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白月光

作者:直男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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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搞砸了


      我对万茜茜呢,没有那种朦胧的渴望的羞涩莫名的感觉,只是想对她好一些。经过一系列的事后,看着她的脸,会生出温柔。刘俊说这是男人的天性,也是男人的弱点,对不讨厌的女人都会生出温柔,其实就是想一亲芳泽。我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话,回想我的过往,似乎真有这样一种缩影,看到漂亮的女孩都会有萌动,牵着一个和林依晨一样的女孩,那怕我们才说过一句hello,我也会细心对她表达我的温柔,或是问她渴不渴,累不累,我们去看风景吧之类。

      我记不得喝了多少酒,大脑晕乎乎的,眼前的情景乱闪,笑声和吵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很迷恋这种感觉,身心都轻飘飘的,忘记一切,似又徜徉一切,想起很多人和事,嘴角溢笑,没有伤感,只有放下后的轻松。那服务员换了一身衣服,被刘俊招呼坐到我们之间。红裙飘飘,头发拢在脑后,有淡淡的香味,脸蛋姣好,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我有了醉态,看见刘俊给我使眼神,心里的弦一蹦而断,没有什么值得坚守,我又为了谁坚守?我在心里咆哮。

      刘俊建议来玩游戏,说干喝酒没有意思。那女孩拍手说好啊,然后对我露齿一笑,问我她裙子下的手指数是几?我说是……电话响了,我一看是姑姑打来的,她在那边带着哭音说:“你爸晕倒了”

      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乐不乐意,愿不愿意,都要不断接受各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而且,你永远不知道这打击什么时候到来。

      我当晚就订了第二天回老家的高铁,本来是打算飞过去快一些,但不能直达,还是要转车,刘俊叫我坐高铁。刘俊当晚给我置办了许多保健品,说小县城可买不到这些东西。我简单拿了几样,他硬要我全都带上。我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东西价格可不便宜,前后加起来都是三万多。我现在没什么钱,对他说回来后发工资还,他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在这个城市,至此的前半生人生中,有他这样一个朋友,我深感自豪。第二天清晨五点过,我问万倩倩要和我去见老爹不,她迷迷糊糊说了一句不去。我看着她脸上没卸的妆,心里有些凄凉和怨恨,这就是我的妻子。

      带着大包小包,我回到老家所在的小县城。进入这个熟悉的故地,我没有一丝亲切或是怀念,但我对一切都很熟悉,街边的小吃店,奶茶店,比厕所大一些的新华书店,中心区的购物广场,很多很多……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问我:“小兄弟,克哪得?”这一口熟悉的地方话听起来让我觉得倍感亲切,它不同于这个小城死一样的街景和建筑,它是有血有肉的。我坐上车,笑着说:“天逸城。”

      “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吧?口音听起来有点四川的味道。”师傅问我。

      我说不是,我就是本地人。我不认为自己的口音会变,虽然我知道,人这他妈的,什么都在变。

      “天逸城那是好地段啊。”师傅又说。我听出他话里的羡慕和试探。这是本地人的心理独特之处,天逸城是最新开发的地产,地段优越价格高。老师傅不确定我是不是住那边,以这看似无关的一句话来得到答案。我看着窗外的街道,行走的路人,看来,这里一切都还是没变。出租车司机总是想知道乘客住的地方,心里品评乘客的三六九等。唯一的一条城区主道两旁依然停满车,行人和车辆像窒息的鱼在中间的窄道上挣扎,各种司机的骂骂咧咧和行人的抱怨。高中时我最爱的那家路口烧烤摊还在,就是好像主人家换了,不过依然一身油腻。在烧烤店下去的排水沟则是我记忆最深刻的地方,初三和高一的时候我都在这里和人打架,两次都被人踹到臭水沟里。那是我最辉煌的时光,身材不高,人也不壮的我,在这里不屈不挠,嘴角带血,双颊红肿的干翻了三个同年级的混蛋。

      我一下车,就看到姑姑和表妹张望过来。姑姑脸上的皱纹深了,她是我的半个母亲,小学我在外地读书是她照料的。尽管化了妆,但还是掩饰不住岁月对她的伤害。表妹则从小姑娘长到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我问姑姑,老爹在哪一个医院?姑姑黯然说:“你爸那牛脾气上来了,谁也管不到他,他哪个医院都不去。”我说我去劝他。姑姑又说:“你给你爸买的房子他没住,他还是住在厂里。”

      小学老师给我们出了一个题,世界上哪一种感情最珍贵?百分之九十九的同学都回答亲情,老师说大家都是乖孩子,满分。我呢,得的是及格分,因为我回答的是友情。小时候父母都在工作赚钱,我的童年和表哥度过大把时光,觉得表哥才是我最亲近的人。从大一开始,如今毕业一年多,五年来,我没见过老爹,没有太多想念,没有那种父子之间的不言柔情。但听到他病倒后,我心里会堵,会难受。姑姑的意思我明白,老爹不想要我的房子。他总是这样的大男人,小时候我见他和老妈的后家吵架,说不屑要什么嫁妆。现在对他唯一的儿子,他还是这样。

      我看着他熟悉的脸,嘴角拉扯出倔强的弧度,安睡在床上。我很难过,老爹比以前瘦了,老态尽显。联想起他的年龄和对比老妈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容貌,我实在无法想象,老爹怎么会老得这么快。姑姑的语气沉重又伤感:“你爸每天都喝酒,没人能劝得住。我为此和他吵过架,他让我滚,别管他的事……”她没说完就低声哭了。我心头又冒出当年对老爹的恨意。恨他酗酒,恨他不珍惜家庭,恨他让我在同学面前不敢谈论家庭,怕别人知道我是离异家庭的可怜儿。我很佩服姑姑对老爹不离不弃的关照,姑姑说我小时候和老爹很像,长得干干净净,很受人欢迎,就是没老爹聪明。这话是小学时姑姑对我说的,我当时不以为然,老爹就是个惹老妈哭的坏蛋,我那时候就是这样想的。他还大声吼我,凶我。这时姑姑总会叫我乖孩子,加一句你长大就会懂的。

      我懂老爹吗?我问自己,我不知道,或许一知半解吧。

      老爹的病没有大碍,只是饮酒过度引起血压升高,导致晕厥。高血压是六七十的老人才会出现的症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老爹怎么就弄到这地步。我和姑姑出门去买菜,她刚走出老爹工厂的病房,就搂着我痛哭起来,说:“你给你妈打个电话吧,让她来看看你爸。你爸经常在半夜喊你妈的名字。”我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晚饭上,我做了海鲜和以前吃得最多的家常菜,还买了老爹最喜欢的凉拌猪头肉。老爹见到我没有意外,和我聊起毕业后工作的事,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好好干,努力就有回报。我心想老爹还真是out了,这市场经济时代,努力的往往不是收获回报最多的,那些拎着包到处应酬吃喝的才是。他问姑姑有没有买酒,姑姑沉默看我一眼,意思让我给老爹说就别喝酒了,这病才稳定下来。

      我看着老爹比以前黝黑的脸,还有那一双比农民还粗糙的手,他曾用那双手给我扎风筝,飞得比其他小伙伴的都还高。我心里难过得想哭,大声说:“来,我们爷俩喝一个。”

      这一晚,我杯酒就醉。姑姑一边给我倒解酒茶,一边不停责怪我帮倒忙,好的不劝,还和老爹喝上了。我看得出,老爷子是真的高兴。我几乎不说话,听他一个人说,说他在电厂里的事,电厂的领导逢年过节都要来拜访他这个技术过硬的老工人,他手下带得有三个徒弟,学东西很慢,没得到他真传。他让我在外面好好工作,不用管他,他的退休工资有三千多,足够养老了。我问他为什么不搬去我为他买的房,老爹挤出一个我看不出的笑容,苦涩,无奈,说:“我一个人,住不惯那种大房子。”

      我守着老爹睡去后,站在阳台上抽烟。看着这个小县城的灯火,稀稀疏疏,黑暗中星星点点,想到老爹那只有在酒精作用下才会流露的落寞和孤单,和这个小城市一样。我给老妈打了电话,她那头闹哄哄的,只听她说:“儿子,怎么还没睡?妈妈正忙呢!”她在那头急忙喊了一声碰,我满怀的热情冷下来,说:“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要不我过几天来看你吧。”老妈连说:“不用不用,你工作第一。我现在有点忙啊,下次给你打。”

      我听着电话中的嘟嘟声,心里越来越冷。老爹这辈子,怕是和老妈缘分已绝。我不想承认,看着老爹那副模样,我竟然忍不住对老妈生出恨意。凭什么她就快乐逍遥的天天打麻将,老爹则在这个老电厂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但是,当时老爹对离婚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决果断,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老妈呢?

      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悲哀的人都有共同的悲哀。

      我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镜子中的人满脸胡渣,头发缭乱,眼神暗淡无光,像是一个被生活奴役的可怜鬼。这是我吗?可真是美得风花雪月,天昏地暗啊。

      我打电话到公司加假,刘俊让我把老人家的事处理好后,尽快赶回去。我给老爹列了一张保健品服用清单,他一直罢手说别搞那么麻烦,拿回去吧,我身强力壮,哪用得着吃这些补品。还不如到河里游一趟,身体自然就锻炼出来了。如果是以前,我定然不会再唠叨,任由老爹怎么想怎么做。不过现在不能也不行了,五年后再见老爹,我对衰老不由自主产生了敬畏和恐惧。我从未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和可悲,老爹会老,我也会老。有些老去是自然的,有些则是被迫的,因为某个人,某件事,某个瞬间,谁也不能避免。

      离开前我给了姑姑一万块钱,她怎么也不要。我强迫自己要像个大人去思考、做事、待人。对姑姑展开了亲情攻势,让她拿去旅游,多拍几张照片,趁年轻貌美,让她有什么问题就及时打电话通知我。姑姑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淘气鬼,最后泣不成声。我也跟着眼眶红了,她像曾经无数次一样,喊我乖儿子,一种奇妙的冲动让我差点忍不住想喊一声妈妈。心理学上说,我这种情况是缺爱的表现。

      我随着高铁越去越远,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一切,想着老爹肯定在他宿舍的窗口目送着我,直到最后,他依然没开口问我,关于老妈的任何事。

      黄耀华和他老婆离婚了。一回到公司,我就感到无处不在的压抑风暴。谢宝南一步三回头的摸进我办公室,然后跳了起来,兴奋得手足舞蹈,对我鞠躬说:“恭喜皇上,荣登总经理的大宝。”最近这小子情绪活跃,时常在其他部门同事面前耀武扬威,各种吹嘘总经理非我莫属的大局观。黄耀华的总经理位置确实不保了,也不知是她老婆的迁怒,还是刘俊背后的阴招。我对能不能当上总经理兴趣不大,在其位谋其政,这个位置很要命,北京那边盯得紧,我怕假账的事迟早被翻到台面上来。

      我瞥了谢宝南一眼,问他是不是希望我做总经理,他连忙点头。我笑着问他:“你是不是想当总经理秘书加助理,然后混个几年,就能干副经理了。”他被我说中心事,尴尬得狡辩说不是,就想跟着我做事。我对这家伙的厚脸皮视而不见,问他最近公司有什么动静,他说总公司来人了,最近要开彻查大会,我心里即刻打鼓了,看来事情并不如刘俊所想的那么简单。

      从总公司来的特派专员是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开会前的几天从不露面,我有心想找个机会在他面前表现也无从下手。开会当天,公司的万总全程跟在小老头后面,态度一丝不苟。黄耀华也挺着肚子跑上跑下,各种献殷勤。小老头介绍说大家可以叫他郑懂事,我吓了一跳,这老家伙居然是懂事,原本刘俊务必强调的那一套华丽说辞被我暗中取消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这种老人精面前,很容易出现言多必失的聪明错误。

      郑懂事一上来就说根据总部安排,要更换总经理的人选。黄耀华面不改色,一副坚决拥护组织决策的老干部姿态。我正好和他的眼神接触到一起,他脸上浮现莫名的冷笑。我对他当初苛刻实习生的介怀早就消失,不过还是有些看不惯他,冷笑以对。刘俊坐在财务委员的第一个位置,神态轻松,得意地给我送来志在必得的眼神。我没理他,悄悄看向万总,也就是我老婆的姐姐,我的上司。这女人从来都是女强人的姿态,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刘俊那样的浪子能搞定她。郑懂事格外表扬我年轻有为,说公司需要我这样的人才。我谦虚表示对公司的感恩,说着连我都觉得虚假的话。同时我明白,总经理的位置不会是我了。

      会议结束,我落在最后。心里说不上失落还是什么,就只是有些感慨。黄耀华干了将近三十年才混上总经理的位置,我才半年就得到副经理的位置,这于我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我才意识到,在这个勾心斗角,金线至上的社会漩涡中,我是如此的幸运。

      刘俊晚上要请全公司的管理人员吃饭,大家都欣然应诺。我和万茜茜约好了,就没去。我在地下车场取车时,看到黄耀华站在墙角用力踩踏着什么,嘴里吼着贱人,不要脸,去死吧。我等他开车走后,走到墙角那儿看到,他踩踏的是一张三寸的黑白照片,大小刚好够放在钱包中,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的贴脸合照,右下角的日期是95年8月8日,照片背后写着“爱你的倩”。万茜茜的姐姐叫万倩倩。照片上承载着一段美好的岁月,年轻的黄耀华没有大肚子,头发浓密,样貌青春英俊。有一个不怎么笑的女朋友,他很爱他的女朋友,两人在路边的相馆合影,约定要一辈子在一起,女孩感动得写下了爱这个字。

      我把那张照片从高架桥上丢出去,它够老了,没有人再需要它。

      回到家,万茜茜趴在卧室床上哭,我轻轻拍她肩膀,想着怎么安慰她。她泪眼朦胧的看了下我,拨开了我的手。我摇头苦笑,强迫自己对她说:“茜茜,别哭了……”她激动得对我大叫:“都是你和刘俊,要不是你们,姐姐和姐夫也不会离婚。难道你就没想过看在我份上,别那么处处与姐夫争锋相对吗?”

      我被她说得也有些窝火,要不是黄耀华经不起诱惑,怎么就被她老婆给踢了。再说,他们夫妻一上一下,本身就存在危机,黄耀华对自己在老婆手下做事早就心里不舒服,我说:“要不是你姐夫出轨,你姐姐也不会与他离婚的。”万茜茜像发怒的母豹,指着我:“方原,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难道你就保证,你和刘俊那样的人混在一起,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我冷笑问她:“你说清楚,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明白反其道而行之的道理,刘俊的浪名远近皆知,我自然也会被贴上一丘之貉的标签。虽然心里有些心虚,但我坚决将态度强硬到底,我了解万茜茜,只要我死不承认,并坚决维护自身清白,她就会服软。

      她半天说不话出来,哇一声扑倒我胸前痛哭,问我:“你会一直爱我吗?看到姐夫和姐姐那样,我好害怕。”我计谋得逞,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哄道:“会的,我会一直爱你。”这些话,我现在张口就来。

      我挑弄了她几下,看她脸渐渐绯红,知道她不再怀疑我,忙转移话题说:“茜茜,别难过了,我们今天去吃火锅吧?”

      女人就是这样的,甜言蜜语加美食总能起作用。曾几何时,我也习惯坐在一个女孩的对面,与她一起研究什么好吃,哪儿便宜。万茜茜喜欢海底捞,每次来都会点面条,我对在火锅里放面条意见很大,同时也没什么胃口,就慢慢喝着啤酒,看她一个人吃。她让我少喝些酒,我认真打量她说这句话时的神色,流于表面,习惯使然,我说:“以后再也不喝了。”我比她还虚假,还流于形式。

      我注意到一个邻桌的女人不断瞟向我,也看了她几眼,不认识。她站起来,走到我们桌边,说:“是你啊,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我皱眉对她说你认错人了。她用胳膊拐了我一下:“你就装吧,你还让人家喊你爹呢。”我如同被冷水浇了一遍,终于想起这女人是谁了。我厌恶地推开那女人的手,发现万茜茜脸色难看,我立刻对那女人吼道:“你谁啊,我是你爹吗?你是不是想爹想疯了,你有病吧。”那女的惊愕得张开嘴,随即对我破口大骂:“你装个球,不也是个只敢偷吃的下贱男。”我发誓,想立刻就把这女的踩死。万茜茜不发一言,拿起包包就走。我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她又笑嘻嘻问我今晚玩不玩,我咬牙切齿吐出一句玩你麻痹,然后朝万茜茜追去。背后那女人的骂声如同是为我送别的哀乐,响得周围的人都朝我看来。

      我扯住万茜茜,让她听我解释。她咬着唇,看得出来愤怒得无法,让我放开。我放开她,说回家再说,她叫我别跟着她。我不耐烦抓住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冷冷的质问我:“那是怎样?”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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