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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可能存在和已经存在的
昨夜的血腥事件刚发生,暗巷被警察封了个里外三层,楮渊也不能再回之前的地方,所以今天他早早的就回到家里。
他租的房子在城市边缘区域的旧公房里,四楼,一室一厅加上厨房和卫生间。这是处80年代末的房改房,面积小,时间老,显得有些破旧,年轻人基本都搬出去,剩下的住户大多数是五十岁往上走的中老年人。对于楮渊来说这里不显眼,安静,易于隐藏,也安全。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陈方渐的豪宅只有三公里的直线距离。
楮渊扭动钥匙,轻轻推开门,右手向前一抬,接住无声无息落下来的三根金色的头发—这是他从买来的芭比娃娃上剪下来,每日夹在门缝中的。
自他搬到S市开始起,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他将整个房子打扫的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所有的东西都在他们固定的位置上,有固定的角度,甚至对应着固定的颜色。无论有任何陌生人挪到过某样东西,楮渊都能发现痕迹。他谨慎的将这些微小的细节做到极致。
楮渊坐到了卧室的电脑面前,按动了指纹解锁器。银幕跳出黑色的界面和跳动的光标。他在光标处输入指令,跳出一行监视器模样的界面,又将自己的手机连接上去。
界面上跳出简易的地图,一个跳动的光点显示在地图中。楮渊点击“追踪”按钮。屏幕停顿了两秒,随即跳出一行提示:“您搜索的目标不存在!”
楮渊皱起眉头。
他又试验了一次,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楮渊眉头拧成川字。
他重新尝试定位自己的位置,结果屏幕上地图立刻跳出他所在的地区位置,再按下卫星链接,屏幕上显示出清晰的卫星地图,甚至可以精确到小区的楼顶。
软件没有问题!难道他并未成功在陈文广手机里植入木马?
不!我明明测试过!他想。
也不一定!楮渊闭上眼睛。他其实并没有真正在别人身上试验过几次这个木马文件!不敢说百分之百的把握!
或许对方的手机有反侦查系统?
该死!
楮渊懊恼的一拳砸在桌上。
他猛的直起身体,金属的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两三步就跃到一个巨大的整体式衣橱旁,重重的拉开拉门,将一排挂着的衣服整个挪到一边。
一张张图纸、相片、数据表格、样本图表、简报整齐的贴满了衣橱内壁。这是他七年来的所有心血。
褚渊目光落在正中间最显眼的两张图片上,一张图上是一只漂亮的蜥蜴特写。它纹理清晰的绿色皮革状皮肤上纵横交错着褐色的细纹,三角形的脑袋上有硬质的皮质角状物,一直延伸到后背,背后中间两侧各有一块圈形的黑白色镶嵌的花纹。它藏在繁密的树叶里,暴露出的背部就像某种体型更大的生物的脸部特写,那两块黑白色的圆形斑纹就是一双硕大的眼睛—典型的生物拟态,为了对付天敌。这就是卡塞克在亚马逊森林里找到的新品种蜥蜴,属于鬣蜥科。它正瞪着凸起的,镶在绿色的鳞片状皮肤里冰冷的双眼看着楮渊。
卡塞克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Magic start——幻星”。
另一张照片已经泛黄,边角明显的磨损,正是人至中年的养父卡塞克·费斯。他穿着防水的卡其色帆布外套,背对着太阳,眯起眼睛,眼角深深的皱纹延伸到鬓边。左手搂着面色红润的亚裔少年—约书亚·费斯。也就是现在的楮渊。
这是他死之前两个月拍的,之后卡塞克就去了亚马逊森林,从此阴阳两隔。
楮渊颤动的手指抚摸上照片里父亲最后留给他略显沧桑的笑脸,因为愤怒、急躁、懊恼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和猛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他深黑色的眼眸缓缓的扫过这些年来收集的发生在不同国家的各类文字的简报,上面报道了世界各地的突发暴力事件:人肉zha弹、人体兵器、死神士兵、反政府武装的血腥屠杀。每一桩看似独立的杀戮背后都隐约有着“幻星”的影子。而就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前,他又再一次亲眼目睹了“幻星”制造的恐怖景象。
楮渊闭起眼睛,他一直用冷漠和愤怒诸城坚硬的外壳武装着自己,而脆弱和迷茫如同无法抹去的阴影一点点在他的精神中枢蔓延。
还不够!他想。我还不够强大!也不够冷静!还没有等到适当的机会!
他紧紧握住胸口的银质合金配饰,雕刻的突出的边角深深嵌入手心里。
银器带着他的体温,炙热的刺痛着他的神经。他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在墙壁上各色的图片上流连,最终落在角落中最不起眼的一处纸片上。
那是一张从书本上撕下的纸,纸张有些年代,早已变得焦黄。上头是一首旧诗,褚渊不懂诗,那是养父的爱好,他无事的时候常常拿这本书阅读。再后来留到褚渊手上时,整本诗集就剩下这一片纸而已。
文字是漂亮的英文印刷体,褚渊刚被收养时,卡塞克经常用临时学来的生涩中文一遍遍和他咏读过:
过去可能存在和已经存在的
都指向一个始终存在的终点。
足音在记忆里回响
沿着那条我们从未走过的甬道
飘向我们那重从未打开的门
进入玫瑰园。
从未走过的甬道,从未打开的门!楮渊想,一直以来他想的是如何进入到陈方渐铸造的恐怖的怪物里,层层撕开,扯出它巨大而密布着毒液的心脏狠狠的掷在地上踩个粉碎。
但是以他一己之力,太过渺小,他还不够强大,还不够足以应对所有的事情。
他有深重的无力感。
不过,陈方渐的实验并不算成功,没有了卡塞克的“幻星”比他想象中更难驾驭。即便他为了回笼早期投入的资金,将“幻星”病毒伪装成提高人体细胞活力的生物武器卖给反政府武装,但是它的成分太不稳定了,成效很难控制,并且他提供的所谓疫苗,绝大多数都没有效果。
它的购买方已经提出了强烈的不满,“幻星”不光制造出强化肌肉和弱化神经痛觉的生化战士,更是制造了无法辨明敌我的“活人丧尸”。他们没有自控力,不知疲倦,感知不到痛苦,只有无尽的杀戮和进食的欲望,这只欲望支配着他们的身体,直到身体四分五裂,脑袋被打成稀烂为止。
所以买主不得不将那些人作为“人肉zha弹”,忍受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副作用。但是全球的大肆报道已经让陈方渐很有压力。好几个组织盯上了他,还有国际刑警,这让他焦头烂额,不得不终止在其他国家的实验室,以华侨投资的名义将“幻星”的实验室暗中挪到了S市。
只是,让褚渊懊恼的是,他至今也无法锁定陈方渐究竟把“幻星”的秘密实验室建造在什么地方。他调查过新线集团在S市建造的所有工厂,都无功而返。但他知道陈方渐一直派人在寻找活人实验品,四年来,从未停止。
不过有一点让他稍稍欣慰的是:新线集团对于“幻星”的开发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在他们消耗完卡塞克之前的所有研究数据,然后再也无法取得新突破。从越来越多的失败品和越来越频繁失踪的流浪人口看,陈方渐已经将“幻星”送到了崩塌的边缘。
这都是报应!
那时,养父因为拒绝再和新线集团合作,将原始数据拷贝在微型芯片里放在音乐盒里,并且试图毁掉所有资料,无奈被布鲁士和陈方渐发现,销毁程序刚刚开始便被按了终止键。
然后,他们将他推进了封闭的金属墙壁的实验空间,放出了四个被注射过强效“幻星"的试验品!
楮渊的双唇变得灰白,不可遏制的颤抖。
他唯一不敢触及,企图忘记的记忆,来自于一个微型U盘,并不清晰的一段视频......
他们用“试验品"撕碎了卡塞克.费斯的身体!他的血和支离破碎的内脏溅得实验室内壁到处都是。
楮渊想起昨夜的恐怖的一幕:被撕开脖子的女人喷出的血、被他崩掉了脑袋的活死人。
陈方渐也并未掌握一切不是吗?他离最后的成功还有不可捉摸的距离,所以他是不是也在害怕,怕暴露?怕报应?怕前功尽弃?
楮渊猛的一拳砸在墙壁上。
他们用那些”东西”杀了父亲!同样的,那些”东西”也足以摧毁他们自己!
过去的时间和未来的时间
过去可能存在的和已经存在的
都指向一个始终存在的终点!
楮渊静静的拉上橱门,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他仿佛看见未来的那个终点。
咕咕叫的肚子将他拉回现实中,他拉上橱门,决定出去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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