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歌奴

　　我第二此见到了我的新主子苏玉儿，和她一起走进驯奴场的，除了她身后的桀族武士外，还有十几个上着铁链镣铐的奴人。不用多看，这些奴人定是斗奴了，除了斗奴，没有那个奴人会有如此结实的身体和凶悍的眼神。
　　这些斗奴的脖子上都系着绳索，被一个身着锦衣，头戴四角方冒的桀族胖子牵着，跟随着苏玉儿走进了斗奴场。
　　身着锦衣的桀族胖子，很显然是个商贾，帽子上镶嵌着一颗耀眼的宝石。他进了驯奴场后，很不屑的朝着我们打量了一番。
　　驯奴场的高台上，苏玉儿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全无一点淑女的端庄。那位桀族商贾站在她的身边，眼睛贼溜溜的扫来扫去。
　　驯奴场周边护卫的桀族武士，各个眼神阴鹜的扫视着全场，幽绿的眼神和突出的獠牙显得凶狠之及。
　　“卢豹，两月之期已到，斗奴们驯的怎么样了”。苏玉儿问道。
　　“可堪一斗”。卢豹简短有力的回答。
　　“好”。苏玉儿站了起来，逼视着我们。
　　“本来是要你们先比斗一番的，但驯养你们费了本姑娘不少米粮，让你们自相残杀掉了，着实有些可惜。”
　　说到这里，苏玉儿停顿了下来。而她说的话，却如同丢入池塘的石头，惊起了一滩滩的涟漪。
　　我们都听的真切，昨天我们彼此磕头告别，就是为了在今天砍杀别人时，少一些内疚。而现在，苏玉儿给了我们一个惊喜，我们用不着彼此砍杀了，我们都伸长脖子看着苏玉儿，等待着她下面的话语。
　　“所以，本姑娘费尽心思从歌城的斗场里，收罗来了些最凶悍的斗奴”，说罢，她指了指那些带着铁链镣铐的奴人。
　　“让你们和他们去斗，斗赢了，本贵人今晚赐酒赐肉。斗输了，活该你被砍杀”。
　　我们低低的嚎叫了一声，有欢呼在里面，也有血腥味在里面。
　　苏玉儿说完，转头对那位费老板说道：“费老板，可以开始了吗”。
　　三等桀族，锦衣方帽的费老板转了转眼珠子，躬身说道：“不知苏贵人要如何比斗”。
　　苏玉儿挥了挥手，颇为豪气的说：“按费老板的法子来”。
　　费老板显然不敢擅自做主，依旧躬身道：“是一拥而上呢，还是一对一对的来”。
　　苏玉儿偏着头，想了想说：“先一对一对来吧”。
　　“那就按斗场的规矩，不限兵刃，站立者为胜出，输了的斗奴割头。最终那一方活奴多，那一方便算最终胜出。苏贵人，这样可否”。
　　费老板小心翼翼的问询着苏玉儿，毕竟他只是个三等桀族商贾，而苏玉儿却是二等尚族，并且其祖爷苏子焕还是歌城的左辅城，那可是歌城的头面人物。
　　苏玉儿转头看了看我们，那目光中似乎有怜惜的意味，这让我有些惊诧，一个二等贵人何须怜惜我等奴人。
　　“可以”。苏玉儿重重的说道。
　　费老板派上场的第一个斗奴，是个瞎了一只眼的黑脸汉子，左眼的部位是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只是哪只右眼却贼亮贼亮的透着杀机。独眼汉子从兵器架子上拿起了一对六棱铁锤，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用他仅剩的一只眼，凶狠的看着我们。
　　卢豹看了看那独眼斗奴手持的兵器，喝了一声：“甘戟”。
　　甘戟叫了一声好，便抄起了他的蛇矛，疾步走了过去。
　　“我叫林莽，砸碎过一十九颗头颅，你今死在我锤下，不算辱没你”。独眼汉子一边喊喝一边向着甘戟走来。
　　“甘戟”。甘戟简短有力的回了一声，阴郁的脸上无喜无悲。
　　“好”。独眼汉子好字出口的同时，左手的棱锤便当头砸了下来，风声呼呼，迅猛之及。
　　甘戟拿的是长兵刃，独眼汉子利用刚才搭话得功夫，不觉间走进了甘戟一臂之内，所以当那棱锤砸下来时，甘戟长长的蛇矛根本无法施展。
　　我不禁感叹，能在斗场活下来的，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这独眼汉子，不但武勇凶残，且还狡诈之及。
　　而我们这些斗奴，平时驯练时虽也有对攻搏杀，但都是点到即止，生死相斗今天却是第一遭。
　　好在我们有卢豹，他对甘戟的驯练到这生死关头便显出了精妙。
　　甘戟也知道自己上了当，却并不慌张，当铁锤砸下来时，他不退反进，倒拖着蛇矛，低头矮身向前撞去。甘戟坚硬的头顶顷刻间撞上了独眼汉子的下颚，将那汉子撞的仰面倒去。
　　经生历死多次的独眼汉子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在仰倒的同时瞬间将右手的铁锤脱手飞出，直奔甘戟的面门。甘戟不得不止住前冲的脚步，横矛在脸，挡住了飞来的铁锤。
　　“咣当”一声金铁相交之声后，那独眼汉子趁着空隙，右手一拍地面，已然稳稳的站在了甘戟两丈之外。
　　场上的空气凝重了起来，我们都捏了一把汗。
　　我看了看那些带着铁链镣铐的斗奴，却见他们对场上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他们要么看着脚下发呆，要么摆弄着胳膊手指，一个个浑不在意的样子。
　　我忽然明白了，这些人是不在意生死的，或者说，他们已经自视为死人了。活了，那便活了；死了，那便死了。所以，他们在比斗的时候不会防守，只会进攻，要么对手倒下，要么自己倒下。
　　场上的形式发生了变化。拉开了距离，蛇矛便占了优。卢豹的训练在此时显示出了精妙。我看见甘戟的蛇矛泼风一般扫了过去，矛尖颤抖出无数寒芒，在一片点点星光中刺进了独眼汉子林莽的右胸。林莽瞪圆了仅剩的一只眼睛，低头看了看刺入体内的蛇矛，惨淡一笑，低吼了一声，继续向甘戟冲去，任由蛇矛透体而出，碎肉挂满了矛杆，而他本人像是串在蛇矛上的移动的肉块，带着淋漓的鲜血冲到了甘戟身前，左手的六棱铁锤带着风声砸了下去。
　　甘戟只能弃矛向后急跳，这才堪堪躲过了铁锤。却见那林莽，看着跳远了的甘戟，手持铁锤指着甘戟哈哈大笑，鲜血和肉块随着他的大笑喷了出去。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小，只是串在身上的蛇矛成了他的支架，支撑着他以一个站立的姿态死去。
　　甘戟胜了，但脸上没有喜色。我们也一样，我们忽然想到，那独眼汉子林莽和我们一样，都是奴族，都是斗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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