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剑游记]玩偶

　　喧闹的集市外围，白发白眉的老者正提着剑匆匆赶路。他穿着喜庆华贵的紫红衣装，但左眼一道血疤使得他平添一分凶恶。

　　老者似是赶路已久，脸带倦容，自语道：“唉，一把老骨头了，真是不堪长途跋涉，但看起来应是来得及赴约……唔？”

　　就在老者停步垂首擦汗之际，一个影子映在了他前方几步的地面，老者的动作顿了顿，依旧低着头，眼皮稍抬了抬，便见着双紫黑面绣金纹的靴子以及微垂到地面的紫红披风与深紫色的下摆。

　　集市上熙攘的人群已不知何时隐去了，街上一时之间静的可怕。

　　老者的脸上又渗了些汗出来。

　　来人静立片刻，似是打量了老者一会。

　　“汝便是廉耆。”

　　似乎确认了老者的身份，来者不急不徐地吐出句话来，他的嗓音低沉虽带了些沙哑，依旧好听的紧，语气却寒的像霜雪中深埋的剑刃，散发着冷锐的光，危险又惑人。

　　老者这才放下袖子，抬了头看向来人。

　　紫黑衣装的男人有着俊美近乎妖的脸蛋，左脸上带着个似乎是装饰作用的黑色镂空网状半面具。他的肤色不似生人，然而他长相俊美，即便肤色透着病态般的青白之色也掩不住他的风华。他袒着前胸，肩上围了一圈白羽，紫红长发用金质发圈束起，右上发侧用金饰固了簇白色鸟羽在上边，其中最长的白羽尾端氤着一抹血艳之色，圣洁中又透出点妖魅来。

　　廉耆一眼便认出来者，这个恶名昭彰的杀手，曾经的修罗剑鬼，如今的鸣凤绝杀——杀无生。

　　“汝便是廉耆。”见老者不回话，来人赤红的瞳孔直直盯着老者，负手冷漠地再次重复道。

　　廉耆的灵觉感受到了一股针对他的杀意，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悄然布下幻术，这才面色镇定道：“老朽确实是廉耆，但老朽想不出有何理由竟会让鸣凤决杀盯上吾。”

　　杀无生的声音中隐隐压抑着疯狂与杀意，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浸染了鲜血，直教廉耆寒毛直立：“只掠风窃尘四字，便足矣。”

　　廉耆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流光，恍然道：“真令人讶异，你仍在追杀那小子吗？”

　　杀无生的语气中带着病态般的执着，整个人像是处于疯狂和理智的交界处：“可能知晓掠风窃尘身在何方之人，吾都会逐一探听。”

　　即便见多识广的廉耆也被杀无生的状态吓到了，他勉强扯出个笑来：“老朽也是其中之一吗？”

　　杀无生没有回答，而是伸手直接拔出了背后的凤啼双声中的一把，剑光一闪一现间，杀招已然袭向廉耆。

　　廉耆慌忙拔剑接招，然而他虽早有防备，抵挡得仍甚是艰难，便妄图以言语安抚杀无生：“你说为质问那小子的下落而来，却未问便先拔剑，是怎样？！”

　　“假设汝与他仍有联系之可能性为十分之一，汝此行是为与他见面之可能性也为十分之一，而且有关他下落之线索，在你行囊中的可能性也为十分之一，即便三种可能同有，合算起来也有千分之一，如此便已有杀你之价值。”杀无生的声音平稳冷静，手中剑招却不见慢下，招招夺命，显得游刃有余。

　　廉耆被打得无名火起，怒极反笑：“不愧是鸣凤决杀杀无生，为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愚蠢理由便要杀人，真的是……你就不能简单用问的就好了吗？！”

　　杀无生只寒声道：“面对吾犹能游刃有余回答之人，绝无可能透露那个男人的下落。”

　　廉耆被噎了一下，不死心道：“你说的真有道理，但你不会要一个一个杀尽识他之人吧？”

　　杀无生显然并不在意那些人命，冷漠道：“若听见谁与他来往的风声，吾一向先杀再说，至于其中有谁真正与他相识，至今吾仍无法确定。”

　　廉耆听到此处，明白杀无生是铁了心要他死，语气也随之一变：“哼，与其留你活口让你怀恨一世，不如当初便取走你之命，那个小子还是太过手下留情了。”

　　听闻廉耆提起旧事，杀无生神色渐趋癫狂，杀气愈盛，剑招更显急促凌厉，却不见紊乱，他恨声道：“那厮夺走了远比吾性命还重要之物，纵使杀尽千百条他人之命，也不足以弥补！”

　　明悟言语不能动摇杀无生的杀心，为夺生路，廉耆不惜豁命一战，底牌尽出：“愚昧，有远比你生命重要之物，只代表你这条命之轻贱。”

　　“收拾弟子无知之过也是为师之责，别无他法了，放马过来吧。”廉耆下定决心，剑招威力更胜，一时竟招架住了杀无生的剑招。

　　杀无生眼中似有火焰燃烧，廉耆格挡下他的剑招反而令他更加兴奋，不再刻意压抑自己的实力。

　　“哧！”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响起，鲜血高溅染红了旁边高挂的白布，杀无生一剑便把廉耆刺了个透心凉。

　　杀无生自己也不曾料到得手如此轻易，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他冷哼一声，将剑抽出时还不忘顺手挑飞廉耆的佩剑，以防廉耆死前反扑。

　　“鸣凤决杀，竟有如此实力，”廉耆落败，付出的代价便是他之性命，临死之际，廉耆怨恨不甘道，“你，为何上天竟愿赐你那千分之一的机会啊……”语罢，这才倒下咽气。

　　杀无生收剑回鞘，睨了廉耆尸身一眼：“临死也不愿求饶之风骨，汝果然与那小子有关……”

　　杀无生上前单膝蹲下，在廉耆怀里摸索几下，搜出一支染满风沙的笛子与一张叠好的纸条。

　　杀无生打开纸条，原是没想能获得什么收获，不过是例行检查罢了，不料竟遇着了那千分之一的概率。

　　“终于……哈哈哈哈，大有收获，看来这个老头走上这条路，就是为了在此时此地死于吾之剑下，这回不会再让你逃了，掠风窃尘，汝之命，将掌握在吾杀无生手中啦……”杀无生眼神炙热，按耐不住心中喜意，似颠似狂般低笑，杀气从笑声中溢出，令人生寒。

　　杀无生一刻也不想再留下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再见到掠风窃尘，那个卑劣的盗贼。

　　待杀无生转身离去，几息后，廉耆的尸身却渐生变故，竟化为一段人形枯木。

　　廉耆从暗处中走出，擦了擦额头冷汗，自语道：“好险，若非老朽多长一个心眼，此次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哼，老朽虽知掠风窃尘那个家伙毫无人性，却想不到他连恩师也要算计。”

　　廉耆凝望杀无生离去的方向，心有余悸道：“想不到鸣凤决杀如今实力提高如此之大，这下那个小子该有的头疼了。”

　　廉耆冷笑一声，想到凛雪鸦将会吃亏，脸上透出点快意来。他完全没有要通知凛雪鸦的意思，转身便朝来时的路返回，只当自己已在此战中被杀无生授首，也能避去接下来的一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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