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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宠
小喜怕是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猜出来我这般出招到底是个什么套路,这究竟是欲拒还迎还是真的心怀天下,让他不由得在心里颠来复去咬文嚼字的开始研究这段话蕴藏的真实含义,不过好在小喜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并不会因为这反套路出牌做出主观的情感评价,只能赶紧跪下:“娘娘心胸庞大,实为社稷之福,小的代苍生百姓叩谢娘娘。”
几番往来客套之下,我吩咐小桃送走了小喜。想到今夜终得睡一个好觉,不由得让我喜上眉梢,赶忙让花阿嬷给我准备她的拿手甜点酒酿圆子汤给我做今夜的夜宵,今夜我定要枕着枕头喝着汤翘着腿子看画本子入睡。
不过这夜晚,酒酿圆子汤尚未端上来,卿叔原却是准时踩点前来。
跪在冰冷的台阶上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我只盼此刻我的眼神能如同一把把小刀,把眼前的两个人一刀一刀剐了,当然尤其是后面那个收了我的礼物却不得要领的小喜公公,真真可惜了我那柄上好的玉如意了。
卿叔原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小喜旋即吩咐身后的几个公公多开始布菜,看这模样今夜又是要和卿叔原一起吃饭了。
御膳房的饭菜自是好吃的,就是陪皇帝吃饭甚是无聊。卿叔原军伍出身,在饮食上素来不讲究,西北边陲的多年生涯让他开始嗜辣,所以餐餐必有红彤彤的辣椒,而我自幼长在宫廷,都城位于水乡之东,物产富饶,饮食习惯偏于清淡,我更是食不得辣椒,每每吃到辣子都要咳嗽流泪。所以每次和卿叔原吃饭,一共六个菜,我往往只能吃两到三盘,剩下的菜偶尔也会意思意思夹一下尝尝,避免让卿叔原发现我这个陪吃的吃客的不称职。
只是今日端上来的菜却是看着青黄油绿,一片生机,丝毫不见一点辣椒的踪迹。我心下欢喜,不知今日是否卿叔原身体不适不得吃辣,反正今夜至少这样的菜色,很对我的胃口,我那原本的愁眉苦脸,也因此染上了几分笑意。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饭菜。
卿叔原接过小喜给的热手帕,斯条慢理的开始擦手。擦着擦着,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装似无意的随口一提:“小九今日倒是大度。”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让我头皮一紧,我赶忙赔笑的说:“今日这餐食甚好,不免多吃了些。”装傻充愣这招又叫做,以不变应万变,屡试不爽。
卿叔原却不曾料想我有这般的无赖,神色古怪的看了看我的肚子,顿了顿然后说:“今日朕有些累了,都早些休息吧。”
话是这般说的,但是这去休息的却不是我。
卿叔原照惯例屏退了旁人,只带了小喜进了里间洗漱沐浴。销魂殿最大的特色就在于它有一个黯然销魂池,说白了就是一个大的浴池。我父皇在的时候这就是一个酒池肉林,整缸整缸的西域葡萄酒入水般倒入池子,我虽然不曾亲眼目睹过那般淫靡的景象,可是光凭着想象也能知道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场景。故而,我不爱用这个大的浴池,只因为每次看到这个浴池,联想到曾经这么多人使用过它,即便已经被翻新过,我仍旧不能克服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上的不喜。但是卿叔原确是很爱在这个池子沐浴,一来这个池子的确很大,容得下几十号人同时在内,二来这里的池子接了皇城东侧太白山的温泉水,卿叔原常年征战难免身有陈伤,温泉水能够活血化瘀,对于他来说更像一个药池有了附加功效,故而每次来到销魂殿,他总是要泡上一泡,我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我坐在外间的塌子上百无聊赖,卿叔原不曾就寝我也只能干等着。只不过这些日子都不曾睡得爽利,等着等着竟然在塌子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小九…小九…“ 唤醒我的是卿叔原的喊叫声。
我睁开双眼,眼皮有些酸涩,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小喜公公的人影,只不过池子内卿叔原的叫唤声却不曾断过,听着声音也不同往日的沉闷低哑,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下了塌子,走到门口开了开门,外面只站了两个守门的侍卫。
“小喜公公呢?” 我问道。
守门的侍卫恭敬的回答:“公公半盏茶前出门,看样子是去为陛下取物了。”
卿叔原不喜欢旁的人伺候,身边只带了小喜一个内监。耳边仍旧是卿叔原的一声声的叫唤,我被叫羞红了脸,只能忙关上门,不让内里的声响散到屋外去。
咬了咬牙,内心也怕卿叔原一个人在池子里发生什么意外。一旦他在销魂殿出了事,那我可真的是有口难辩,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陛下?”推开门,白色的雾气熏了我的眼。雾气迷茫中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只能凭着脑海里对于池子的记忆,以及卿叔原发声的大致方位一点一点的摸索过去,我不敢睁开眼,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哐镗一声脆响,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只觉得脚下一滑,人本能的向前倾倒。只怕这一摔是要摔伤了,绝望的睁开了眼睛,试图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绊住了我,下一秒却跌倒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男人被撞得一个趔趄,幸亏他在水池里,池水的力量卸去了一半的冲击力,他只不过后退了一步,并不曾跌到。夏日的夜晚,我本就只着一席夏裳,这般被池水一浇,是彻头彻底的湿透了,此刻被男人抱在怀里,本身没有的旖旎也在挣扎中蹭了出来。
伴随着温泉水浓浓的硫磺气味的是卿叔原身上的扑鼻的酒味。这般想来,刚才在池畔绊倒我的应该是那些被喝空了的酒瓶,而小喜怕也是被支出去取酒的。
卿叔原听到我的声音之时已经有些迷糊,被猛的一撞后猝不及防的温香软玉入怀,此刻已经有了几分迷离。他的手慢慢的袭上了我的腰,一个用力,我把紧紧的锁在了他的怀中。
男人的胸膛宽阔而又坚硬,我的手抵在了卿叔原赤裸的胸膛上,只觉得好似在推一座大山,任凭我是如何的使劲,这座大山仍旧是纹丝不动。试了几次也不得挣脱,只听头顶男人沙哑干涩的声音:“别动”,腰间被什么东西戳住,尽管我不知晓是什么,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还是听卿叔原的话更好。
一声喟叹从他的喉中发出,他的唇从我的额头滑下,一寸一寸的开始寻找我的唇。这样的卿叔原,在雾气中,什么都是迷糊的,只有一双乌黑宁亮的眸子,闪烁着野兽的光芒,好似被贯注了魔力,让人怎么都移不开双眼。
舌尖相触的一瞬间,身体迅速瘫软,人不由自主的往卿叔原的身上靠了过去。一股热流灌注全身,不知道是温泉水还是别的什么,依稀只能判断卿叔原今日喝的是大夏有名的雨露凝潸。母妃生前也爱喝这个酒,大夏的酒鬼酿的雨露凝潸,喝着不醉不会流泪,有人说这是大梦三生酒,喝了就能忘却一切的烦恼,只是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母妃喝了从未流过眼泪,也不见的开心,年岁渐长,母妃的一颦一笑音容笑貌都在一天天的从记忆里模糊,只不过这酒的味道却像扎根进了脑海,从未消失过,所以一触到卿叔原的舌,我就知道他在喝着个酒。只是,他少年得志,君临天下,又有什么苦恼呢
唇齿纠葛中我感觉到嘴里尝到了一抹咸味,卿叔原不再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只是紧紧的抱着我,一遍一遍的低吟父亲母亲小妹。逼供当日,父皇本是胜券在握的,他在瓮城布了局,一边押着卿家上下老小三十四口人,一个一个的站在瓮城上方,半盏茶杀一个人,要逼得卿叔原投降。只不过千算万算,算不得儿女情长,自己宠爱的五公主会偷了虎符似传密旨开了正阳门。只能说大夏的气数已尽,不然也不会棋差最后一招,父皇死在了金銮宝殿上。
卿家伯伯我也见过,是个刚正不阿的武将。卿叔原原本有三个哥哥,全部战死沙场,卿家可谓是一代良将,满门忠烈,乃至最后惨死宫门,最后只剩下他孤家寡人和几个外嫁他乡几个庶出的姊妹存活于世,这般的经历不免令人唏嘘。
人人都羡慕当天子是如何如何的好,只有这些真正坐在了金鸾宝座上的人,才知道当天子的代价是什么。孤家,寡人,才能称之为真龙天子。
那一刻,许久都不曾出现在脑海里的有个人的脸渐渐浮现了上来。我想起他青色长袍上绣着的天青绿竹,想起他站在花灯河畔于茫茫人海中遥望我的眼,想起他嘴角温柔的笑意,我的嘴渐渐的苦涩,却不敢在新帝面前为另一个男人留下泪水。
两个人不再亲吻彼此,不再互相舔舐伤口,只是静默的抱着彼此,妄图在旧人的身上挖掘更多慢慢被遗忘的往日的欢愉记忆。
我不知道那日小喜公公是否进来过,只不过卿叔原再也没有来过,有时候他会夜宿绝情殿,但更多的时候他都会留在王良妃的黯然殿。宫中开始谣传无双贵妃因为不愿侍寝而失宠的谣言,其实这也不算谣言,我更不在乎是谁传出了这样的话,以及从哪里传出这样的话。
小桃每日会絮絮叨叨的说卿叔原的一些行踪,她和小喜不知何时经常来往,小喜也会时不时的借由小桃的嘴向我传达一些卿叔原的事情,我知道小喜想把宝压在我的头上,只是目前看来,我想他是要失算了。
花阿嬷在宫中也沉浮了四十多年,对于这些内宫的龃龉早就看的透彻,她是唯一一个不劝我奋起争宠的人,只是托人寻来了一只狮子狗给我解闷,小狗还不足人手掌大小,雪白的毛柔顺而浓密,很是好摸。自打这狮子狗一来销魂殿,沉闷了多日的销魂殿这才热闹起来,宫人们被失宠的传闻吓得愁眉苦脸,生怕过几日就要陪我这倒霉主子搬到冷宫,人人垂头丧气,活生生就像是他们失了宠,只不过自打这小东西一来,活奔乱跳也不爱乱叫,天生长了一张讨人喜爱的模样,人人爱不释手,恨不得不要我这个主子而去侍奉这个小家伙。真当是,吾家有犬初长成,养在深宫无人识,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我虽然对于玩物一向不容易表达自己的喜爱,一方面是五姐很是恼人,你越是表现喜欢一样东西,她越是要在你的面前眼睁睁的抢走,若是抢不走就毁了,所以我就养成了这个习惯,越是喜欢越不会表现;二则是小狮子甚为黏人,特别是黏我,不知道狗是否也有智慧,知道在这宫中我才是唯一的主子,走到哪里它都要跟到那里,十足的烦人精。所以对于这个小家伙,我谈不上多么的喜爱,但也不讨厌它的存在,多点热闹对于销魂殿的众人来说,终归是一件好事情。
这一日,小桃和我带着小狮子到绕着内庭闲逛,小家伙喜欢在黄昏的时候出来走一走,不然定会乱叫淘气。我于宫中也无甚要紧的大事,每日清闲的很,故而也有着闲情逸致陪着着小家伙多逛逛。只是刚走到冷宫边缘,小家伙却猛的加快速度,冲进了冷宫院落的大门,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彻底消失了身影。
因着人在宫内,我素来不喜很多人跟着,这一般的遛狗也只会带上小桃和两个侍从跟着。狗儿不比猫,一旦走丢甚难寻回,且冷宫庭院幽幽,里面的妃子很多已经神志不正常了,若是小狮子冲撞了人受了伤就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我想了想,吩咐侍从和小桃快进去把小狮子找回来,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石椅上歇脚。
只不过小狮子没有盼回来,倒是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更准确的说,是望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小喜从外面鬼鬼祟祟的提着一篮东西,神色诡异四处张望,确定四周没人了,才一个闪身进入了一道侧门,一晃没了人影。
我一直以为那个门是一道锁死的侧门,或许又是某个侍卫的休息的小房间。平日里爬满了一些藤蔓类植被,日子一长,门上被覆盖住了原来的模样,远远的看过去,不知道的人定不会留意那里还有一道门的存在。
事实证明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也可能害死人。
我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其实更是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思绪藏在这股好奇的里面,说不清道不明,反正驱使着我走向了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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