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总和他的五个男朋友

　　脚步声十分平缓，仿佛踩着优雅的旋律前行，停在大门前，开锁，乐曲再缓缓升起，进入养牛基地，以一种平缓而悦耳的节奏在两百多平方米的空间内逡巡。

　　小牧白轻轻起身，踮起脚尖，透过十字栏杆往里头望，一个年轻的男人经过堆积的干草垛，步入牛群饲养区，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发微微卷曲，随意挽在脑后，他的脸有一股奇异的美，深黑色的双瞳既邪恶又冷漠，叫人挪不开视线。

　　他在干什么？小牧白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男人，男人经过一头头牛，似乎在检查什么，又似乎在挑选什么，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停留在一头健硕皮毛光滑的公牛前面。

　　偷牛贼？窗外的小牧白紧张地忘了呼吸，难道……是他杀了郭玲玲？

　　小牧白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蹲下身，在草丛中摸索了半天，摸到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石头，太小了，小牧白扔下石头，还不如书包里的苹果重，他掏出苹果袋，踮起脚尖再往养牛场里头看，男人不见了！！

　　小牧白心里一惊，忽然，身体被人猛地往后扯，一双有力的瘦削的手捂住了小牧白的嘴，

　　“救……”小牧白话还没说完，只问道那人手指头间传来一阵淡雅的木香，香味幽远而深沉，有着安神的效果，小牧白的心跳缓了下来，又听身后男人在耳边说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男人的声音舒缓平和，同样拥有让人镇定的力量。

　　“我不会伤害你，冷静下来的话我就放开你，听明白的话点点头。”

　　小牧白点了点头。

　　男人放开了他。

　　高远放开了小牧白，彼此看一眼，都惊艳了岁月。

　　男孩还小，脸上带着孩童般的稚嫩，却清晰可见极好的骨相与皮相，一双眼睛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韧，未来可期。

　　高远看了眼男孩的校服：“你是郭玲玲的朋友？”

　　小牧白点了点头，手里还警惕地拿着防身道具---一袋苹果。

　　“我是警察。”高远掏出警官证，彼时他作为特邀嘉宾，正协助上京市公安局刑侦科设计警员培训课程，听说了郭玲玲被害案，颇感兴趣，周六难得有空过来踩点，正好遇见林牧白，小牧白接过警官证，上上下下对了一遍，这才放心地把苹果收进书包。

　　“警察哥哥。”小牧白扯着高远衣角：“谁杀了郭玲玲？！”

　　“你想不想亲自揪出杀人犯？”高远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小牧白，

　　“想！”

　　很好的反应……高远摸了摸小牧白的头，头毛软软的，小脖子暖暖的。

　　“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吗？”

　　小牧白低头想了想：“是不是我放在门口的梳子、面包、牛奶？”

　　“不错，”高远越发心情愉悦：“牛奶还有余温，可以推测你来的时间，也可以通过三样物品推测出你和郭玲玲的关系。但凡行事，必有痕迹，既会在心里留下痕迹，也会在外界留下痕迹，残留在心里的痕迹，叫做心证；残留在外界的痕迹，叫做物证，要想找出犯人，就必须学会用两种眼睛看世界，脸上的双眼搜索外界的证据，心中的眼睛看到犯人的内心。”

　　小牧白似懂非懂，跟着高远进入养牛场，场内的气味更加浓郁，时不时有牛见到人来，走向人发出牟牟声，似乎在催人喂饲料。

　　“所有人犯罪都有目的，也就是俗称的犯罪动机，找到犯罪动机，就能在很大程度上锁定犯人，你觉得犯人为什么要杀死郭玲玲？”

　　高远见小牧白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小牧白还在原地，孩子揪着书包，一脸忍不住要哭的表情，孩子再坚强也是个孩子，一句话就乱了情绪。

　　高远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小牧白的双眼：“你在意的人已经死了，但你还活着，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站在原地哭；二是跟我一起抓住犯人，把该死的人送进刑场，为你的朋友报仇，你选哪个？”

　　“第二个！”小牧白把眼泪缩回去：“我看报纸说，有人要偷牛，郭玲玲刚好撞见了，坏人才害她。”

　　孩子果然是孩子，一句话就能重燃斗志，高远拍了拍小牧白的头，站起身：“涧头村总共有七个养牛场，最早一个建于1994年，过去13年间，只有一起盗窃事故，偷牛贼还是失主的侄子，一天内就破了案，时至今日，七个养牛场都没有监控，这说明了什么？”

　　小牧白反应奇快：“说明了涧头村治安好，附近都是亲戚熟人，很少有人没皮没脸偷牛！”

　　“没错，所以坏人来养牛场是为了别的事。”

　　高远沿着牛栏杆走，停在刚才那头皮毛光滑的公牛前面，公牛见着人，退后几步，示威似地扬起牛头，瞪大眼睛朝高远哞叫，见高远和小牧白没有离开的意思，撅起蹄子就要往人的方向冲，小牧白害怕地躲到高远身后。

　　“家养的牛一般性格会比较温顺，这头公牛的反应很不寻常，事不寻常必有疑……”高远拉开栅栏，拉着小牧白一步步走入牛厩，暴躁的公牛突然害怕起来，一步步往后缩。

　　“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五官去感受，”高远：“你就能看到这头公牛的尾巴及肛/门附近沾有疑似米青液的结块，看硬结程度，跟郭玲玲遇害日期相近，根据我的初步推测，犯人可能具有性/欲倒错障碍，嗜好和牛发生性关系，案发当日清晨犯人发泄完欲望之后，正好被郭玲玲撞见，因为惧怕丑事暴露，羞怒之下将郭玲玲灭口。”

　　高远抽丝拨缕地对案件进行剖析，听得小牧白一愣一愣的，好多词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仔细想想还是不知道，警察哥哥好厉害，三下两下就能破案，还会很多深奥的词汇，孩子跟大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小牧白捏紧书包背带，老师说不懂就问，不耻下问，小牧白憋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哥哥，米青液是什么东西？”

　　其它长一点的词都记不太清，只有“米青液”记得清楚。

　　高远一怔，他一般只跟罪犯和高智商成年人打交道，下意识说出很多成人世界约定俗成心知肚明的词，小孩真是……有一种未经人事的纯洁，看着小牧白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高远懒得替初中生理卫生课老师做工作，也懒得剥夺小牧白成长的乐趣，他不痛不痒地说了句：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后来，警方根据高远提供的线索和嫌疑犯画像侧写分析，成功找出同村犯人，审讯之下，犯人果然是个恋牛癖，作案动机和过程都跟高远推测无异，犯人被判死刑，终于为郭玲玲报了仇。

　　小牧白觉得自己遇见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即使后来坐着警车回家被颜慧娟破天荒地打了一顿也不后悔，即使害得妈妈哭也不后悔，原来人可以厉害到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事，做出别人做不出的判断，如果好好学习，是不是也能成为像高远一样厉害的人？是不是就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把坏人通通送进监狱？

　　一颗种子在小牧白的心中萌芽，从六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一直到初中，到大学……追逐高远的脚步从未停下，走了7年，终于朝你更近一步。

　　林牧白一步步走向讲台，高远的演讲结束之后，热情的学生围住了他，送礼物的送礼物，要签名的要签名，里三层外三层，林牧白捧着手里的书，也打算找高远要签名。

　　可惜讲坛边上的人太多了，林牧白夹在中间，后面还不断有人往前挤，眼看高远的助手就要把高远带走的时候，后面人急了，挤得更加疯狂，忽然，牧白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推动，脱线弹弓一般猛地冲向前，直直冲进了高远的怀抱。

　　砰！两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了一起，

　　“没事吧。”高远稳住林牧白的重心，多年未见，高远只多了沉稳，身上依旧是一股令人心安的皂檀清香。

　　林牧白一个鲤鱼打挺弹直身体，脸红了，耳朵更红：“高教授，我没事，能劳驾您给我签个名吗？”

　　说完，掏出一本包裹得很仔细的《犯罪心理指导手册》和一支钢笔，毕恭毕敬地递给高远，
　　高远翻了翻旧作，牧白的笔记堪称是艺术品，字写得规整，有几处还有我要超过高教授的落款，少年志气比天高，却看得让人不讨厌。

　　“你叫什么名字？” 高远打开钢笔盖，
　　“林牧白。”
　　“哪个牧？哪个白？”高远停住了笔势。
　　“牧场的牧，白色的白。”

　　“原来你叫林牧白。”高远仔细盖好钢笔，合上书，把钢笔和书还给牧白，他写得一手行云流水般的行书，不仅仅签了名，还认真地写了祝福的话，祝他早日超越自己，成为行业权威。

　　“谢谢高教授！”牧白接过书，又不好意思又开心，心情像在云端翻滚落在了棉花糖一般的云朵上，就连考上K大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回家要当传家宝裱起来！

　　高远见少年笑得可爱，记忆中有些回忆泛起了丝丝波澜，他突然起了促狭心，侧身靠近牧白，低下头，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牧白，现在知道□□的意思了吗？”

　　林牧白躲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高远，
　　七年了，他还记得！
　　为什么这么丢脸的事还记得！？
　　究竟几个意思？！

　　牧白满脸通红，退后几步，抬眼望大哥哥，七年时光消逝，大哥哥成了教授，比起第一次见面，高远的外表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月下初雪般的清冷气质，只是那雪多了些深沉，那月多了些神秘，黑暗中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沉重感。

　　“我记得你，”高远：“看来你也记得我。”

　　“我一直都记得你，高教授……”

　　“我叫高远，不叫高教授，如果你记性好……”高远朝林牧白露出一个微笑，不知是不是牧白的错觉，总觉得那笑容中带了些苦涩，心情像翻看旧时的照片，既有一种旧时光带来的亲切与留恋，又令人伤感而怅然。

　　“请记住我们还会相遇。”

　　林牧白抬头再望一眼，高远已在助手的催促下走下演讲台，林牧白看着高远离去的背影，，人的目光如果带着感情，会蕴藏着丝丝入扣的能量，似乎感觉到林牧白目光中的热度，高远肩膀微微一怔，停了脚步，回头挑衅一笑，笑容惊艳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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