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黎明

　　公元2348年2月，地点：太阳系.地球.零号（太平洋）战区
　　半透明的环绕高塔内，最高处的办公室里，迟暮与吴子航正协商着如何应对零号战区东部的凯星物质集团军。2347年7月，他们二人便被联合国秘书长辛吉德授予了战区指挥官的职位，全权负责零号战区的防卫反攻。原本的零号战区指挥官亲自出征太平洋海上，死在了凯星的一次小突袭中。而因为“卫兵”公司的存在与对外星势力反抗的资金、武力支持，吴子航与迟暮才被拉扯到了军政高位。
　　不知是什么原因，凯星明明在2347年的起始入侵了地球，可随着他们的出现，在令人惊讶的出场方式过后，却是漫长的寂静与等待。半年的销声匿迹，即便人类才是这颗星球的主人，可他们找寻不到凯星的踪迹。心中布满阴霾，更看不到明日的光辉。
　　地球人甚至一致认为，他们终将生活在黑暗之中，直至死去……
　　在这颗拥有约5.1亿平方公里面积的巨大球体上，日子每多过一分，天空中的乌云便伸长了一寸。在2347年起始的时候，地球人类倒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可两三个月过去后，他们发现——太平洋上空，以及大西洋、北冰洋上空……都汇聚了死寂沉沉的乌云。不管是强劲的西伯利亚高压带来的西北风，还是说一系列的寒暖流叫错的缘故，这些对冬日天空的乌云都没有丝毫的影响。星象观测投影上，那些灰蒙蒙的一片，永远都是从一个点向外扩散着，不曾消失。
　　联合国甚至无法侦测到那乌云的背后是什么东西，无数架战斗机从各地的飞机场起飞，冲向那片乌云里，便再也没有了回应。闯入天空领地的各个战机都配备了X外物射光线，可刚刚飞入乌云的范围，联合国的分部控制部门，便失去了它们的所有消息信号。在他们给士兵们下达了遇况必退的命令后，似乎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因此秘书长辛吉德甚至下了死命令，为了保险起见，不允许任何人探查乌云中的情况——“不要作无谓的牺牲”。
　　而天空中那无尽神秘的乌云，逐渐地有了一个名字：万云国度。人们以为，那是外星人在地球上建立出来的领地，他们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完全屏蔽地球人的水准。可谁也说不清出，他们为何不早些消灭掉地球人类，反而在这里浪费时间。
　　从2347年到2348年年初，一年左右的时间，地球差不多已经完全处在了乌云的统治之下。只有少数的几道光柱，从天际之外洒了进来，铺在了地球上那些可怜模样的建筑上。即便是再高、再辉煌的高楼，似乎也比不过那乌云的威严。
　　据可靠消息，凯星在零号战区陆内的东部边缘的库厄拉岛汇聚了大量物质弹。如果使用，那么对地球人的打击将会十分巨大。整个零号战区甚至都有覆灭的危险。
　　“休息会儿吧，还是身体要紧的。”被灯泡照得通明的房间里，两人正在商谈，门口处进来了一个矮小的白色身影。
　　萧然端来了两杯苦海咖啡，那味道真不敢让人恭维，可也确实提神。
　　近些日子，迟暮与吴子航喝酒的机会越来越少，因为酒精误事，而且因为工作量的急剧增加，苦海咖啡倒是成了他们库存量最多的家伙。
　　“谢谢。”迟暮抬头对着自己这位乖妹妹微笑道，他的眼袋越来越重。
　　吴子航甚至比他还要严重一些，在研究太平洋上的局势时，都会不住地垂下眼皮。
　　两个人已经三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零号战区，只要是在人类安全区的外围，战火就未曾停歇，他们两个人只能不停地运作着自己的身体，关注着太平洋战场的每一处角落。
　　嘭——
　　突然，高塔的外部响起了巨大的轰鸣。迟暮紧张地趴在了透明墙体上，向外面声源处望去。瞭望塔不停环绕的巨型探照灯扫荡了过去，只见一个个球状的东西在零号战区东部的海面上释放开来，形成了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光屏障。也因为那东西的存在，才使得远处那座巨大的基站瞭望高塔完全损坏。那爆破似的声音就是在基站破损时发出的。灰暗的海面上，一切都是那么阴沉，可那球状物闪耀的光芒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掉。
　　起初那球状物闪烁着蓝白色的光，后来颜色逐渐变深，整座基站的塔身连根拔起，都被它吸进了体内。而这个球体却不胀反缩，它的吸力也越来越大，颜色也愈加深沉。最终，竟成了黑色。
　　这一景象让迟暮想起了源于二十世纪的一部动漫作品，那是来自于太平洋上一片已经被淹没了的小岛上的经典文化。动漫中的主导背景是忍者，而有一位特别的忍者，他拥有一颗特别的眼睛，名为写轮眼。当那颗眼睛发生异变的时候，可以使得目标空间向一个点凝聚旋转塌缩，直至毁灭。
　　而这黑色的球，似乎就是那放大版的异能。但谁也不知道，凯星的攻击是否还有后续的体现。迟暮和吴子航的心卡在了嗓子眼儿。
　　就在那黑色的小球不停地缩小后，突然，嘭的一声，爆炸声飞速穿过高楼大厦，无数的玻璃被震碎。原本站在窗边的迟暮飞快地奔向萧然，猛然扑倒了她。迟暮感觉到左胳膊肘处不时地疼痛，但他心甘情愿这么做。他不允许再有人出事儿了。他们四个人，已经莫名搞丢了一个家伙。即便是到现在，他们也未能找到夕苑的踪迹，迟暮认为，说不定她已经定居在了雷星呢——不过这倒也是个好结果。
　　爆炸声接连肆起，就连军区指挥部的环绕高塔的玻璃，也没能幸免于难。屋子里，沙发上，那装着苦海咖啡的茶杯里都溅进了玻璃碎渣。
　　“没人受伤吧？”吴子航站起了身来问道。
　　但实际上，手上的也只有他而已。迟暮下意识地奔向了萧然，只有吴子航才是屋里最靠近窗边的人。即便是在第一时间卧倒在地，他的后背、前胸、胳膊、大腿，都有或多或少的划伤。
　　这让萧然看着眉头一紧，很是心疼。但迟暮和吴子航二人可没有时间去顾这种小伤口。他们两人的目光一致洒到了环绕高塔的外面。
　　那漆黑的球状物已经消失了，可转变的是，就在距离环绕高塔的两公里外，一栋大厦被瞭望塔基站击得粉碎。没错，就是瞭望塔基站，那座被神秘的球状物所压缩吸入的瞭望塔基站。
　　这则消息，瞬间在地球上传了开来。即便是受制于凯星势力的封锁，即便是大陆之间断断续续的通讯信号，负责通讯的工作人员也完成了这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地球人类要面临凯星新的攻击了！
　　“通讯指挥部，立即下发任务，让归属于十三区、十五区的士兵处理好战后残骸！”吴子航直接拿出了他的通讯器跟下属联系，刚才那一波攻击，使得环绕高塔的行政通讯出现了问题，一时间修补不好，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联系人。
　　“是！”群内电话通了后，通讯指挥部立马有人应答了吴指挥官的命令。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必须迅速行动。鬼知道凯星的这种攻击，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防卫部、后勤部，协作处理好环绕高塔的电子系统，我要你们一刻钟内排解故障！”
　　“报告指挥官，后勤部刚才去往十三区收纳剩余资源去了。”通讯器上，响起了稚嫩的声音。
　　“该死的！你是谁？”吴子航气急败坏地问道。
　　“报告指挥官，联合后勤部后备部员，少尉耿少康！”对方的声音顿时洪亮。
　　“耿少康？好，我以零号战区指挥官的身份，现将你升任为少校军衔，任后勤特别别动队队长。凡是处于你军衔以下的，皆可由你调动。立即组建一支不少于二十人的队伍，给我在二十分钟内排解掉环绕高塔电子系统的故障！我要和联合国进行联系！”
　　“是！”通讯器的另外一头，耿少康的手早已哆哆嗦嗦。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要坚定地应答指挥官。才二十三岁的他，刚刚念完大学，却莫名其妙地进了部队，一路上军衔更是不停地升高。不过这也是目前军队的常态，年轻人基本上都被强制征兵进了部队。
　　对于应对凯星军力来说，地球人只能选择用人数填补上实力的差距。可惜他们打不出像是中国曾经著名的麻雀战、游击战。人数再多，也抵不过凯星的强大。一千只一万只麻雀，可能都伤不到一只巨型鲸鱼。
　　远处，那因为奇怪攻击而带来的波动，依然还未消散。出乎意料的是，高空处的乌云竟然被震荡波给击溃露出了一片白。金灿灿的光芒从宇宙中投射过来，洒在了漆黑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却是有一种回光返照、末日余晖的感觉。
　　十七分钟过后，指挥官的屋子内，桌上嘭得响了一声震动。吴子航赶紧过去在晶体桌面上敲敲打打，捣鼓着联合国独立联系的系统。
　　嘀的一声——信号已经连接，屋内煞然投射出几道光影。
　　“呦，零号战区联系上了。情况怎么样？”说话的那道影子很是高大，一副老旧的黑墨镜架在了鼻梁上。每次发生巨大事件时，联合国指挥官紧急独立会议上，基本上都会出现他的身影。
　　“秘书长，十三区遭到不明攻击，一座瞭望塔基站毁掉了。十五区的景鸿大厦遭到波及，已成废墟。”吴子航的双手撑在桌子上，后面不远处的就是他的座椅，上面满是灰尘和玻璃碎渣。可他现在根本没有清扫座椅坐下来的心情。
　　“你在这儿待好，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就赶紧躲到沙发底下去。”一旁的迟暮安顿好了萧然妹妹，也走到了桌前。
　　二人的身影同样出现在了其他战区指挥官的联合国独立通讯中。
　　秘书长辛吉德的脸色并不好看，他那高大的身躯上，似乎是顶着并不友好的南瓜头。万圣节的恶鬼似乎飘在几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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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三十秒，他才又问出话来：“一号战区怎么样？北美那里有发现什么迹象吗？”
　　“没有，事故发生的地点距离一号战区太远了，处在太平洋战区的边缘。”回答的是阿萨，当初那位与迟暮他们见过的北美区长。
　　“零号指挥官们有什么想法？”秘书长又问道。
　　“现在怀疑，可能是物质弹的升级版。凯星的攻击力量又增强了。”迟暮与吴子航其实早就有了一个猜测。
　　“攻击！攻击！攻击个屁，这是要玩儿我们吗？”有人显然已经气急败坏了，三号南美战区的指挥官奇拉早就耐不住性子。以凯星的实力，覆灭地球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他就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虽然他总是给别人一种消极的感觉，但在防卫和针对凯星的反击上，恐怕在座的哪一位都比不上他更加奋力、极端。
　　“我们的地心基扫描发现，那种攻击确实与物质弹的原理很是相似。”秘书长辛吉德点了点头。地球的自我防卫发展并非是固步自封，其实早在世纪之灭后，联合国就已经开始了一项重要任务——地心开发计划，后来更名为“地心基”。
　　这是一种通过地心力量作为源头，来探查地球变化的计划。从前的人们，只知道要从外部来认识一件事物，所以出现了航天飞船、绕地卫星。可熟不知，认识自我的本来面目，本就该是从自我起点的。而对地球的侦测，亦是开发出了由内而外的“地心”计划。“地心基”的工作原理不得而知，即便是战区的指挥官也不曾了解过。地心基似乎是由联合或一支特殊的人员部门来进行负责使用开发的，除此之外，对一切人员保密。
　　“‘地心基’反馈给联合国的信息是，零号战区上空产生了一种有源头的塌缩振动，与物质弹有着很明显的差异。”
　　“有源头的塌缩挤压？”迟暮和吴子航都皱起了眉头。
　　其他的战区指挥官不过是由军区，或者是行政区所提拔上来的官员，只有迟暮与吴子航算得上半吊子的科学家。
　　物质弹的塌缩挤压是由炮弹打到一定的位置后，无形爆炸后产生的物质空间消失，因而导致的四周有一种无形之力炮弹的正中心塌缩。但这种特殊的炮弹是会失效的，在能耗消失的时候、或者是有一种反作用力重新将那被炮弹打得消无的物质空间补充回来，塌缩挤压便会停止。简而言之，物质弹的产生，仅仅是炮弹的单纯作用，并非有源头。
　　而现在，却出现了有源头的塌缩！
　　宇宙中有一种东西，与这种塌缩很是相像。著名的科学家霍金曾经提过两种关于宇宙发展的可能：一是宇宙可以永远地膨胀下去，不断扩展变大；二，则是由重力“塌缩”而发生“内爆”后形成的现代黑洞塌缩，而黑洞塌缩到一定程度后，于“大挤压”的重点便会赫然产生——“大爆炸”！
　　以上提到的重力，便似乎与那塌缩所谓的“源头”起着同样的作用。
　　“这倒挺像是引力奇点的。”迟暮说道。
　　“‘大爆炸宇宙论’的起始点？”秘书长倒也是见闻甚广，知道引力奇点的大致意思。其他人听得却是一头雾水。
　　迟暮抬着头又给所有人解释了一遍关于“引力奇点”的说法，那种说法倒也是很容易听明白，与物质弹的道理有很多的共同点。只不过重点就在于，那个“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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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种特殊攻击吗？”有人提出了问题，即便是理解了这种新形式攻击的大致意思，可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奇点’物质弹并非像物质弹那么好解决——只要我们想办法抵消掉物质丹所带来的空间物质塌缩的量，比如膨胀弹，便可以让物质弹的作用消无，甚至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可‘奇点’是有它原本的引力的，一种根本不知道需要抵消掉多少塌缩的量，我们又该如何去应对？”四号南极特别战区指挥官迈克说道。这一战区上可谓是鸟不拉屎，但也是被凯星所忽略的地方，倒也是成了建立起军事基地的好处所。
　　突然，虚幻投影上的辛吉德的头明显地撇了一下，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暂时先以膨胀弹应对吧，遇到紧急情况，各个战区密切联系。散会！”
　　关闭了联合国独立通讯，吴子航嘭的一声后退两步坐到了椅子里。隔着衣服，靠椅上的玻璃碎渣还是会带来些许的疼痛，但他不愿起来，只为了让自己更加清醒。
　　吴子航再也不是那个为了探索手镯秘密、寻找母亲的小孩儿了，他的心，装着整个地球。即便是地球巨大得根本放不到他的心里去。
　　转过靠椅，吴子航的身体面向着环绕高塔的外面，远处那因为“奇点”物质弹而波及散开的乌云，不知何时又聚拢到了一起，填补上了那块儿金色的空洞。
　　迟暮也望着远方，却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萧然，心中别有所想。
　　也不知道这阴沉沉的乌云何时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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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还有几天会开战？”
　　“不知道。”
　　“哎，你就不能关心关心点儿？这好歹也是整个地球的事儿，就算身世很麻烦，可地球——”
　　“那你告诉我有什么好的方案？”迟暮翻着个死鱼眼，把眉毛挤在额头中间。
　　环绕高塔上的冷风依然是呼呼的，碎掉的玻璃还没有补上。因为无法保持恒温，所以大楼将室内的暖流环绕系统也强制停了下来。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开着漏口，这样的工作只能是浪费能量。
　　迟暮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沙发里，手中拿着一本《上海堡垒》用来打发时间。
　　见吴子航被自己的话给堵住了嘴后，他又低下头继续看起了书。
　　憋了一会儿过后，吴子航又响起了声音：“像你，看这种二十一世纪的遗产，能对我们抗击外星人有用吗？”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三百年的时间，你觉得地球的发展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吗？一次自然灾害便毁掉了人类的全部。要是真的有个外星文明阿尔法来支援地球就好了，别说是目的不纯。就是对地球别有用心，我也心甘情愿接受人家的支援了。”
　　“可惜啊，现在的情况是只有德尔塔文明，并没有阿尔法的存在。甭管是哪个外星文明，对我们都没有好处！行了行了，你也别搁书里面找慰藉了。这凯星好歹没有德尔塔文明那样强得让人无能为力。”吴子航为了让迟暮跟自己好好说话，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书，转身走去放在了墙边的架子上。
　　“哎！你收我书干啥啊！凯星入侵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说实话，以前我还觉得有那么一丝希望。可直到亲身经历了物质弹的作用过程，你觉得——”迟暮翘起了二郎腿，两只胳膊搭在了沙发沿儿上，一脸的漫不经心。“——地球人能造出来什么反抗的东西吗？”
　　“不是有那个第九代反物质弹……”
　　“就那个？！”迟暮震惊地站了起来，拍打着旁边的沙发。“别提了，你就是把全球的人找过来，你看看谁能把反物质弹应用得得心应手吗？那些破东西堆在电磁场里，挪都挪不出来，怎么用？再加上现在各个大陆战区之间封禁，别说应对，守住战区都难。”
　　“不是我说——”吴子航皱着眉头，面对着迟暮这副模样，他是恨铁不成钢。“怎么当初你那么激情地说什么守卫地球，你爸都被你给忽悠过来叛逃雷星了。你现在怎么这么消极？”
　　“不是消极，是安于这样的生活，能过多久是多久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燕叔叔通讯，一句话就能把他从北美联合国叫回来！你看我不让他揍你！”
　　“呦呦呦。”迟暮拉长着个脸，装作一副不信的模样。“叫叫叫，你叫啊，你看联合国放他走不？除了他，还有谁对凯星雷星更了解？没了他，联合国能乱成一锅粥！”
　　“你……”吴子航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跟迟暮这个不讲理的家伙理论。他收拾了收拾东西，背上了一个包就要往屋外走。
　　“我去十三区再看看，你自己机灵着点儿啊。”他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只留下迟暮一个人在指挥官室闲坐着。
　　“唉……”迟暮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事件发生的起初，他还是挺有心的，或者是说，对于战争有些兴奋。一个人平淡地生活得久了，便会对新奇的事情有着野狼一般的血性。寻找院长权心，再到了解雷星凯星之间的关系，最终高潮落到了不同星际之间的战争。可高潮也是一定的，战争过得久了，也会让人觉得无趣。
　　迟暮只是觉得在这种毫无还手之力下，还要被凯星逗着耍的日子很无趣。不过，他倒是发现，吴子航倒是成长了许多。尤其是从去年三四月份开始，他以“卫兵”最高领导人的身份与零号战区达成了合作协议——战争期间，卫兵将无条件为联合国政府提供军事战舰——而他也挂上了个大校的职衔。当然这只是个空衔，吴子航不负责任何关于联合国行政、军事的事情。可他的职位倒是越来越高，渐渐地，卫兵仿佛成了联合国的一个下属大部门，与零号战区指挥部成了平级的状态。
　　这职位高了，人的心性就会变。就好像那句老话所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从去年七月份开始，吴子航从卫兵直接调了出来，全权负责接手零号战区的军事行政事宜。迟暮倒是感觉吴子航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深了。整个人做事也越来越有水准，俨然一副领导做派。这要是让迟暮他自己做，肯定表现不出来！
　　虽然迟暮现如今也是挂着指挥官的名头，可他不过是给吴子航帮帮忙、出谋划策而已，在大决策上的利益权衡，还是吴子航这个“奸商”适合做出判断。

　　离开了环绕高塔的吴子航，下了楼便径直走向自己的飞船。
　　“去十三区。”吴子航揣了揣口袋，发现纸盒里已经没有了东西。他的眉头依然紧锁。
　　驾驶员平日里见首长还是挺和善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脾气似乎不太好，便没敢跟首长打开话匣子闲聊。
　　飞船穿过高层基塔，丝毫不顾及战区中乱糟糟的情况。全身漆黑的飞船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联合国所属直系，其他的飞船都赶紧避让。
　　到了十三区那座已经只剩下基台的瞭望塔基站，飞船找了一处平台便落了下来，吴子航直接招呼着驾驶员去给他买烟去。他扔过去一枚界币。
　　“哎，首长？这太多了吧？”驾驶员抬眼问道。
　　“多你不会找钱啊！我有那么阔，一枚界币买一盒烟啊？！你要是让联合国给我提提工资，我保证把咱大楼的烟都包喽！”吴子航没好气地说道。自从自己当上了这什么破指挥官，卫兵公司就完全成了联合国的后勤部门，只要有需要的、能实现的——统统拿走。他现在身家比脸还干净。
　　“哦……”驾驶员顿时就蔫儿了，不敢吭声。
　　他转身走过去，嘴里却嘟嘟囔囔着：“你搁这儿生什么气啊……我又没招你惹你……”
　　“你说什么？”
　　驾驶员瞥了一眼吴子航那快能杀了他的眼神，赶紧一路小跑，背着身子对吴子航摆手，“我买烟去了！”
　　“死家伙，就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吴子航从屁股兜里摸出来了一颗旧烟，打火机上的火石闪了两三次才燃着淡红色的火焰。
　　香烟头亮了起来——这也是当上了指挥官之后染上的恶习。如果让他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碰烟的。像这种对身体没有好处，还浪费热能的破玩意儿，傻子才爱他。
　　噗噗，一缕烟飘荡，吴子航又使劲地抽了两口，亮光快要燃到烟屁股，他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其扔到地上，用鞋子抹了抹。
　　“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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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348年3月2号，惊天巨响同时引爆了太平洋和北冰洋。
　　冰山的瞬间消无，海啸直面涌进了沿海小城之中。那些始终不肯退进战区防守区域的人们，都逃不过灾难的侵袭。各个大陆瞬间启动最后一道防御战线——“高墙之御”。真的很难让人想象的到，几个月的时间，人类究竟是如何在地下建造起百米高墙的。灰白的层面从地底升起，仿佛要将一切的灾难厄运挡在墙外。
　　然而地球的上空，在这片万云国度里，一切都一如既往地开始崩坏。天空被戳开了几个孔，宇宙的光洒了进来。
　　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照在白雪皑皑的山峰上，照在满是废墟的城市里，照在……那瞬间倒塌的高墙之上。
　　仅仅是十几分钟的时间，百米高墙刚刚升起，它的身体瞬间就破开了大洞，随即是整个防御的坍塌。民众本以为得救，有的甚至还傻愣愣地待在原地，以为继续生活就好了——可他们再也见不到，明日天空密密麻麻的乌云。终日未见的阳光，末日还是来了。
　　无数的“奇点”在太平洋上爆发，波及到零号太平洋战区和一号北美战区。
　　早在半个月前，“奇点”物质弹在零号战区下属的十三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联合国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情景了。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得快。
　　“必须要启动地下防御工事了吗？”环绕高塔下，迟暮凝重地望着远处的景象。不只是太平上的上空，就连大陆内部，也已经出现了“奇点”，只不过频率并没有海洋上那么惊人而已。
　　“奇点”似乎是被万云国度所引来的，整个地球都成了它的目标。
　　“奇点”战争的爆发持续了十分钟，可意外的是，迟暮竟然在零号战区没有发现任何的凯星敌军出现。
　　虽说凯星已经平静了一两个多月了，就连零星突袭也不见踪影，可战争总不会见不到引导者吧？如果不是因为地球上人类毁灭般的进程，迟暮还真的要以为凯星准备放弃侵略地球了呢。但这种可能性，没有人会觉得出现。
　　迟暮脑子一转，心中陡然一震，脚下顿时飞了起来。整个人从环绕高塔底下的入口冲了进去。进了环绕高塔后，发现里面早就乱作一锅粥了。
　　“起开，起开！”三道传送口前，迟暮瞧见好些人还不慌不忙地排着队走，这是怕发生踩踏事故吗？快走慢走都得死人！
　　他一把推开了一道传送门前的人，自己先跳了进去。旁边的人本想张口就骂——谁这么没有素质，不知道秩序两个字怎么写的吗——可发现是迟指挥官后，刚起高的声音顿时降了八度。
　　咚的一声，指挥官室的大门被迟暮一脚踹开。
　　“喂！你怎么还在这儿？”迟暮满是吃惊。只见吴子航正不慌不忙地敲打着桌面上的文件，还在跟其他分区下达指令。
　　“七区、十四区、十九区已经完全倒塌了，海水透过“高墙之御”涌入，不出三个小时，零号战区就要被太平洋的海水淹没毁灭，你让我怎么走？”
　　说着话，吴子航手上的动作不停。各个战区的环绕高塔其实早就在地下打造好了防御地，密封程度绝对用不着担心海水会灌入。地下防御工事的存在，就是为了今天这种情况发生而准备的，可吴子航没有心情撤入地下。
　　“够了！太平洋每秒五十五米的蔓延速度，你以为是你能改变得了的？”迟暮很是气愤。
　　环绕高塔外，嘭嘭的两声，又有两处爆出了“奇点”，巨大的声音震彻波及到了高塔，迟暮瞬间摔倒在地。他甚至感觉到了整座大楼在摇晃。玻璃杯从桌子上抖动下来，啪的一声碎到了地上。
　　迟暮赶忙站起身，摆弄起桌上的高塔通讯系统：“所有人！立即撤离环绕高塔！行政部门在地下工事一区集合，军事部传讯全军躲到最近的地下工事中！注意——放弃所有地面资源，启用地下备用资源！不要浪费时间！”
　　“同时安排好民众的救援措施——”冷不丁地，吴子航突然插进来一句。
　　“你在干什么！”迟暮冲着吴子航嘶吼道。现在这个时候哪儿还顾得上普通人的性命，只有保存下来有生的军事力量，才有机会让地球人类生存繁衍，甚至是反击凯星。
　　“我不能看着这么多人去死啊！”自从吴子航当上了这所谓的指挥官后，顾虑的事情越来越多。
　　可迟暮不会想这么多，这早就不是一场救援行动了，而是一场战争！
　　他一把按下了桌子侧面的紧急警报按钮，没过半分钟，指挥官室冲进来了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把吴子航指挥官优先带到地下防御工事，必须赶在地面战区毁灭之前带到！”
　　“是！”无名士兵直接走到了吴子航的身旁，架起了他的两条胳膊。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吴子航挣扎着，可他的力量怎么可能是两个经过专业训练的联合国特种士兵能比的呢？
　　“你们干什么！我是指挥官，我命令你们放开我！快点儿放开我！你们这是抗命！抗命知道吗，我是可以直接越过联合国枪毙你们的！”
　　“对不住了！他们五个人只受我管辖，不把你送到地下防御工事，是不会放手的。”迟暮皱着眉头，解决掉了吴子航这个麻烦货，还有更多的麻烦事。
　　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吴子航这个家伙会不听他的安排做事。迟暮是绝对不允许那一页“死亡通知单”出现的。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吴子航的父亲权心——在亲情上，他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抛弃自己的孩子十几年不管，更是扔下了卫兵公司这个大家伙；可在义务和责任上，他却又有着无人能比的父爱。
　　自从迟暮从权心口中得知那本来自未来的书被撕掉的一页的内容后，他的心中始终有个信念——决不能让吴子航死在这场战争里，否则他会后悔。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一种心态，但是，直觉告诉他没错。
　　“混蛋！迟暮，你信不信我也能枪毙了你！你这个副指挥官也该是受到我管辖的——”指挥官室外的楼道里，依然还回荡着吴子航的叫骂声，随即逐渐地被奇点的爆炸声和海浪声淹没。
　　太平洋的海水，已经漫过了环绕高塔。高塔下部自带的钢架封锁，自动地挡住了海水的入侵，给工作人员的撤离挤出了些许时间。但那并撑不了多久。
　　环绕高塔的底层，便连接着地下防御工事的入口。所有人都开始往地下撤离，一些重要的材料，地下资源中并没有备份，有些人不忍心便抱着资料一起进了地下防御工事。
　　指挥官室中，吴子航已经撤走了，可迟暮还没有离开。零号战区内，有很多的设施启动开关都在环绕高塔这里，指挥官拥有决策权决定启动关闭。迟暮手上的动作不停，他接过了吴子航的工作，在处理很多能源建筑的后事。一些不必要的东西直接关闭，将其能源反向导入地下，这样也能帮助地下防御工事的运作。
　　一刻钟过后，整座环绕高塔只剩下了几十人进行着收尾工作。环绕高塔外部的海水，已经没过了三十米高。下部钢架封锁似乎已经承受不住海水的冲击了。
　　滋滋——迟暮的桌子上亮起了一道光。
　　“迟暮，你个混蛋快给我下来！”地下防御工事已经启动，通讯系统也已经开通。吴子航已经到了地下工事一区指挥部，他知道迟暮是为了自己好，可他也决不允许迟暮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萧然呢？”迟暮笑笑，现在倒是不慌不忙地说话了。
　　轰隆一声，桌子上的光明显地抖动了一下，吴子航原本的脸只显露了一半。
　　“暮哥！你快下来吧，我们都到地下防御工事里了！”虽然没看到萧然的脸，但听到她那熟悉的声音，迟暮也就安心了。
　　海啸掀起巨浪，似乎带起了一件重物击打到了环绕高塔顶部。一些灰尘石头颗粒从房顶上落下。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海水从指挥官室那些破损的玻璃窗处涌了进来。
　　他来不及回应，就被海水一下子冲击到了墙边儿。办公桌上的光闪了两下，随即便因为进水短路了。
　　海水从高塔高处破损的地方涌进，迟暮必须抓紧时间了。他扒着旁边的沙发，向屋外淌水而过。
　　走到楼道的尽头，迟暮很庆幸那一处传送门依然还闪着光，否则，他就得爬百米的高楼下去了。到了传送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钻了进去。
　　果然，刚一出去，他就感觉到整个人塞进了水中。环绕高塔的一层已经完全被海水入侵了，十米高的大厅成了龙王的宫殿。迟暮紧闭着眼睛，不停地向上游。
　　哗啦——扑腾到水面上，他赶紧吸了两口气。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目光不停地在水面上扫荡着。一摞摞的白纸漂浮在水上，还有座椅、沙发……
　　水深似乎有十几米的样子，幸亏自己从小在海边儿长大，如果不会潜泳，还真的很麻烦。海水的密度要大很多，很容易让人体上浮，下潜需要一定的技巧。
　　“还有人吗？还有人吗？”
　　迟暮反应了一会儿，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还有人被困在了这里，没能及时撤离到地下防御工事里。
　　“你在哪儿！”迟暮喊道。
　　“我在三楼，这里的门被柜子挡住了，我搬不动。”女人哭丧地喊着，声音并不大，但迟暮还是能够寻找到声源。
　　水面正好临挨着三楼的墙底，迟暮浮在水面上，向着那女人声音的方向游去。借着栏杆，他从水里扒着翻了进去。
　　脚底下依然踩着水，高塔内的积水还在不断地增多，越来越快。
　　“你在哪儿？”迟暮又喊了一声。
　　“这儿！在档案一室！”女人听到迟暮的声音近了、也大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是这儿吗？”咚咚，迟暮瞧了两下门。
　　“是是！这里的柜子被震倒了，接连着好几个靠着挤住了门，我推不动。”
　　“你往旁边站一站，我试试把门撞开。”迟暮等了三四秒，就整个人向着门猛地靠去。因为脚底上穿的皮鞋，踩在满是水的地面上反而有些滑，差点儿摔到。之后他干脆脱了鞋光着脚，试图撞开房门。
　　可每次，房门都只是微微地向屋内展开了一两寸，便又被沉重的柜子给抵了回来。
　　迟暮有些喘，头上沾着水珠，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汗水。
　　迟暮瞧着这根本推不开门，脚下的水已经没过了小腿肚，想着过不了多久就得到大腿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想救人也难了。
　　避开门，还得从别的地方想法子。迟暮向一边走去，顺着这间屋子拐了个弯儿，瞧着房顶正有一块儿钢架网。
　　“你能推开吗？”
　　“哎？！喂？”
　　“你还在吗？”
　　咚咚咚，那人使劲地拍打着门头。她以为迟暮是跑了，丢下她不管了。
　　“哎！”迟暮应了一声，接着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屋子里的房顶上有个通风口？”
　　“啊？”再一次听到了迟暮的声音后，女人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现在他知道对方是在帮她寻找另外的出路了。
　　“有！就在柜子的上面，我可以爬上去。”
　　“你爬到柜子上面，把那个通风口打开，可以从那里面爬过来！这个通风口不太长的，你向东爬四五米就可以看到一个网口，从这儿可以出来！”
　　“可是这……”女人瞧着并不稳定的柜子，有些害怕。
　　“你还怕什么啊？再不快点儿，咱俩都得淹死在这儿！”
　　海水已经涨到了迟暮的膝盖处。
　　“好，好。”女人应着声，慌慌张张地爬上了柜子。其实这柜子还是很稳定的，不然迟暮也不会一直推不开这堵门。
　　“这个，这个怎么打开啊？”通风口有一道钢网挡着，安装十分稳固，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联合国高塔特别条例》，后备章第三十二条，你没有背会吗？！”迟暮突然威声喝道。他对这女人是无话可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是一句真理。《联合国高塔特别条例》中包含所有的警戒逃生守则，这是在高塔工作的人必须熟记的。可现在这女人不说不按时撤离，竟然连特别条例逃生守则都记不住，他还能怎么帮忙？
　　“我我我，我背会了来着，我——我紧张地断片儿了……”屋子内的女人又开始抽噎起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抓在屋顶的钢网上，不敢松开，生怕自己站不稳摔下去。
　　“你看看钢网的一角，那里有一处内扳手，把它向内推再往上推就行了。”迟暮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一下。“推上去后，使劲把钢网往下拽就行了。”
　　哈哧一声，迟暮知道这女人已经把钢网拽下来了。还好她不是那种羸弱的女人，否则，他扭头就走。自己一个人逃生本来就很麻烦，再添上这么个累赘，不把自己害死才怪。
　　“我爬上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那女子的声音从通风口嗡嗡地传了过来。
　　“我不是说了吗，向东边，四五米就过来了。你快点儿，我们没时间在这儿浪费了。你再磨蹭，水就要漫过通风口了，到时候你就只能被溺死！”迟暮虚张声势地吓了吓她，希望能以此催动着点儿对方，不至于这么磨蹭。
　　“啊？”这女人一听到自己可能会被溺死，心里更着急了。“可是，我不知道哪儿是东啊！”
　　“在环绕高塔干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大楼哪面儿朝着哪儿？”迟暮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教训这女人了。海水已经没到了他的肚子。
　　“别管有几个通道，你就朝着我的声音这里爬过来！”
　　“左边的这条通道吗？”女人畏畏缩缩地问道。
　　“快点儿爬！”迟暮一声大喝，就差动手打人了，他根本不管对面是个娇声女人。
　　“奥奥。”那女人的胳膊在狭小的通风口里咚咚地撞击出声音来。
　　这一次她倒是不敢磨蹭了，不到一分钟，就挤到了迟暮所在楼道的通风口出。
　　迟暮抬着头，这才发现，这女人脸上化的妆早就被自己的泪水弄得乱七八糟，她的长头发也被自己弄得糟乱。
　　他刚想张嘴，让对方用同样的方法打开钢网，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不再害怕地问话了。自己直接动起手，弄起那块儿内扳手来。
　　迟暮夺到了一侧，女人一下子用胳膊肘便把钢网抵了下去。
　　现在看，这女人倒还是有那么一丝坚强的。
　　可她愣是在那个通风口迟疑了一分钟，都没有下来。
　　“你等什么呢？”迟暮睁大着眼睛，他严重怀疑这女人脑子有问题，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进的联合国组织。
　　“我，我怕高。”她皱着眉，脸色惨白。如果不是眼睛充血还有那么些许血丝，倒还真的像是个女鬼。
　　哗啦哗啦——“行啦，赶紧下来吧。”迟暮走到了通风口的正下方，伸出双手等着女人钻出来。
　　“我我我。”这女人还是犹豫。
　　“你不下来我走了啊！”迟暮放下了手，作势要走。
　　“别！别！”女人连喊了两声别，没有稳住自己身体的重心便从通风口漏了下来。
　　她“啊”的一声大叫，但是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摔到。
　　“行了，自己下来走吧。”迟暮及时地接住了她，眼中满是嫌弃。
　　女人反应了两秒，呆滞地看着迟暮的脸，然后才将自己的腿放到了水里。然而她刚要踩到水里，整个人仿佛都陷了下去。
　　一米六多的个头有些低，现在的水位已经没到了迟暮的胸口处，到了女人的脖子的地方。这比之前的涨水速度快了不少，想来又是其他的地方给太平洋开了口了。
　　“扶住我的肩膀。”迟暮命令道。
　　女人不敢吭声，紧紧地拽着迟暮的一只胳膊向前走着。
　　“憋气不用我教你吧？”迟暮走到了三楼楼道的边缘，再往前越过栏杆往下就是“龙王的宫殿”了。
　　“啊？”女人毫无意识，不知道迟暮要干什么。
　　“憋气！深吸一口气！”迟暮以领导者的口吻命令道。女人似乎也是平日里听命令听习惯了，直接张开了小嘴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迟暮一把把对方扛过了肩头，他借着脚下水的浮力，轻轻一跳，越过了三楼的的玻璃栏杆，跳进了“龙王的宫殿”中。
　　迟暮闭上了眼睛，死死地拽着女人，靠着先前对一层建筑的印象向深水处潜去。他明显感觉到，这女人抓着他胳膊的劲儿越来越大，看来她的憋气并不怎么好。
　　不过自己也是半斤八两而已，迟暮加大着双腿和空出来的那只手的幅度，使劲向下潜去。刚落下去，他伸手摸了摸，触到了大厅的一根罗马柱。
　　“就是这儿了！”想着自己是斜着向这根罗马柱游来的，那么应该转向。只要反方向再右转四十五度，往前走几步就能找到地下防御工事的入口通道了！
　　咕嘟嘟——迟暮霎时睁了一下眼，海水瞬间刺痛，他赶紧又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他看到这女人出了一口气，恐怕，她也就再多坚持十几秒了吧。
　　迟暮赶紧低身踏了一下身后的罗马柱，向前冲去。游了七八下，他估计着差不多的位置，便落下身伸出空出来的左手在地上摸索着。
　　又过了六七秒，迟暮明显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力度似乎轻了许多。
　　他暗叫不好，自己可不想救个死人回去啊！
　　“摸到了！”地上有一块儿方形凸起，迟暮透过自己的眼皮也看到了那微微的蓝光。
　　他赶紧拽了拽女人的身体，将其靠近自己。随即，他将手掌使劲地向下按压，嗖——转瞬间，两人便传送到了地下。
　　这是一处特别的传送门，必须要通过按压式才能开启传送。同时也是为了给地下防御工事与地上进行行动沟通所设置。
　　伴随着两人一同落进漆黑的狭小空间的，还有许多咸咸的海水。
　　迟暮一巴掌拍到了身后靠着墙面的按钮，渗透进来的海水不断地被抽回到了地面上。随之涌进来的，还有夹杂着海腥味儿的空气。
　　“喂！喂！醒醒！”迟暮不停地晃动着这女人。
　　“咳咳——”还好，她呛水并不严重，虽说不停地在咳嗽，但至少是醒来了。
　　再一次按下墙上的另一个按钮，正对着迟暮的那面展露了开来，门开了。他扶着女人走到了另一间小房子了，这更像是一座电梯。
　　两个人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关闭，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感。电梯加速向下坠落，女人顿时感觉一阵恶心。
　　……
　　加速运动之后，迎来了减速慢行，电梯在十秒钟的时间内缓慢地停了下来。
　　滋——随着电梯门打开，只见门前的吴子航不知道等了多久，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地下防御工事满是白炽灯，迟暮甚至怀疑，他们都可以启用百年前的老玩意儿——蜡烛——来照明了。这里毕竟是临时建造的地下工事，条件虽然艰苦了些，但好歹让联合国存留了下来。要知道，地球反击的艰巨任务还在他们身上呢啊！
　　迟暮身旁的女人瞬间冲了出去，她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一个踉跄撞进了吴子航的怀里。
　　“呃——”
　　然后就是无休止地呕吐。
　　……
　　“你这混蛋！还知道自己要命啊？”吴子航喝道。他并没有叫太多的人多来注意迟指挥官有没有安全抵达地下防御工事，身边只跟了几个士兵。
　　“我这不是活着了？”迟暮嘿嘿笑道，“别怪兄弟瞎说，我这命硬，不是你能比的。”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这姑娘谁啊？”吴子航点了点头，指向被迟暮救回来的女人。
　　“档案室的，鬼知道是哪个蠢女人。你，把她送到后勤区，安顿一下，看看有没有谁认识她，领走！”迟暮指着一个士兵吩咐道。
　　“是！”士兵走到旁边搀扶起了这女人，眼中却也满是嫌弃，他可不想沾染上这呕吐物。
　　这女人可真厉害，竟然把吴指挥官吐了一身，这味儿十米开外都能闻到，亏得指挥官没有生气。
　　“走吧，去指挥室！”吴子航转身走去。玩笑归玩笑，联合国战区指挥部刚刚从环绕高塔沉入地下作战，要处理的事情不比地面上的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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