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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事
明月高悬,天朗气清,几颗散落的星子在天边闪着若有若无的光,月晕倒是美好得不行。
萧焉端着自己洗漱的木盆,在雅信宫殿外的门廊中略略停驻,看着窗外的月色。
窗外灯火寥落,洗澡的温泉池子就在最亮的那处,在那棵花树下。
听楚东凰说,外殿中蛇虫鼠蚁颇多,内殿这是洒了很多的驱虫药才让它干净得像仙境一般。
仙境……这可真是大言不惭。
萧焉眼底染上了淡淡笑意。
不过萧焉却不得不承认,楚东凰的宫殿确实别具一格,设计独特。这奢侈繁琐的风格,哪怕是比之庄皇室的主体宫殿也是不遑多让。
只是人间的荣华富贵气息重了罢,却偏偏说自己的是仙境。
萧焉轻叹一口气,走过这满地繁华,与外面的天地荒芜也仅仅一排雕饰精美的护栏隔着。
楚东凰眯起眼睛,不发一言,就这样看着萧焉一步步走来。
所谓一步一生莲,大概就是如此。难怪有人愿意随他,走向寂灭。
谪仙行走于凡世,也许就是这样的场景,就算不是,也不会差多少。
萧焉的精致至绝的容颜让人恍恍然,楚东凰觉得自己只看着萧焉就已经可以醉了。
如若萧焉是个女子,那定然倾城,甚至祸国殃民。如若淡扫蛾眉,脂粉略施,那么纵然是她红袖间四大花魁拍马,也追不上的。
纯黑的眼珠子,多珍贵啊……等等,好像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楚东凰想着,忽然强行刹了车,萧焉可是合作伙伴,是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得罪的。不然忙活这几天就是白忙了。
牵机的解药即将进入最后一道工序,那么此时等的就是,这种极有灵性的毒何时反扑了。
楚东凰当然不希望萧焉身上的哪一部分被毁,可是如果那一天到来的话,似乎也是很必要的。
舍得,他们这些上位者的游戏规则,便是如此。
那么,就在萧焉还没被毁之前——好好欣赏吧。
可是实际上楚东凰还是不信,虽然这个年代的医术水平很低下,但是她还是想要好好地护住他。不说别的,就凭萧焉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的男子这一点就够了。
她怎么忍心,他被毁掉。
这样的男子,似乎就是为她准备的禁脔。
文饰华丽的风灯在空中发出嗤嗤的声响,下面坠着的彩色丝带迎风飘舞。木地板泛着古朴的色泽,透露着名贵熏香的痕迹。
每一块铺下的木地板都是从千年古木上截取而下,原本是那皇家林场特供给庄皇室的。
这楚东凰,真是了不得。
萧焉从小受天下闻名的礼仪之邦留国的皇室礼仪教导,规矩更是多。沐浴时要焚香,就连脱衣裳也是有模有样的,楚东凰愣是看出了风仪来。
虽然说帝王于普通人,就该有距离感……但是萧焉这距离感,未免太强了些。
萧焉的母后,看来是把他当做未来的天下之主培养啊。
鄢氏的野心——真是可怖。
楚东凰黑眸渐深,如若鄢氏的计划会阻碍她,那么这个盟友也毫无意义了。
况且如果萧焉真的如此重要,那么为什么会任由萧焉被其他兄弟暗害……如若真的有那么大的野心,萧焉作为一个关键中的关键,就更加地——无可取代。
萧焉,一个在留国距离王世子仅一步之遥的男子,居然在这个时候中毒,简直可谓,疑点重重。
楚东凰轻呵一声,“庸人自扰。”
管她筹谋天下,我只静静赏花。她眼眸波光流转,却只在萧焉身上粼粼。
把这么美的男人比喻成娇花,自然是没错的。
楚东凰其实不是胸无大志,也不得过且过,她只是有一个难得的特质:今朝有酒今朝醉。
此时此刻,她还是手握权柄的楚家公主楚十四,是她手下很多很多人的主公。
此时此刻,萧焉还像孙猴子一样,乖乖地躺在她如来佛的手掌心。
此时此刻,雅信宫的内院,仅他二人耳。
萧焉身受重伤,又遭牵机至毒暗算,内息几乎无法调理。所以就算他拼尽全力,也是发现一旁偷窥的楚东凰的。
啧啧,真是冰肌玉骨,肤如凝脂。要楚东凰来形容的话,她只想得起楚宫中藏宝阁最贵重的那株珊瑚树。
萧焉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贵重二字。
原来这就是,古时所谓的君子。皮相倒是真的挺诓人的。
她这些年来奔走四方,从未为一个人而停留过。她不断地寻找自己命数的破解之法,哪怕浏览过各大书阁,也从未看过其中录入的名人君子,有多少页和萧焉有关。
现在想来,怕是不少。
她已经吩咐木奴调出萧焉的第一级卷宗,虽然她的第一感觉告诉她,萧焉值得救,可是究竟救他来干什么,那可就看这些卷宗里到底记载了些什么了。
不过楚东凰在萧焉脱到最后的时候,还是很矜持地向她最初藏身的那块大石头后躲了一躲。
既然萧焉是个君子,那么她就当个淑女好了。
不得不说,楚东凰是个虚伪的人呢。
她在天然温泉池里喟叹了一声,正是因为此处有一眼温泉,十分难得,在此修筑的雅信宫一直未曾定主,恰逢楚国十四公主降生,“体弱多病”“皇恩浩荡”,从此这个宫殿就归了楚家东凰去。
萧焉啊,怕是不知道。这温泉的源头,可是楚国的“龙脉”呢。
楚东凰回想着她所看到的,宽肩,窄腰,矫健的身躯,流畅的曲线,凌厉的线条……只觉鼻子一热。
她静静地低头,本来不甚在意外表,可这天下间,可能只有自己这副身躯能够配得上那样的男子罢。
不然怎么说,是上天派他来到了她的身边,点亮了她如今这贫乏寂寞的生活,让她开始有了一丝热度。
阴谋,阳谋,楚东凰从来不惧。她只害怕她有一天会无聊得想自尽,却没有东西可以燃起她对生活和性命的热情。
他必然,是要与她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对于他们而言,没有永恒的对手,只有永恒的利益。一旦自己的劣势产生了一丝一毫裂缝,他们都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撕扯,直到制胜。
而楚东凰对于萧焉,就是这个裂缝。
花树满树花,晚春的英华待落,正是生命重新开始的时候。池边八个灯笼,用了最好的蜡烛点亮,宫灯雕饰精致,树旁还有石龛,也点上了灯。
在一片阴凉灯火寥落的大环境反衬下,真是美得非凡。
池中,更是有美人。
等萧焉脱下衣裳,一脚迈入池子里的时候,他才发现在水的那边有一片漂浮的乌发,宛若水藻一般。
楚东凰寻思萧焉已经快要入瓮,便十分迅速地一扭身,在萧焉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拉到了萧焉身边,一把把他扯下了水。
他瞳孔放大,脚腕处一片细腻的触感。
“哗”池子激起一大片水花,萧焉被楚东凰拖到了水底,呛了水,先前清高孤绝的公子玉容一瞬付诸东流。
楚东凰色心又起,这样轮廓分明且看起来容易接近多了的萧焉,明显让她也很心动。
她双手箍住他的窄腰,将湿漉漉的小脸贴了上去。萧焉避之不及,竟被他抱中。
萧焉的咳嗽一下止住,匆忙把楚东凰从自己怀里推出去,却一不小心又犯了错,双手触碰到了少女的胸脯,萧焉收也不是,出也不是。
一张小脸急得通红。楚东凰怪阿姨心下好笑,就向他又凑近了些。萧焉湿答答的头发粘在额际,无奈之色愈发清晰。
真正是玉琢磨的人儿。她的眸子黑得纯粹,一股怔愣。
少女柔软的躯体是春日的幼苗,又软又韧,带着青涩的蓬勃朝气。
萧焉脑子一片空白,稍微可以思考之后只想着,这楚东凰,真是不得了,不得了。
楚东凰以后想必是要为祸天下的,只是现在,她还只在萧焉怀里蹭着,“萧七大美人。”
她忽然发话。
萧焉放弃挣扎,任由她抱。
“真好看。”萧焉低头,发现少女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看,嘴里无意识地呢喃。
萧焉想了一会,说:“你也很好看。”
楚东凰眼神大亮,“真的?”
迫于楚东凰的淫威,他不得已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嘴上说着:“对,真的。”
楚东凰于是习惯性地撅嘴,“可是我还这么小,你怎么知道我好看?”
萧焉一哽,“小女娃小时候玉雪可爱,长大也必不差。”
“那我是你见过的女孩子里,第几好看的?”
“第一。”当然是第一……
萧焉眼神偏移到了那棵巨大的花树上。
花瓣层层叠叠,粉粉嫩嫩,恰似当时少年。
入夜。
萧焉的低吟和喘息传入楚东凰的耳内,楚东凰惊醒,转头看向大床上的人。纱幔层层叠叠,她看得不甚清明,心一沉,然后翻身下床。
没有穿袜子,光着玉足,楚东凰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萧焉的床前。
牵机毒发。
楚东凰抽出床底下的银针,首先在他的几处大穴扎了针。
然后,她一掌拍下。
萧焉吐出一口瘀血,楚东凰听见了声音,松了口气,然后缓慢地走出帷幔,点亮了灯台上的蜡烛。
真麻烦。楚东凰一脸憋闷,又转身去取了大量的药丸和药草。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药方。但是在这种年代,能有一个残方已经不错了。她做过实验,这个是有效的。
楚东凰曾经在庄国的古籍《古留华录》中看见过牵机的记载,它描述得很模糊,尤其古文过分言简意赅,但是她在其中捕捉到最明显的关键词无疑是“失志”和“幻梦”。
能令人神智毁伤,在这个年代何等丧心病狂。
不得不说,人们毁灭的能力永远大于修复的能力,这一点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楚东凰起初内心纠结得不得了,可是她已经作死救了他。如果不把他治好,她是不能忍的。
留国的几个王庶子,也真是无法无天。她看到的资料可是,留王宠爱鄢后至极的。若真如此,萧焉还能差点死掉?
一个值得他们煞费苦心寻找致命牵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掉的人,侧面意味着强大。可惜,强大的人,并不是没有弱点。
他此时中毒,就是巨擎产生问题,做手脚的最佳时刻……
然而楚东凰是个“正直”的人,此时她没有必要小人地动手脚。
她更想看,萧焉复仇的模样。
仇恨能让人心理扭曲,楚东凰实际上是一个心理扭曲,期待天下间男人全都死光的变态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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