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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将寤
岚期将玉佩如同扔垃圾一样扔在子虚脚下,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也只当没看见。子虚捡起玉佩,叹道:“嗯,许久没见到这样阳刚的力量了——小水鬼,你是不是带着这块玉离开了从极渊冰川?”
“是啊是啊!”我惊奇道:“难道是因为这块玉佩阳气重的缘故么?”
子虚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阳气重啊?我说的是阳刚!你知道这块玉佩是什么来历么?”
我坦然摇摇头。
“哼,就知道你一个乡下鬼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宝贵之处。”子虚侃侃道:“世人皆知龙生九子,殊不知那只是一般腾云入海的龙。龙族是一个古老的大族,而其中能堪比创世之神的龙族,唯有东方曦族。
“曦族之龙生十子,象征着上古时期的十大金乌,他们可以说是太阳神羲和的守护者。然而古神羲和归化于天道轮回之中,但是作为东方旸谷扶桑木的守护神,曦族虽然人口不多,但是天帝在他们面前都要逊色三分——不过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三百年,呵,这真是个奇妙的数字啊。我和月盏在从极渊生活了三百年,岚期失去了他的青楸足有三百年,而今就连曦族的盛世也在三百年前结束了吗?
子虚继续道:“这个玉佩,若我没认错的话,当时曦族皇族之子的东西。你看——”
子虚指着玉佩上一个很奇怪的小小花纹,对我说:“这就是上古神文,‘十’——小水鬼啊,你找的那个河伯,有可能就是已经没落了的曦族皇室的第十个殿下啊。”
什么?这么说来,月盏居然真的是皇室中人?!
我忽然想起他有时候对我说话,自称为“本宫”。是了,若非皇族,他怎么会以“本宫”自称呢?
之前我总是以为他不喜欢河伯这个位子,只是因为大材小用,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个可以比肩天帝的龙族十皇子,倏然之间就成了极地河伯,这样巨大的落差,别说一个皇子了,就算搁在普通人身上,也受不了啊!
“那……那他是因为什么才会被贬到从极渊的?”
子虚刚要开口,却忽然噤声。我转头向岚期看去,对方神色依旧淡漠如冰雪,看不出一丝情绪。
岚期说过不会骗我,但没说不会瞒着我。
如果月盏真的是被流放的曦族太子的话,如果十皇子就是前些日子差点被丹后斩首的曦琅的话,那从极渊的黑衣人告诉月盏就快死了,其实没有骗我。
岚期在曦琅被斩首的时候救下了他,现在又暗示子虚不要告诉我月盏为什么会被流放……岚期和月盏之间一定有很深的渊源,至于岚期对月盏到底是敌是友,我目前也看不出任何头绪。
我想子虚受到了岚期的暗示,大概是不会把各种缘由全部告诉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请他找到月盏或者说曦琅的下落。
我说:“先不管曦族的事了,你能通过这块玉佩找到曦琅么?”
子虚点点头:“雕虫小技。”
他广袖一挥,玉佩凭空浮起;四野无风,但是子虚的白发却飞扬起来。
通透的玉佩上忽然闪现出紫色光芒,宛如绽开的莲华一般极力像四方六合蔓延去。一刹那,我甚至以为数条河流发源于此。
随着时间的流逝,紫色光芒逐渐黯淡,转而是一种黑色的气息。这种黑气很混沌,让我想起了从极渊的黑夜,也是这般压抑寒冷。
黑气愈发旺盛,几乎要淹没子虚的身体。此刻我就算是一个瞎子,也能从着彻骨阴寒中感受到这
玉佩散发出来的妖异鬼魅。
岚期见状赶紧拈诀,纯白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如清风明月一般扫去阴寒,照亮晦暗。说来奇怪,本来旺盛浓郁的黑气一遇到岚期的灵气,便迅速褪去,似乎很惧怕这股力量。
子虚的状态此刻很不好,脸色惨白,而后便吐出一大口血。
“子虚!”
岚期扶住摇摇欲坠的子虚,伸手覆在他手腕上,却是错愕:“将寤之毒已经快至心脉了。”
子虚轻笑一声:“大梦将寤呵……师兄,梦侵心魂,也算好事。”
将寤,大梦将寤?
待你大梦将寤时,我就可以离开你了。
谁的梦?谁又离开谁?
虚渺的声音风一样钻进我的脑海,转瞬即逝。
晨光熹微,霜落云升。
我倚在子虚躺过的那块大青石上,百无聊赖地描摹这石头上舛错纹路,脑子已成放空状态。
果然,月盏说的没错,我这样的脑子,不能多用,用得很了就会报废,耽搁事。
但是月盏,你让我少动脑子,却不曾告诉我怎么逃离别人的阴谋。
是阴谋,岚期对老情人的执念,黑衣人白光人的暗示,子虚的将寤之毒,甚至曦族曦琅于河伯月盏……
我抬头看了看东方被初阳染成金白色的天幕,本来是一个清朗的天气,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阿鬼——”
岚期的声音淡漠得像凉如水的夜色,我看着他凭空出现在我身后。
“上神,你师弟他——”
岚期没说话,伸出手缓缓一招,一个精致的小筑就凭空出现在了院落中。我诧异地睁大眼睛,道:“上神,凭你这一手本事,你该去那些人间大都市的,像长安城、金陵城……对了,你师弟怎么样了?”
他摇摇头,神色无悲无喜:“快死了。”
我:“?!?!”
该不会是因为我昨夜央求子虚为我卜筮找人,他才被将寤之毒攻入心脉以至快死了吧?!我该怎么救他?
岚期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声音温柔了不少:“他的将寤之毒,与你无关,你无需愧怍。”
我凝视着岚期的脸,看不出任何难过。他的师弟要死了,他不难过么?还是因为他是神人,早已勘破死生?
我问道:“上神,将寤之毒,到底是什么啊?”
岚期闻言神色一滞,抬眼望向东方云端。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晨光愈发明亮,整个山林在初阳的沐浴下显得通透清幽。
“将寤,是一场梦。”
我依旧不懂:“上神,既然是梦,怎么又成了毒呢?”
岚期垂眸,轻声道:“求梦不得,心折骨惊,乃至毒入膏肓。”
我点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他的话。
进入小筑,子虚一脸憔悴地躺在榻上,看到我,本来病怏怏的身子瞬间如同打了鸡血。
“滚滚滚、滚出去!”子虚那么高兴:“长这么丑,怎么敢出现在本座面前?!”
我秉着虚心求教的态度:“本座是谁?”
岚期拈诀又把这货的眼睛蒙上了,这货方安静下来。他的眼睛已然不大好使了,却依旧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神:“白丁,本座就是我,我是虚词川的主人,同时兼任天问山掌教。”
岚期解释道:“虚词川的历代主人都擅长占卜扶乩,小师弟继承了他师父的衣钵,是故也成了虚词君;天问山是我们的师门——你乃乡野水鬼,不知道这些是也正常。”
我随即反驳道:“我虽然是乡野水鬼,可是月盏知道的东西很多呢,他也告诉了我许多事。”
岚期微微皱眉:“许多事?师弟,你不是会晓梦诀么?把她记忆都消了。”
我:“?!?!”
我*!本来就没懂多少事,脑子也不怎么好使,若是连唯一的记忆都没有了,我还拿什么去找月盏?!
随即跪下,我抱住岚期的腿吼得撕心裂肺:“我不敢了不敢了!上神您放过我吧!!”
“放心,我师兄逗你呢!”子虚笑嘻嘻道:“你已经这么蠢了,若是连记忆都没了,我师兄还怎么奴役你?”
我:“……”
所以这俩货都觉得我是被奴役的吗?
我再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尽量降低我的存在感。
子虚把玉佩递给岚期,后者一脸嫌弃地接过之后,扔给了我。
“师兄啊,你切莫跟着这小水鬼瞎转悠了。”子虚皱眉道:“你知道我昨天卜到了什么吗?离龙在狱,阳亢炽烈,势必挣脱桎梏,心火焚野!”
我听得一脸懵逼:龙?心火?一条龙心火旺盛?
岚期美人贴心为我解释:“意思就是一条困在地域里的龙挣破了囚笼,要复仇,它会波及到许多人。”
“师兄啊,你自己都还没渡劫成功,何故跟着这么个乡下鬼冒险?她要寻死,由得她去好了。”子虚沉声道:“我卜了三次,死劫,都应在了你身上——送命的不该是你。”
嘿呀,这个子虚上仙说话也真是无情!岚期的上神命是命,我的水鬼命就不是命了吗?
虽然生气,可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真如子虚卜算的那样,我也该让岚期就此止步,毕竟他也没有理由非要帮我找到月盏。他又不曾欠我什么,我不该要求他和我一起犯险。
说的是众生平等,可是岚期活着还能守护众生,我活着又能守护谁呢?
岚期一定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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