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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梅公子二
朦朦胧胧中,阿毓睁开了眼,眼见之处,是一个黑魆魆的山洞。
角落里有火光噼里啪啦响,除了柴火的噼啪声,一无所有。
头上的神经刚一牵动,脑袋便胀痛麻木,阿毓勉力偏过头去,视线昏暗朦胧,映出了一个身影。
一红衣男子端坐在火堆旁,神色安详,盯着那跳跃的火光一动不动。
光晕洒在他的俊朗的脸庞上,映得脸色温润如玉,仿佛渡了一层佛光,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
只不过,这张好看的脸给人的感觉,像是懔冬之雪,雪之纯白无瑕,又自带一种冰寒之魄。
终归是,可望不可即,不好轻易靠近。
阿毓挣扎着起身,远远注视着眼前的男子,想问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男子觑见他醒了,这才起身走了过来,原先他们之间隔了好几尺,阿毓看不仔细,待走近才看清男子的打扮,这一瞧,更是见之忘俗。
男子穿着一件红色对襟长袍,广袖长裾,随意垂在两侧。他红衣上点缀着稀疏的红梅,散布在袖口上,肩上,腰间。那红梅形态各异,又栩栩如生,像是被人一笔笔描摹上去的。
阿毓就这样一直盯着,也不管自己这般痴傻的摸样有无不妥。
男子眉色浅淡,眸子却是极深的颜色,精致的五官遮掩在两侧的细碎发丝下,发尾拢成一束松松散散系着一条红色流苏,上面明珰晃晃。
他走至阿毓身前,俯下了身子,裙摆随即逶迤于地,像是一朵盛开的殷红花朵。
阿毓抬眸,总觉得此人身上光辉刺眼,气势凌人。见到他,总有一种虚无缥缈的隔世之感,是自己刚刚大难不死留下的后遗症么?
他眉心描有三片朱红蝶形花钿,远看就像一团火焰的形状,稍一定睛细看,便可以发现勾勒的花瓣轮廓处有着一块豆大的疤痕。
阿毓先还奇怪为什么作为男子还在额心化妆花,现下了然,这三瓣是为了遮住额心的一道疤痕。阿毓在心里暗叹此举独具匠心,这三瓣朱红把他刻板冷漠的面容平白增添一分妖魅,真真像是画里的神邸。
男子一手轻薄挑起阿毓的下巴,一手绕过阿毓的脸庞,指尖摩挲着阿毓脑后系着的十铃羽纶。本来冷傲的眼睛里,登时有火光跳动,直直逼视着阿毓的眸子,冷冷道:“你是何人?这十铃羽纶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阿毓一把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大声反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在这里!”
那人闻言也不说话,站起身又近了几步,他前进,阿毓就连连后退。
砰的一声,阿毓头嗑在了石墙上,一阵抽疼,阿毓忍不住想弯身揉揉后脑勺,可不等他举手去碰,阿毓就被他一只手死死抵在了墙上。
洞壁冰凉的触感,仿佛在告诫阿毓眼前之人的危险。
男子背着光,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两只眸子就像玉石般散发着夺目的光华,他死死盯着阿毓的眼睛,冷声道:“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妖怪?胆敢在我眼前卖弄!”
说着,他便伸出了食指,抵在阿毓的额头,闭眼凝思。
片刻之后。
“怎么会……”男子颤巍巍睁开双眼,“你居然是人?”
阿毓早就一腔怒火了,猛然推开他,嗔道:“我不是人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又要干什么?”
男子怔怔看着他,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神,突然,又像发疯似得扶额大笑起来。这次换阿毓一脸懵懂了,只听那男子道:“你可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毓摇摇头,那男子又继续道:“你跌落了悬崖,我救了你,可能是因为灵力牵动的缘故,山上的雪崩了,你我这才困在了这里。”
这么说来,阿毓当时的确看到了一个身影,还听到了一声巨响,愣神间,他又猛然想起二凤还在那群人手上,生死未卜。
阿毓不由得心下沮丧,又自觉刚刚对救命恩人确实有些情绪失控,这才平静道:“刚刚,是我失礼了,可是……”阿毓说着便走近了一步,问道:“可有什么办法出去?”
男子摊摊手,无奈道:“办法有是有,可难保不会牵动下一次的雪崩。”
阿毓急道:“那我们怎么出去啊?”
“等人!”
“等谁?”
“等我的人到了,自然可以出去了,现在你我该做的,只要保存体力撑到那个时候就行了。”男子说着就又在火堆旁边坐下了,神色孤傲,似在神游,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阿毓冷得发抖,见他那边暖和些,便不由得也在他旁边坐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既然是救命恩人,要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以后可怎么报恩?我阿毓可绝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知恩是一定要报的!”
阿毓说完这句话,简直要帼自己两耳光,不就是问个名字吗,还这样转弯抹角掩饰自己只是为了报恩,不是另有所图?
男子奇道:“你叫阿毓?”
阿毓重重点头,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突然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里面包含了很多阿毓从来都没看过的情绪。
阿毓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心想,我名字没招惹他家祖宗的名讳吧?
突然,男子又起身,蹲在了阿毓身前,阿毓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只得两眼随处乱瞄,反正不和他对视。
“单名一个霖字,字沐春。”
突然他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阿毓你当真要报恩吗?”
阿毓一本正经道:“话是这样说,不过我阿毓家徒四壁,无亲无故,又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你得想清楚啊!”
沐春笑道:“没事,我又不会让你去做杀人抢劫的勾当,想来,这事儿也只有你能做。”
阿毓一听这话,更是无头苍蝇摸不到边儿了,这世上还有只有他才能做的事情?
这么想着,阿毓突然意识到刚刚他说了名和字,都没有说姓,于是问道:“你只说了名和字,那你的姓呢?”
沐春别过眼,眼眸空洞忧伤,淡淡道:“无姓。”
阿毓不好多说什么,莞尔道:“那我叫你沐春兄吧?”
沐春抬头,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称呼,道:“论年龄,阿毓不过弱冠,怎么看都比我小吧?再论恩情,我虽不才,也救了阿毓一条命,阿毓不应当对救命恩人的称呼更加尊重些吗?”
阿毓愕然,问道:“那你说该叫什么?”
沐春淡然一笑,轻声道:“哥哥。”
阿毓被这一声哥哥震得两眼发呆,亲密如他和二凤,两年了他从未喊二凤哥哥,怀君兄虽然待他极好,可也是敬称“兄”,以至于,这么一会儿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么……怎么说呢……的称呼吧。
沐春见他稍有迟疑,佯装恼怒:“我还道阿毓是真心想报恩,原来只是说说而已,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着就是一脸沮丧的表情。
阿毓总觉得平白无故被人摆了一道,可是这报恩一话的确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而且不就是一个称呼嘛,也无关痛痒,随怎么叫都行。
阿毓咬紧牙关,把心一横,憋出了几个字:“沐……春……哥哥!”
沐春闻言对他一笑,轻声道:“不对,是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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