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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
日子又过了两天,严和、严路已经稍稍习惯了码头上的劳作。严慈到底年纪大了,想着怕是无法在码头上来回抗货,就在家中领着严柏、严树上山砍了些柴火囤着。日子冷了,柴火用的也快。
这一日,到了上元节。大抵作坊什么的都放了假,货船也少了,严和、严路今日也在家中歇着。
大王氏早早起床,领着两个儿媳妇准备了烧香祭拜之品,有浮元子、有绿豆饼、有红枣糕等等。手艺不精,糕点看着有些粗糙,但盆盆碟碟的摆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喜庆。
严家众人先是带着祭品去了半山腰上的元廊庙。
元廊庙建在高峰岭最高山峰的半山腰上,距离严家一个时辰的脚程,山间的石板小路上布着青苔,周遭的村名都提着香烛祭品举家参拜,一路上,严慈不停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村里人大多知道他们家被村里的瓷窑辞退了,言语间带着些刺探的问道,严慈都笑着不答。
就这样缓缓走着,半途的时候已经有隐隐的钟声遥遥传来。
严英年纪小,她手里拉着严娟,两个人都穿的圆滚滚的,好似一个不慎,就会顺着山间的石板路滚下去。严松、严树每日里在山上玩习惯了的,爬这么些山路对他们来说实在不值当什么,一路玩闹,间或捡几个散落在路边的松子。
严英拉着严娟爬上半山腰的时候,累得坐在草地上直喘气。她笑嘻嘻得对严娟说:“妹妹每日想着出门玩,可不知道走路这么累吧。”
严娟嘟了嘟嘴,有些委屈,因为今日小王氏只在途中抱了她一会儿,她自己爬了大半的山路,心里委屈得只想掉眼泪。
元廊庙红墙绿瓦,香烟缭绕,古树参天,在深山里透着庄严肃穆。此刻庙里香火鼎盛,大王氏急急领着一家人王前殿走去。
前殿正中一尊释迦摩尼的坐像高近2米,头饰螺发,顶有高肉髻,慈眉善目,大耳垂肩,神态庄肃,左手作触地印,右手结禅定印。两侧还有文殊菩萨并普贤菩萨的雕像,面相长圆,眼神下视。身处殿中,已然觉得佛光普照。
大王氏自来敬重菩萨,起火燃香之后,领着一家子跪拜在佛前,口中念念有词。严家这些年过得很是艰辛,除了懵懂不知的小儿,一家人都虔诚叩拜着。
不一会儿,礼佛事毕。严柏、严树、严英、严娟四人就绕着元廊庙四处游逛。严慈和大王氏用红纸包了几枚铜钱,准备去添些香油钱。
此时,严慈见李正木正与昔日几个工友相携而来,他自觉有些难堪,悄然领着家人绕道躲在转角处;听得那几人与李正木议论纷纷:
“哎,李头儿,你听说了吗,元廊庙山脚的小陶窑昨日又塌了”
“现今做了陶器也就买给那么些个穷鬼,呵呵,多少年了,早晚要倒的”
“那个小长窑,多少年未修了,昨日又塌了,压坏一窑陶罐,主家气得很哪,听说在找买主打算买了破窑,不过哪有那般笨蛋愿意接手”
“话说的是,咱可得回坊里好好祭祭火神元君、窑神元君”
“是是是,这些年多亏李头儿照料着坊里,要不哪儿来工钱”
“哼,知道就好”
严慈听得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心里想着元廊庙山脚下的小陶坊,也有些感慨,陶坊虽小,但自家里的碗盆倒大多是那小陶坊产的。
严和心中大抵同自家父亲想得差不多,只严路心中猛然一震,有些想法,到底不敢同老父与哥哥开口,自己内心暗暗琢磨着。
严英四人来到元廊庙后殿,看香炉内香火鼎盛,仿若香气缭绕,心中都有些兴奋,伸手去摸那些雕着花样的石柱、石碑,又垫垫脚尖想去触碰寺中的梵钟。
“二哥,快看,这是不是大哥说的药王菩萨?”严英看到大殿一侧供着一尊菩萨,头戴宝冠,一手握拳置于腰侧,一手曲臂置于胸前,手执药树,低眉顺目。
“额,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严柏也听严松讲过药王菩萨的典故,但药王菩萨是什么样子的,他倒是真的没见过。
严英蹬了蹬小脚丫,往药王菩萨的方向又靠了靠,小小的脑袋瓜子微微倾斜着,看的极认真,樱桃小嘴撅着,看起来很是可爱。
严英年纪小,听了严松说的药王菩萨的故事,觉得神奇也好奇,现今看到药王菩萨的尊像,却觉得和程大夫看起来也是差不离的,数日前朱肱与程大夫的一问一答让严英小小的心中满是崇拜。
严娟在一旁一无所知,和严树两兄妹盯着佛前的贡品直流口水,很有点儿恨不得长居寺中的意思。
不一会儿,严慈几个大人已经添过香油钱,过来寻了几个孩子返家。
途中,大王氏看着平日里还算乖巧的几个孩子,今日跟放开了手脚撒泼似的,四处奔跑追逐。很是心疼他们脚上的布鞋,嘴里念念叨叨的:“皮猴,皮猴,都是皮猴,没个省心的”
“阿姑,孩子们难得松快一日,小心吓着他们”小王氏今日穿着一件沉香色旋袄,衣襟上绣着缠枝花样,这是她陈年的旧衣裳,样式娇俏,很得她喜爱,不是节日轻易不穿的。
“是呀,阿姑,难得上元节,让孩子们热闹热闹”李氏今日也笑开了颜,穿着一件浅青色对襟窄袖衣,衬得身形愈发瘦弱了。
“哼,都是你们惯的”大王氏狠狠瞪了两个儿媳一眼,但到底不再碎碎念了。
严慈今日在菩萨跟前跪了许久,一直祈祷能够回到瓷窑做工,他干了一辈子窑工了,一双老眼看着窑火的颜色就知道了窑温的程度,骤然离了窑炉,身子都跟着凉了。此时蹒跚的步履满是重重的沉思。
严路看着老父愁苦的样子,欲言又止,心中有个想法,有些荒唐,但一旦发了芽,他自己又遏制不住得一直去想,抓耳挠腮得纠结着。
“二弟,有话直说便是,没得憋坏了自己”严和一路看着沉思的父亲和纠结的弟弟,觉得这个上元节有些沉重。
“叔父!”严英被严树追着跑,一下子撞到刚要开口说话的严路上身,严英脑门撞的生疼,大大的双眼泛着泪花。严路被撞的猛的跌在地上,也失了说话的勇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过来爹爹看看”严和看到严英撞得厉害,很是心疼,掰着严英的脑瓜子来回瞧着。
“宠!宠!宠!好好的一个小妮子被你们宠成个疯丫头!”大王氏下垂的眼皮里泛着凶狠的目光,看着严英四处奔跑也就罢了,还撞了她自来疼爱的小儿子,心里的那杆秤一下子就倾斜了。
严英近来常跟着太婆拾柴、喂鸡,相处得当,一下子被大王氏凶狠的样子吓着了,瞬间大哭不止。
李氏连忙跑过来抱着严英,心里对大王氏有些抱怨。觉得大王氏很有些小题大做,不过小孩子玩闹罢了,小叔子偌大个人,能撞得比小孩子厉害不成。
跌在地上的严路早已自己爬了起来,他只是一时失神,骤然被撞失了重心才跌在地上,委实不值当什么,看大王氏这般愤怒,对自家侄女也很是羞愧。连忙说到:“娘,儿子又不曾怎样,你这样说英英,让儿子怎么好意思”
严路边说边蹭到大王氏身边,各种哄着,不一会儿就把大王氏哄笑了。
如此这般,前面的对话自然就告了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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