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爱着你

　　周六，姜末栩趁着没什么事情，一个人悄悄地去了一趟医院看看姜颖……

　　这天是阴天，有些灰暗的天空有些格外的压抑，让人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对于姜末栩来说更是如此，他感觉似乎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自己的胸口，压得自己根本喘不过气来，他用力地闭了闭自己的双眼，然后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他换上了白色衬衫，随意地搭配了一条牛仔裤，便出门了……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合上门的时候，程耀房间的门打开了，程耀等了两分钟后，便开门跟了上去……

　　程耀远远地跟着姜末栩左拐右拐地，上了公交，虽说程耀从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但是人家也是很接地气的，不过这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加上公交车上那股一言难尽的气味还是导致程耀有些想吐，所以，他刚一下车便找了个公共厕所……

　　等他好不容易出来了，却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人站在门口等他。

　　“你，你怎么在这里？”程耀看见来人有些尴尬地说道。

　　“哥，你真的以为我没发现吗？”原来是姜末栩，此时的他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手里拿着一瓶刚买的矿泉水，“给，你晕车了吧。”

　　“……”程耀看着姜末栩，伸手拿过了矿泉水，往嘴里灌了几口，感受似乎好受了些，“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上车就发现了，”姜末栩还是笑着说，“哥，你这跟踪真的……”

　　“闭嘴！”

　　“行行行，哥，我要去医院，你跟着去吗？”姜末栩收起了笑容，看着程耀说道。

　　“你怎么了？”程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下意识地问道。

　　“不，去看一个人，”姜末栩缓缓说道，“你也认识的。”

　　“谁啊？”

　　“我妈，亲生的妈，”姜末栩冲着程耀露出了一个近乎惨淡的笑，“怎么？是不是后悔了？”

　　“……走吧，”程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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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的路程两人都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到了医院，姜末栩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住院部，提前问了病房号，但是当他站在病房门口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时居然没有勇气推门进去，这一层病房都是Vip病房，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医生都不是很多，整条走廊也没几个人，很是安静，姜末栩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终于，他还是抬起来手，敲响了病房的门。

　　“哥……”姜末栩哑着嗓子说，“你可以不进去的……”

　　“怎么？你怕我掐死这个贱人？”程耀闻言挑了一下眉，看着姜末栩，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感觉姜末栩在微微颤抖着。

　　“不是……我……”姜末栩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房间里面女人的声音响起，不是很响，但是也足够穿过房门传到门口的两人耳朵里。

　　“进来吧，”姜颖有些虚弱地说道。

　　姜末栩打开门，便看见原本就瘦弱的女人，此时更是苍白，眼袋极其眼中，脸上很瘦，因而显得颧骨很高，眼眶深深凹陷，眼神很是混沌，嘴唇干裂，枯黄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病号服包裹着女人瘦骨嶙峋的身体，她看见来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小末，你来了？”

　　“妈……”姜末栩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是被掐住了似的，有些艰难地发出来了声音，然后就沉默了……

　　说些什么呢？道歉吗？显然女人并不需要这个，但是……

　　“这位是……”女人看见跟在姜末栩身后的程耀，原本混沌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光彩，她应该知道了那位是谁了。

　　“啊……他是程耀，爸爸的……”姜末栩说道。

　　“哦……”女人闻言缓缓说道，虽然她看上去很是虚弱，但是此时不知为何精神竟然还不错，她撑起身子，看着来人，有些自嘲地说道，“你居然回来看我……你爸妈同意吗？”

　　“他们管不了我，”程耀这时开口了，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来之前自己早就想好要怎么刺激这个女人，可是一看到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讽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有些冷冷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其实程耀并不是一个真的无理取闹，冷漠无情的人，他对于姜末栩的厌恶一方面是来自他的母亲，还有一方面是开自于他的不适应，身边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让他很是不能接受，所以就想方设法地驱逐他。

　　“嗯……你和你父亲一样呢……”女人靠在床板上，看着前方，好像在怀念着什么似的。

　　“妈……我……对不起……”姜末栩走到姜颖床边，慢慢地拉起姜颖枯瘦的手，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靠在上面，低声说道。

　　“呵……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姜颖深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心，“应该是我……”

　　“妈……我……”姜末栩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话来了。

　　“姜末栩！”程耀的声音在身后炸开，原来是女人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挣开了姜末栩的手，宛若纤细的毒蛇似的缠上了姜末栩的脖子，一点点收拢，也不知道女人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在姜末栩白皙的脖子上留下来了几道血痕，而姜末栩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似的，僵硬地站在那里。

　　“是啊！你对不起我！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杂种！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啊啊！”女人原本虚弱的声音此时格外的尖利刺耳，她瞪着一双狰狞的双眼看着姜末栩，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般的想要吞噬姜末栩的灵魂。

　　“……”姜末栩也不挣扎，只是看着一脸狰狞又痛苦的女人，他从女人混沌的眼睛里看出来了挣扎和痛苦……还有一丝……不甘。

　　“叮咚！”程耀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床头的铃，没多一会儿几个医生护士便冲了进来，拉开了女人，女人被打了镇定剂，还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一副要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姜末栩被程耀扶着，他清楚地看见了女人眼眶里闪着水光……

　　“病人情绪很不稳定，二位今天还是……”医生看着姜末栩沉声说道。

　　“我知道了……”姜末栩看着医生，硬是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您了。”

　　“不不不，没事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也是很客气，他看着姜末栩脖子上几处显眼的抓痕，“你脖子上的伤口还是去处理一下比较好。”

　　“嗯，我知道了，”姜末栩说着便拉着程耀出了病房，在离开房门之前，他还是转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女人，低声说道，“再见了……妈妈……”

　　女人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原本已经安静了下来，突然又开始挣扎起来，嘴里不知道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是有医生和护士们围着，姜末栩没有听清女人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还是听到了三个字……对不起……好像还有……我爱你……

　　姜末栩从病房里走出来，感觉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姜颖的，有那些同学们的，有程乔的，还有……程耀的。

　　“姜末栩！”程耀看着一脸苍白的姜末栩，下意识地开口。

　　“……啊？”渐渐地，姜末栩似乎是回过了神，原本失去了焦距的眼睛里映出了程耀的面容，仔细看，似乎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喂，你傻了？”程耀看着姜末栩问道。

　　“没事，”姜末栩推开了程耀，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回去吧，抱歉……”

　　“你的伤口呢？”

　　“没事，我一个贱种而已，死不了的，放心吧，”姜末栩的声音以往反常的冷淡，“我们回去吧。”

　　“行。”既然姜末栩不想去，程耀也不会多管闲事，他看着有些反常的姜末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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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家的路上，程耀看着一直沉默的姜末栩说道。

　　“……”姜末栩没有说话，程耀一看，原来他睡着了，他双手不自然地环住胸前，姜末栩的呼吸很是轻薄，不仔细听似乎根本就听不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这时程耀才发现姜末栩的黑眼圈有些严重，皮肤还是有些不健康的白，照理来说，姜末栩平日里吃的也不少，但是他一点都不胖，而且还很瘦，骨头让人有些硌得慌。

　　“呵……”看来这个游戏有点有趣了……程耀心里暗暗说道，这样的人缺乏安全感，如果自己让他真的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然后再恨恨地甩掉他……真是有趣……

　　姜末栩正在做噩梦，梦里很是混沌，很多人都在，这一世的，甚至是前一世的，好的，坏的，黑的，白的，女人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的触觉似乎还很是清晰，喉咙很痛，很痛……

　　“啊……”姜末栩满身冷汗地醒过来，发现还有两站才到家，转头看见程耀正在看着手机，似乎是在和谁聊着天，但是他不太在意，有些无力地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向后退去，似乎噩梦暂时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我今天晚上就不在家吃了，和祁染他们说好的，”程耀突然开口。

　　“……哦，知道了，”姜末栩淡淡地说道，“哥，我明天有点事情……所以……可能要出去……一天。”

　　“知道了。”程耀看也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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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末栩终究还是一个人回的家，他掏出手机，上面正现实着一条信息，是卢浩然发来的，他有些僵硬地跌坐在沙发里，恢复着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回了些什么，卢浩然看后，发来一句“那我现在过来。”

　　发完消息，姜末栩便倒在了宽大的沙发上，直到现在，他的脑袋里还是很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它们好像一只又一只来自地狱的手发了疯一般地将他往下拽着，一张又一张狰狞的面孔充斥着他的噩梦，他下意识地想要尖叫，但是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往上爬，但是却没有力气，只能不断地下落……

　　“不要！”终于姜末栩惊叫一声醒了过来，当他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还有一个熟悉的男人，便苦笑了起来，自己这是何德何能，一天居然做了两次噩梦，还都是一样的内容……

　　“醒了吧？”卢浩然看着姜末栩把玩着手里那枚闪着银光的钥匙，“叮”终于，他还是把钥匙甩到了地上。

　　“噩梦做的愉快吗？”卢浩然弯腰捡起钥匙，放在茶几上，看着姜末栩，不知道为什么，姜末栩从他的脸上居然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你到时候尝试一下就行了，”姜末栩有气无力地说道，“行了，赶紧做正事吧，别瞎bb了。”

　　“行，”卢浩然收起了玩味的笑脸，看着姜末栩脸色有些严肃地说道，“看来最近你的症状更加厉害了，我应该早就和你说过了吧？”

　　“嗯……卢老师，我知道的……但是我……忍不住的……我也和你说过的不是吗？”姜末栩看着卢浩然，轻笑一下然后说道，“我们人活着总是有些牵绊的不是吗？而我的牵绊就是他……”

　　“你啊……”卢浩然看着姜末栩严肃的脸，有些无奈地说道。

　　“行了，我都说了，该干嘛就干嘛，别废话了，”姜末栩收起了严肃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看着卢浩然说道。

　　“好吧……”这个孩子的倔强自己是很清楚的，毕竟也是认识了好几年了的孩子，但是卢浩然有时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年有时却比自己更加沧桑，好像是已经经历了许多许多似的，有时自己也真的看不透他，每次来自己这里做心理辅导的时候，他都是很配合的，但是有的时候，他对于自己坚持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妥协，每当这时，他便会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是夜，姜末栩留着卢浩然吃了一顿晚饭，才将他送离，“姜末栩，有些东西你不要太执着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再这样说我都以为你是老爷子了好吧，”姜末栩看着卢浩然担心的脸色开玩笑道。

　　“滚蛋！”卢浩然笑骂道，然后看着姜末栩说道，“还有呢，你以后少划自己了。”

　　原来刚刚卢浩然发现姜末栩身上又多了几道刀疤，他知道，姜末栩脖子上的抓伤来自于姜颖，那么手臂上，腿上的，便是来自于他自己了……

　　“嗯……”姜末栩说道。

　　“还有，按时吃药，但是别乱吃知道伐？”

　　“嗯……”

　　“再见。”

　　姜末栩回到一个人的公寓里，空空荡荡的房间很是冷清，但是他也不怎么在意，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氛，终于安静了下来了……

　　姜末栩心里默默地说，他随意地冲了个澡，就着白开水吃好了药，然后裹进了被子，松软的大床终于让他紧绷的神经略略放松了下来，渐渐地他似乎是想起来早上程耀担心自己的脸，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一夜，姜末栩是带着笑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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