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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你比较幸运
一群女生打篮球赛,自然是一副别样风景。
球到哪,人就都到哪,一下子挤成一团,谁可看不清楚自己的脚谁在踩,而自己的手又刮过谁的脸皮。
赵科洛拿到球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已经被周艳一堆人拥上,抱着球,艰难地喊道外围的叶镜。
球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余恬唯刚在围攻赵科洛的最外面,这下眼疾手快地向叶镜追去。
跑到篮下时,一群人已经蜂拥而上,慌乱中叶镜只感觉手上被谁的指甲划过,刺痛的感觉还不及有所反应,就听见耳边有人说:“哎哎哎,小心。让开让开,余恬唯摔倒了。”
众人突然停下来。周艳等人围在余恬唯身边。她的校裤被擦破了,露出的白皙的膝盖上有一道道破皮,渗出细微的血。
叶镜对周艳向自己投来嫉恨的眼神,有仇必报,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学生时代自然是有小团体的。
比起孤单的一个人,加入一个团体似乎更有安全感,似乎证明了自己在学校里生存了下
来。
周艳是以余恬唯唯中心的女生小团体里的一员。
看得出来周艳家庭并不富裕。
有一次蔡杰在班上毫无忌惮地说着周艳偷偷申请助学金。
家庭的平凡,周艳是决计不会表现出来,所以脚上磨掉了后跟的运动鞋擦得很干净。
除了这些细心呵护自尊的细节外,紧紧跟随余恬唯成为了她最得力的面具。
一叶障目的可笑。
叶镜同情她,明明也很辛苦,很吃力,想要努力地融入一个集体,或许根本得不到接受,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在别人看来还会像个跳梁小丑。
那样将自己的自尊掩埋起来,说着滑稽的言论,真的会开心吗?
虽然叶镜理解为了能被接纳的努力与心酸,但既然知道自己的伤口,还要去踩上一脚的行为真的只会让自己失去最后的尊严。
赵科洛担忧地看着叶镜的伤口。
叶镜安慰她说只是破了一点皮,都没有出血。
体育老师过来看了看,叫到周围的男生送余恬唯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蔡杰兴冲冲跑回教室,迫不及待地分享女生的“战争”。
“我去,叶镜和余恬唯她们打篮球赛,刺激。那家伙扑过去,不摔才怪。”
“她们会打吗?”
“瞎打呗,我还从没看到过余恬唯那样子。周艳那家伙牛逼,叶镜挺惨的。”
······
慈城的夏季夜长日短。
傍晚,夕阳照得天空明亮幻丽。
韩沛吃了晚饭,走在校园路上正巧看到赵科洛。
他喊住赵科洛:“就你一人?”
“嗯。”
“听说你们下午体育课······负伤啦?”韩沛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提起自己听说到的体育课情况。
赵科洛的眼珠一溜,狡黠地一笑:“叶镜没事。她就是手上被指甲划了一道,放心好了。”
韩沛表情很不自然,开口解释道:“你别乱说啊。”
赵科洛面带深意地点点头。
教室里只有余恬唯一人。
韩沛去饮水机倒水时看见她抬着腿在检查自己的膝盖。
“你受伤啊?”
韩沛只是随口一问。
余恬唯看起来有点意外,笑着说:“对啊。打篮球受伤的。疼死我了。”
韩沛心想反正叶镜又用不到了就拿出课桌里的云南白药,折身走到余恬唯身边放到了她桌上。
余恬唯先是一愣,微微张开了嘴,随即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给我的?”
“之前打篮球备着的。不过······现在用不到了。你有需要先拿着吧。”
余恬唯从没有见过韩沛和自己说这么多话,生怕话题断了,接着说道:“其实我还好。不过还是多谢你。诶······主要还是我不小心,叶镜······太厉害。”
韩沛原本淡淡的脸,突然皱起眉,不等余恬唯再说及什么就走出了教室。
白瞎我的药了。
文华的答疑教室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每天学校都安排了不同的老师值班给学生解疑答惑。
叶镜和韩沛的答疑室之约到底在五班的大大小小角落里流传开来,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高中枯燥的班级生活中,一点点暧昧的风头都足以让人津津乐道许久。
对此赵科洛和卓正益都各自旁敲侧击地问过当事人。但叶镜和韩沛都摆出一张我不在乎也不反驳的脸。
谁都没有在乎,但总有人听进去了。
那些不为人知,诉说不明的内心的悸动单纯地发生着。不带欲望,不加束缚,没有条件的心动,没有人能说明是怎么发生的。有时只是做操时扬起的头发,有时只是和好友打闹时没心没肺的笑,有时只是因为好像接收到同样年轻的人喜欢的暗示。年少不为的在意是没有理由的,更像是——命运的厚待。所以命运可能安排所有的乖女孩会喜欢上一个看上去冷冷的坏男孩。
余恬唯第一次和韩沛当招呼,韩沛只抬了一下头,眼神示意了一下。从那时候起,余恬唯的心就长出了枝丫。
一个男生喜不喜欢一个女生,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很失望,韩沛的眼中没有自己,偶尔交流中都干干净净。
所以当他上次给自己药时她迷惑了,却甘愿用美好的意愿去解读它。
余恬唯回到教室看到只有韩沛一个人在教室里,好像是刚打完篮球,头发被汗沾湿了有点凌乱。她犹豫了一下转了个方向朝着韩沛走去,然后佯装自然地在叶镜位子上坐下,侧身对韩沛说:“韩沛,听说你在教叶镜物理?”
“嗯。”韩沛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略感疑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加了一句:“她教我生物。”
“这样啊。你不是生物挺好的吗?还要她帮你。”
“好嘛?额······热爱学习,努力进步嘛!”
“那你能帮我补补物理吗?我物理也不太行。”
“啊,我没空。”韩沛有点意外。
“你不是晚自修在帮叶镜吗?”
“对啊,所以没空。不好意思了,你找别人吧,他们肯定帮你。”韩沛说着赶紧起身就走,但走出几步后又折身而返,看黄恬唯还坐在叶镜位子上,提醒了她一句:“对了,下次别做叶镜位子。她不太喜欢别人碰她东西。”
其实韩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潜意识里觉得叶镜不是一个喜欢别人碰她东西的人。
叶镜走进回教室的时候看到周艳站在余恬唯旁边,好像在安慰着她,甚至对她投来的眼神中带着气愤和鄙夷。
周艳从余恬唯那边回来,经过叶镜的时候,故意朝着那边的余恬唯喊道:“恬唯不要生气啦。有些人就是以为金贵死了,座位也是不能碰的。你要多笑笑,开心点。别像某人一样。”说完还用眼神白了坐着的叶镜一眼,见叶镜没反应,又来来回回说了几句。
叶镜一开始根本没注意,直到周围的人都纷纷抬头看周艳了。叶镜才意识到周艳是在针对自己。
余恬唯在另一边用眼神示意周艳不要说了,可周艳不听,索性摊牌,直接喊道叶镜:“叶镜,听说别人还不能坐你的座位啦。”
叶镜坐在位子上,抬头看了眼周艳,觉得很好笑。身子往座位上一靠,毫不示弱:“不是。但你是不能碰。”
女生间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在空气中漫延开来。叶镜平日里就不爱管闲事,清冷寡言,是那种不熟悉的人面前很容易给人压迫感的女生。现在挑起衅来,胁迫感太强,显得好像矛盾挑起者才是受害的人一样。
周围的人都闻到火药味。有些一脸担忧,有些做足了看好戏的样子,离得近的犹豫着要不要插手劝一劝。
周艳又吵吵着:“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愿意做你位子啊。”
叶镜看周艳是不罢休了,就干脆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不是谁,就是不喜欢阴阳怪气的人。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你了。”
叶镜其实和周艳差不多高,但站在一起,气势高低立马有了分晓。是周艳自己先挑起事端的,现下被杠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怎么心虚也只能死扛着:“我们恬唯不过就坐了一下你椅子,用得着让韩沛帮你说话吗?还什么她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
“是我说的吗?不过他也没说错,我就是不喜欢别人碰我东西。有问题吗?”
周艳被问得哑口无言。
卓正益玩着篮球和韩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教室里氛围不对。卓正益放下篮球,悄悄地问了一下旁桌的陈翰洋怎么回事。陈翰洋用嘴型示意周艳找事惹到叶镜。
余恬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旁边,拉着周艳走,对叶镜解释道:“误会。叶镜,周艳没认真听我说。你别介意。”
余恬唯一劝,旁边的同学也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算了算了。叶镜也懒得和周艳这种人再纠缠。余恬唯想拉周艳回座位,周艳还犟着。余恬唯觉得太丢脸,也有点恼了:“要走不走。”
周艳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许是咽不下一口气,临走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原生家庭的悲剧,怪不得性格这么别扭。”
叶镜拿起书在桌上一拍,起身拦住周艳:“道歉。”
“我让你道歉。” 叶镜伸手拦住周艳,表情阴沉,看得人直发慌。
周艳被叶镜这一声吓得不禁抖了抖肩膀。
大家伙怕真的吵起来,都劝说纷纷。连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卓正益都收起来玩笑的态度,上前打哈哈。
“行啦。叶镜消消气。”
“周艳给人道个歉吧。”
“对对对。道个歉好了。班主任来了就麻烦了。”
科洛知道叶镜父母根本不在她身边,都是叶镜舅舅在照顾她。听到周艳这么说气得不行,她轻轻地拍着叶镜的背,安慰叶镜。
最后在大家的催促下,周艳才不情不愿地对叶镜道了歉。叶镜不屑再为难这种人,满心的疲惫。
晚上大课间的时候,靠近操场的一号教学楼的同学总是习惯在到操场上散散步,或者夜跑一下,缓解一下沉重学业下浸泡在题海里的大脑。
夏季的夜晚,晚风像一壶清酒,初一下让人精神振奋,后又宜人得微醺。叶镜独自坐在主席台两边的看台上出神。现在的天空已经没什么看头了,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方向,现在的人都糟透了。
她发信息给陆臻东,却迟迟没有回复。叶镜想当去G市,部队里事物一定很多。
赵科洛告诉韩沛叶镜去操场了。他眼神扫了一遍,都没发现叶镜的影子。正要回去,正巧看到看台上的人影,直觉告诉他可能就是叶镜。
白天那件事后,卓正益八卦地问赵科洛,赵科洛支支吾吾含糊地说了几句。虽然他并不清楚到底什么原因,但他大概也觉察到叶镜的家庭可能并不是普通家庭那样。
他也不是一个会安慰人哄人的性子,走过去安静地在叶镜身旁坐下。
“你来这里干嘛?”
“坐会。”
“算陪我吗?”韩沛没有意料到,觉得应该否认但又不想,正在犹豫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叶镜说:“算陪我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韩沛跟着叶镜,在夜晚的掩护下走进了体育馆。
韩沛伸手拉住叶镜问她:“去哪啊?体育馆怎么不锁楼?”
叶镜只说体育馆的门都是虚锁的。
说完想起上次鬼屋的事,问他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自己可以回去。
韩沛的音量调高了一倍,在空荡荡的体育馆内荡起回声。
从西楼梯上去到四楼,叶镜从旁边拖出一把木梯,加在楼顶的出口,然后利落地爬了上去。
“这里不错啊!”韩沛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走到叶镜身边问她。
叶镜没有说话。
韩沛犹豫着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以为叶镜不会有回应,没想到今晚的叶镜好像没有那么······疏离。她微微嗤了一声:“挺好的。”
韩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叶镜继续说道:“其实她也没说错。我和我····爸妈不像你们。他们不爱我,而我也不在乎他们。”
韩沛没有想到叶镜会这么坦白,也没有想到她说出的这个事实。从小生活在幸福的家庭中他无法理解另一种家庭的样貌,年少的他也不知道该在当下说些什么。
“父母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们的头顶只有一轮弯月,韩沛听到叶镜淡漠的声音游荡在六月的晚风中。
“会的。只是你比较幸运。”韩沛不知道是话题太沉重叶镜故意说得轻描淡写,还是她真的不在乎。
“我爸妈在一起只是一个错误。他们互相厌恶,根本没有感情。不过是两个自私的人。”
叶镜的母亲叫陈纾,是一个家境富裕的小姐,受过高等教育,心高气傲。
她总是很忙,很少回家。偶尔几次见到,陈纾从来都不正脸看叶镜,更何况抱抱叶镜说说贴心话。
家里的阿姨说陈纾生意太忙太累。叶镜相信了。那时候的她觉得一定是妈妈的生意伙伴惹妈妈生气了,所以妈妈的表情永远都很冷漠。她好好学习,乖巧懂事,希望妈妈能开心一点。
叶镜的父亲叫做叶有维。小时候还对叶镜很好,会给她买零食,问问叶镜乖不乖。
后来,难得在家里一同出现的陈纾和叶有维大吵了一架。
自那,叶镜就和阿姨生活在一起,知道初中被陈廷接走。
那天,冶金明白了一切。不是因为不乖,不是因为不努力,而是因为没有被爱。被讨厌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罪与罚。
倔强的声音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都能轻而易举拆穿的面具。只是这样沉重的话揭露地太赤裸,韩沛沉默着,专注地看着她。
“没想到吧?”她说话的样子像是如释重负,却没能让韩沛感到一丝轻松。
“没有。”韩沛坦白,他知道撒谎没有意义。
“叶镜,如果你觉得爸妈是那样的话,那就爱自己好了。”
从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话带着稚气,却很真诚。
那就爱自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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