正妃不迟。”
杜北宸微微一讶。
熙元帝拍拍他的手:“朕来唱个黑脸,等时候你出面给史氏个正妃之位,虞国公府必然对你感恩戴德,到时候你不用怎么费劲就把他们一府的势力笼络过来了。”
用心良苦。杜北宸心想。
早就听他那个不靠谱的亲生爹说过,京中人心最是复杂,权谋一脚踩下去就跟不要钱似的,睁眼也是闭眼还是,无处不在,置身其中就没有不沾身的。
杜北宸信。
只是遇到了还是觉着新鲜,刺激,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深。
十六岁的杜小殿下此刻还没认识到是自己太棒槌了,兀自在心里愤世嫉俗。
便宜父子二人越扯越投机,一直到初更末,熙元帝叫人进来换了件明黄色道袍,净了面,弄得长髯飘飘如仙,这才叫人赏赐给杜北宸一顿吃食,命他出宫去了。
出来宫门时明河如练,月色娟娟,杜北宸暂且把虞国公府的事放在一边,想了想,悄声吩咐朱祁:“找到傅云城,给他钱,让他连夜离开京城。”
杜世麟能搭台他就敢拆台,这个人情,谁也别想捞着。
“殿下。”朱祁应声道:“咱们犯得着赌这个气吗?”
现在不应该想着怎么搅黄虞国公府这门亲事吗?难道还真想娶个什么侧妃进门。
“赌。”杜北宸道:“怎么犯不着,傅云城只要在京中一日,阿永就一日不得安宁,只有他走了才是釜底抽薪之计。”
上清观的规矩杜北宸不是不清楚,只是在杜小王爷看来,那些个规矩是约束老实人的,而像傅云城这种老油条,进去了也是无孔不入,总能想到办法给你折腾出动静来。
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捎带上傅永跟着倒霉。
杜小王爷人缘差,他看不上别人别人也看不上他,好不容易看对眼一个,怎么也得护着周全吧。
得,照办吧。
朱祁不说话了,却见杜北宸错了回府的方向,讶然道:“王爷,您去哪儿?”
对天起誓,他家王爷从不眠花宿柳的,名至实归的光棍一条。
朱祁虽然每天都有那么几回想弑主,但回回都冲这点打住了。
杜北宸挑挑眉:“怎么,主子去哪儿还要向朱公子请示?”
朱祁:“……王爷小心。”
“放心,没人敢打劫本王。”杜北宸摇着他的描金玉骨扇,大模大样地走了。
漏声迢递,夜色鲜澄。
傅永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正打算入睡。
傅云城和傅青玦的事,他还没想出一个头绪来,忽然窗棂咯噔一声,烛火摇曳着翻了个跟头,他悚然一凛,瞧清楚那个身影时才松了口气:“殿下怎么……”
杜北宸竟还有这深夜爬墙的毛病。
“睡不着,过来看看你,讨杯茶喝。”杜北宸打开扇子摇了起来:“本王初来京中,认识的人不多,打光棍的更是鲜见,想来想去,只有你了。”
这不是有女眷的人家墙不太好爬嘛。
“殿下。”傅永总觉觉得又被他调戏了,有些恼怒,他蓦然站起来,长身一揖,神色湛然,斟了两杯冷茶置于桌上,语声低沉的道:“深夜客来茶当酒,王爷有什么吩咐,臣自当竭力去办。”
杜北宸收了扇子:“瞧你说的,我一个大闲人,还能有什么吩咐你的。”
什么事不是他顺手就了结了。
傅永无语,和他面对面就这么站着,安静的诡异。
灯花就在这时候突然爆发了一个双蕊,灼人的红光,纵然只那么一瞬,两人都愣住了。
杜北宸星眸微弯:“红鸾星高照啊,阿永。”
傅永看他瞪着灯花的双眸放光,语气无不揶揄道:“敢情殿下是来说媒的?”
杜北宸刚北红鸾星看不顺眼砸过头,硬塞了一门亲事,登时被噎的无语,双目发直地望了他一会儿,旋即一哂:“本王不喜欢你这么拘束,叫一声北宸来我听听?”
真·闲的蛋/疼,傅永差点给他跪了:“王爷看不惯臣,也不用给臣扣个大不敬的罪名吧?”
他要真敢直呼杜小王爷的名讳,恐怕从明儿起连为五斗米折腰的机会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杜北宸瞧着他道:“这里只有你我,你叫一声,他们也听不到,只要本王不说,谁会知道。”
傅永端起一杯冷茶啜了口:“这么晚了,既然王爷不肯回去,那便在这儿歇息吧。”
上辈子跟杜北宸过招,傅永也不是每次都能占到便宜,对手什么心智,他再清楚不过,因此杜北宸每说一句,他都在心里鼓掌叫好:嗯,演的不错。
老狐狸真要命,就算装疯卖傻也不是这个装法,叫人看了直想捂眼睛,可真够不要脸的。
杜·老狐狸·北宸此刻正摇着扇子:“这么说来,阿永要留宿本王?”
是矜持一点儿住客房呢还是厚着脸皮跟傅永挤一挤呢。
傅永随手拿起一本厚的跟砖头一样的书放在杜北宸跟前,淡然道:“王爷,抄书吧,抵您的留宿费。”
杜北宸:“……”
本王是没钱还是没身份,为啥要干这种苦差事,不行。
傅永哼了声,久坐的双腿隐隐发木,抬眸看向窗外,右眼皮突地跳了下,他心头隐隐不安起来,总觉得今晚有事情要发生。
“王爷,公子。”没等谁再开口,一阵夜风扑来,朱祁来的猛烈而隼利,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就道:“虞国公府出事了,尚书右仆射史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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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处出自李白的《王右军》,“看杀”出自“看杀卫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