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

　　“宋伯，这玉……”折蛰有些拿捏不准。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这玉啊，还是我爹在时，太祖皇帝赐给老王爷的。我小的时候，常见将军拿着玉，一看便是许久。后来，王爷去了，这玉便被太祖皇帝收回了宫里。算算这么些年了，终于又见到了。”宋伯一脸感叹。这老王爷说的。自然就是那一字并肩王折麟。
　　“可是这玉，我都不知道。赤炎军为何会听从？”
　　“这还是第一代赤炎军将士们暗地里达成的共识，见玉如见王爷。”宋伯笑得宽慰，折蛰却更疑惑。也知再问不出来什么，就回了屋。
　　这几个月，不知从哪里，传出了辽兰女皇的亲妹妹打算和亲姜国的消息，以结两国永世之好。又过了些日子，竟是传言辽兰女皇打算亲自下嫁姜国。一时间，众说纷纭，成了两国人，无论是王公贵胄还是工商布衣的茶余饭后。
　　这段时间，折蛰找了大白很多次，但是都被回绝了，理由是，没有这么个人。当折蛰又一次以为自己被耍了的时候，他接到了那人的书涵，落款是阿沾。折蛰气啊，但是他必须忍着，因为有些事，他觉得只有大白知道。
　　“将军，是怎么看的？”他给折蛰沏茶，满眼认真。让折蛰不忍心打断。阿沾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还用木簪挽起了一缕编发。自是平添了一种风流韵味。
　　“……我？我绝不会认同。”待折蛰回过神来的时候，眼里瞬间恢复了边关时的锋芒。
　　“唉，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我才一直不想见你。”大白夸张的摇摇头。眼里充满了哀怨，尽情表露他的无奈。
　　“你既然知道我的想法，就该知道我的选择。”折蛰深深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
　　“就是知道。才觉得麻烦。”折蛰望着他的正经，忽然有种感慨，是啊，那人，从不与我同路，我却为何如此信任他？这本只是他自己的事，世人谁不想要长治久安之世，何苦连累别人？不料阿沾话音未落：“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独夫之心与民意，有什么不同？”
　　“独夫之心，独木难支；万民之心，天下归元。当一种想法，变成了天下的想法，那便是正义；当一个人成为异类，那他注定成为众矢之的。”阿沾沉着声，缓缓道来。这一刻，折蛰终于知道，眼前人是阿沾，而不是大白。
　　最初的大白，冷情张狂，工于心计；后来的墨白，天真坚毅，少年懵懂；而如今的阿沾，心怀天下，颇具城府。每一个身份，他都扮演的非常好。或许，掌控这天下的纵横捭阖，他真的不适合。
　　折蛰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不过这并没有动摇他的心。他知道，纵使这个世界上他最后的底线都可以不要，但是他绝不容许，不容许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的牺牲，在一个敌国的女人，一场荒唐的婚礼中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变成笑话。不管这是不是已成定局，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那个国家最尊贵的王。他都不接受。
　　“罢了，此事再议吧。”折蛰烦闷的摆摆手，忽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记得你最后走的时候，说你还有个名字，不妨说来听听。”
　　“啊？那个……”阿沾正想借口掩饰，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有人叫他。
　　“衣衣？衣衣～”阿沾只觉得自己真的要羞愧致死，好不容易解决掉阿沾，这个……该怎么办？
　　“依依？你这名儿怎么越起越恶心。”折蛰一脸嫌弃，阿沾倒是放下了心。
　　“衣……咦，折蛰你也在啊？”来人看见了他，脸上的惊讶绝不止一点点。
　　“赵信？”折蛰的青筋跳了跳，在这种地方，看见自己幼时死党。折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啊啊啊，你们聊，我先走了，呵呵。那个折蛰，有空来我家喝酒啊。走了走了。”赵信说着就打算踏出门。
　　“回来。”折蛰冷声道。“说说，来找……依依干什么呀？”
　　“没事，不就是一起喝个酒吗？没事没事。今儿天气不好，我先回去了，要不下雨就不好了。”下雨了，我只能看着您这尊神，我多憋屈啊。话说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你回来了！
　　“没事，下雨了，就住这儿，我账算我的。”折蛰单手支着木几，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真的？”赵信将信将疑，有人付账那当然是好的，不过这位爷……，折蛰不认识吗？他的身份，谁敢睡啊。可这小子看着也不像开玩笑啊……
　　“爷，您说呢。”这回倒是阿沾发话了，他全程坐在塌上，其间也只是抬过一眼，向赵信表示，他看见他了。接着就默坐着，玩弄着杯子。也不插他们的话。
　　“呃……”赵信正觉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又听阿沾对着折蛰说：“爷您说好今晚不回去的，这么着又变卦了？”
　　赵信头疼，好嘛，人家更本没理他。不过也好，自己可以走了。不过想想，他又苦恼了，这么大的消息，却不能说出去，他好伤感啊。这种事怎么就摊上他呢，他不过是……唉，不提也罢。
　　折蛰听了这话，一时没回过神来，就让他忘了问他和赵信什么关系。只是看着面前人，心里隐隐觉得想笑。又不知道为什么。
　　“别看了，人走了。”阿沾看着折蛰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的。只不过他比折蛰通透，他知道折蛰心里对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些意思的，只是意思到什么程度，就要再慢慢揣摩揣摩了。他不急，他有时间。只是……风已经起了，他怕山雨来的太快。
　　“将军，咱们睡吧。”折蛰看出了他眼里的笑意，只是他那面上的无辜又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曾经‘强迫’过他，或者，要过他。这滋味，啧啧。简直□□。
　　“不了不了，你自己睡吧。要下雨了，我们家管家腿脚不好，我去守院子去了。”折蛰还是有理智的，只是没有多少了。
　　“好啊，毕竟来日方长嘛。”大白欣然应允，还有一个甜甜的笑。“不过将军，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到时候你一定不能生我气啊。”
　　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里，折蛰看到了鬼魅，散发着妖异的光，可那笑，不是正如少年一般吗？第一次，折蛰没有分清眼前人。可是不久他就会知道，原来所有的脸都是属于一个人，那个一心想要为了自己，却狠不下心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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