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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2
卯时破晓,苦无峰上晨钟阵鸣。
沈离从床上一跃而起,摸了件短衫边穿边往屋外走。一个圆白团子滚滚的从床底钻出,嗖一声跑来咬住他的裤脚儿。
“雪球,饿了?”
沈离一把将灵狐抱起,放在肩头。自那日,他将灵狐从睥睨山带回,便给它取了雪球这个名字,洁白无瑕,似雪如玉。
雪球卖力狂舔沈离的脖子,惹的他从头顶儿麻到脚底。
“痒得很。”
沈离拍拍雪球的脑袋,雪球立刻温顺的贴着他的掌心,依恋的蹭来蹭去,还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雪球娇小可爱,极通人性,甚至还会像个小孩儿似的乖萌撒娇。明知道沈离最怕痒,每次它觉得被冷落了,就要凑上来对沈离又咬又舔,闹腾的他只放下手上的事儿,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肚子才行。
青山孤寂,沈离也觉得有雪球做伴儿,挺好。
自从摩崖师尊允许他修习仙法,沈离依然住在鹿苑,除了能自由出入前殿之外,日子没有任何变化。
整个清虚,只有大师兄寒无逸和四师兄白羽偶尔与他浅谈几句,其他人全都如同躲瘟神一般疏远他,连教习仙法的师父们都对他视而不见。
按清虚惯例,入门弟子根据宗派和天资不同,分为三殿:霜云殿主修刀枪剑戟,外相屠魔;朗坤殿主修内功心法,炼己存息;玉华殿主修琴棋书画,风雅御敌。
无人安排,沈离便无头苍蝇一般,看见别人在学,就跟着去学。师父们视他若无物。沈离心知自己仍是一个异类,甚至连清虚的玄白云袍都没资格拥有。虽然对此事也有短暂失落,但后来沈离想通了。清虚这么小心眼,育人子弟都还如此藏着掖着,只准修习一殿功法,他却可以三殿全学,何乐而不为。
三座大殿分别在三座峰上,沈离无法御剑,便跑着去。清虚众人每日都能见着他飞奔辗转于三殿的身影,身后跟着一个白团子,那只十分让人眼馋、被他养成宠物狗的五阶灵狐。
喂好白鹿,沈离匆忙打了些井水梳洗,雪球也在一旁舔毛梳洗。一个人也懒得烧火做饭,幸好前几日白羽师兄送他的绿豆糕还剩两块,沈离自己吃一块,给雪球吃一块。
一人一狐,一前一后,往前殿跑去。
修武场上,人影重重,欢声雷动。掌门师尊和炙岩师尊在观战台坐着,旁边摆了一把空椅子。沈离随手乱抓了一位师兄,询问发生了何事。
“你不知道吗?今日初一,是天阶录的登榜之日。清虚严禁私斗,每月只此一次,可向高于自己名次的同门挑战。守擂者必需应战,否者挑战者不战自胜。双方比试,胜者名次上升。若是有幸挤进前十位,便可登榜天阶录。”
顺着这位师兄手指的方向,沈离看到四个比试阵中间耸入云端的一座云柱,柱身上金光闪闪,从上至下依次用仙术写着十人姓名。其中,白羽和寒无逸分别名列第二、第三位。
天阶录是清虚用来记载弟子排行的金榜。入门弟子不论长幼,十八岁下山之前必须参与登榜战。七十七名弟子,唯有前十才能登榜,僧多粥少,让宗派之争甚嚣尘上。
好!
喧闹的欢呼声中,右边的擂台上寒无逸正和一个明黄少年斗的天翻地覆。这人竟和自己一样没穿玄白云袍,沈离连忙挤了过去。
少年身材欣长,似年长自己一些。只见他手持一把轻薄长剑,挥舞间剑身破风而鸣,悠扬回荡,宛如仙乐。寒无逸使出琼花阁的祖传刀法,攻势猛烈,却不及少年老练的剑花轻挑,神色自若的咔嚓几下轻松化解。
宛若竹月师尊般,少年姿态高贵,惊艳出尘,剑法精绝。沈离的目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世界的顿悟点点滴滴投映在自己幼小的心中。
何谓云泥之别,说的正是这金袍少年和自己呀。
不知,自己挥剑时,可有他一半的美。
这人是谁?沈离迫不及待向旁人打听。
叶师兄呀,掌门师尊的爱徒,天阶录榜首。
沈离仰头看了眼天阶录,最上面的叶卿辞三个字光耀夺目。原来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帝乙城的天才少城主叶卿辞。传闻,叶卿辞七岁御剑,十二岁精通叶家剑法,十五岁只身闯入魔界,打伤魔君烛龙后全身而退,报了当年叶城主败走无妄山之仇。
听说,前一阵他因母亲病重返家了一月有余,连围猎都未曾去。
寒无逸败势明显,很快毫无悬念的输下阵来。叶卿辞收剑,伸手拉起倒在地上的寒无逸,温柔的笑着说了一句,师兄承让了。寒无逸窘迫的连连摆手:叶师弟,过谦了。
擂台旁,负责裁判的师兄高声询问还有无人挑战榜首。众人面面相觑均不敢应答。沈离左右看了看,慌忙的将手扬起。
“我!”
大家一起看向沈离,空气凝滞片刻,哄堂大笑。不知天高地厚、找死、不自量力、他也配……戏谑声不绝于耳,沈离无所畏惧。
台上的叶卿辞也笑了,只是他笑的格外好看。叶卿辞缓步走到沈离面前,站在擂台上,居高临下的对他说:“你就是沈离?”
沈离用力点头。
”沈师弟,按照规矩,只有天阶录上的前三名才可向我挑战。”
天阶录前三名,意味着必须打败最优秀的仙家弟子白羽或寒无逸。沈离有些犹豫,半路修真,自己真的可能打败他们吗?
“这对你可能确实有些难。”叶卿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轻声宽慰。
沈离一言不发,紧紧皱眉。
叶卿辞静静的待了他一会儿,见他毫无回应,便随口说道:
“无妨,来日方长,我等你。”
“好。你定等着我来找你。”
沈离看着叶卿辞的眼睛,突如其来的许下承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只有一次,他想要战胜命运。
在众人的哗然中,沈离毅然的转身离开。然而,半日过后,七十七名弟子,沈离毫无悬念的排在最后一名。深知自己无力抗衡,在无数的白眼嬉笑中,他抱着呜呜低鸣的雪球,落寞的回了鹿苑。
割青草,喂灵鹿,打扫鹿棚,沈离累的满身大汗,苦闷仍然无处释放。身负玄灵枷,赤手空拳的他连最末等的弟子都无法打败。困局在眼前,却束手无策,沈离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懊恼。
做完所有的活儿,夕阳下的沈离满身臭汗的坐在草堆上,看着远处衔草嬉闹的雪球,指尖捏着一粒药丸搓来揉去。地上一个影子闯入眼帘,和自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他急转身,却见背后叶卿辞和一个男人已站到面前。
“沈师弟,我方才见你受伤了,送些药送你。”
叶卿辞从男人手中接过一个瓷瓶,递给沈离。
“受伤?”
沈离一脸茫然,低头细看身上,才发现右肩不知何时被剑刺伤。伤口不深,血迹早已干了。
“小伤而已,过两日就好。谢谢叶师兄,药就不必了。”
沈离挡了一下,不慎碰到叶卿辞的手。叶卿辞的脸陡然一变,旁边的男子连忙递上一块手帕,叶卿辞却没接。沈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才发现上面全是灰,叶卿辞的手也被自己弄上了灰。
“我给你打些井水洗洗手吧。”
“不必了。”
一旁的男子也说:“我们少城主从来不用这种露天的井水。”
“哦,”沈离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那你快走吧,我这里挺脏的。”
“沈师弟,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奇特,我才来就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师兄如此金贵,我是怕弄脏了你的衣服,赔不起。”
”脏就脏了吧。沈师弟,你的这只灵狐是五阶的吧。若是驯养得当,登上天阶录绝非难事。”
吃草的雪球仿佛知道叶卿辞在说它一般,耳朵一立,衔着半根草,屁颠颠跑到沈离腿边缩着。
沈离笑着摇摇头,将手上的药丸丢到地上。
“它呀,娇气的很,不爱吃丹药。”
雪球对着药丸嗅了嗅,用爪子扒拉几下,又躲回沈离腿后,嫌弃的非常明显。
“虽说五阶灵兽稀有,可到底也只是一只灵兽罢了。沈师弟若是喜欢养着这只灵狐,不如我重新送你一只五阶灵兽吧。”
“真的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
沈离抬眼看了一眼的叶卿辞,又看了一眼雪球。雪球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耳朵动了一下沈离突然伸出舌头去舔药丸,幸好沈离眼疾手快的将它一把抱起。
“谢师兄好意,我不太擅长御兽术。”
“那就太巧了,我正好带来三本上古御兽秘本。”叶卿辞身后的男子掏出秘本双手奉上,“还望沈师弟收下。”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御兽术让灵兽失去心智,最终丹神俱灭,实在太过残虐,我不认同。叶师兄还是快回去吧,与我走的太近,掌门师尊知道了会生气的。”
“丛云殿之事,我已听说了。师父对你,我亦觉得严苛了些。你若心中不快,便与我说,我定会帮你。”
沈离洒脱一笑:“侥幸偷学道法,我亦心中有愧。哈哈哈,那日我就是想气气掌门师尊而已。”
“你……沈师弟,你应该比我小几岁吧。”
“我十二。”
“我十七。你的年纪正好与我弟弟年纪相仿,以后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若不在,你找我的影卫叶澈也是一样。”
“在下叶澈,见过沈公子。”
有钱人家的少爷上学还能带仆人?
沈离尬笑着说好好好,两人又随意攀谈了许久,才总算把叶卿辞送走了。叶卿辞一走,沈离就将草料和清水足足放了七日的量给灵鹿,然后又给自己的水囊装满,再跑去找白羽师兄拿了好多祭祀剩下的糕点,抱着雪球一头钻进了藏书阁。
天地万载,能人异士代代层出不穷,哪一个不是深陷绝境,杀出一条逆天而行的路,才得名垂青史。若拼尽全力仍是做不到,那也得拼到生命最后一刻,才算真正的做不到。那时竹月师尊问自己为何如此无用,自己也可坦荡荡说问心无愧。
秋高风寒,一盏孤灯彻夜亮在藏书阁最深处。沈离看累了便趴在桌上睡一会儿,饿了便就着冷水吃几口糕点。御剑无望,御兽不仁,毒蛊阴损,还有一些碎魂邪术过于邪戾……希望一点点被点亮,又被沈离自己逐一熄灭。
第七日夜里,风雨大作,看书看得浑浑噩噩的沈离爬上藏书阁最高处的阁楼,眺望整座清虚。
整座山上,十二个星宿方位皆有一座高塔,据说原先是清虚道长创派之初留下的结界封印柱石,后来为了以示尊敬,在柱石之上修了供奉之塔,后来随着弟子的不断增多,最后变成传道受业之处。
不仅清虚,每一个仙门福地皆有各自的结界封印。可以说,这世上最强的防守之术便是结界。各门各派每一位弟子入门之时,均会由最德高望重的师父们亲自在每个人的掌心缔结印契。印契就像是钥匙,有了印契才能自由出入。
可是,如果印契是单纯的功法口诀,为何只能有功力最深厚的人授予,还必须是亲自授予?况且,口诀一旦被歹人所知,岂不是将整个门派的安危暴露于众。古籍上,结界防守之术记载颇多,破除结界之术却甚少记载,多是以法术强攻破之。
一扇门如果上了锁,进门的方法除了用钥匙之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将门打破,硬闯进去。沈离曾在古籍上也看到过,御剑至高境界,并非以剑伤人,而是剑气破万物。
说到底,世间万物,都逃不过恃强凌弱四个字。
沈离觉得结界防守之术,正是适合自己的修真之路。可是,结界是死的,且画制颇为费事,如何在对战中灵活御敌?
夜黑风高,狂风夹着雨滴肆掠的打在沈离脸上,书架上的书页呼啦啦翻飞。突然,一道天赐灵光在他的脑海中乍裂。
沈离两眼坚定的看着漆黑的夜,迎着风雨扬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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