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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月的气候是唐密最喜欢的,尤其是生活在宁城这种夏热冬冷的城市。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在某个晴朗的中午找一家临街的餐馆,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吃喝着,街景就着食物,有种闹中取静岁月静好的感觉,十分的美好。当然对面有个不讨厌的人边吃边聊着,那就更好了。咸示就是为了这个“更好”才被拖来的。
“也就是中午没什么人,否则像你这样吃了一个多小时的饭,餐厅非得恨死你不可。”咸示吐着槽,她本来是准备爬山锻炼的,结果还没出门就被堵住给拖来当逛街的“拎包机器”。好在唐密志不在逛街,十一点多就拉着她进了餐馆。有人请客,她也就不客气了。
唐密又点了杯橙汁,优雅的呡了一口,冲着咸示翻了白眼,“这才叫享受生活,你知道什么呀。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吗?你们局长因为这个案子告破而心情大好,他的女儿,我的顶头上司自然也跟着心情不错。我以这个案子为蓝本写成了连载小说,她也觉得不错,给了我一笔奖金。这不,今天中午请你吃饭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晚上继续,我们还可以小酌一番。”咸示得寸进尺。
“倒也可以,如果你请客的话。”唐密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你知道这案子的后续吗?”
咸示也打了个哈欠,说:“我只负责破案,其余的我一概不管。”
“何光亮立了遗嘱,房子卖掉,钱一分为二,童家和他父母各得一半。其实即使他不说,也会附带民事赔偿的。最终可怜的还是两家老人。”唐密颇为感概,“我回访了一次,童家还好一点,童璇父母到底还有点人脉,找人想办法收养了一个女童,也就三四岁,取名未未,未来的未。当是童璇的女儿。老两口将房子卖了,到其它小区买了房,远离原来的住处,省得听别人嚼舌根。何家就惨了点,倒不是钱的问题。何光亮留给他们养老的钱足够,就是他们在农村住惯了,能搬哪儿去呢,最终还是要伴着风言风语过活,这是最难过的了。人言可畏啊。你猜何光亮为什么要杀童璇?”
“心理扭曲呗。”咸示不假思索的说:“他惦记童璇那么久,好不容易得到个机会能上手,结果自己无能,只能干看着。再加上情敌又回来了,而且这情敌原来就和童璇有一腿。童璇又要和他闹离婚,坚决没有妥协的地方了,孩子也不给他生,什么念想都不给他留,他还能怎么想。窥视了半天,拿到手里半天,他什么都没干成,那不如得不到干脆毁了,让谁也得不到。”
“还有一点,何光亮在童璇面前抬不起头,在心爱女人面前,而且这心爱女人还做了自己老婆,但他居然做不成男人,这种自卑是极度让男人崩溃的。男人对自己的生理情况太过于在乎了,难道是荷尔蒙的原因?”唐密话是这么说,可她一点都不同情,“周大鹏一家现在也不敢再贪小便宜了,为了这点便宜差点让自己成了嫌犯。邓千才和赵力也收敛多了。人啊非得吸取一点教训才能有所改变。你还别说,何光亮的心理素质真是强大,如果他抵死不认,会不会真的拿他没办法?”
“不会。破绽太多了,例如,连何光亮自己都说和童璇早就决裂了,那24号中午为什么童璇还会让他搭车?即使何光亮再如何恳求,童璇再如何识大体,也不会自己坐在副驾驶,让何光亮当司机。那是亲密的夫妻或情侣间才能做出的事情。”咸示肯定的说:“冰柜是何光亮最大的漏洞。接触冰柜的只有周大鹏夫妻和他三人,这点也有证人,甚至冰柜里的结冰程度也可以判断时间,周大鹏老婆可没有清洁的习惯。其实何光亮知道周大鹏夫妻他们没有动机没有时间,也不可能知道童璇的去向,怎么可能是疑犯。这两人是一点嫌疑都没有的。他抛尸时肯定是要连着背包和布袋一起抛掉的,因为野塘那儿随时都可能有人,即使是晚上也会有夜钓的人。他必须趁人不备一下子就扔掉,这样才最安全。监控里有背包和布袋的画面。他分/尸时穿的衣服戴的手套口罩之类的东西,肯定会和尸体一起扔掉,如果他包装的结实,这些东西上的指纹肯定会有的。可以肯定的是,他包装的一定很结实,而且非常密封。”
唐密立刻就明白了,“如果不结实不密封,万一化了,那会有血水流出来,还会有腐烂味道。不过你怎么会肯定他分/尸时的穿着会和尸体一起扔掉呢?”
“监控的日期到3月11号,何光亮报警是在10号。而截止5号‘童璇’失踪时,都没有何光亮和童璇出来倒垃圾的画面,就只有他背着包拎着布袋的画面,他不可能将有重大线索的穿着放到后面再扔,而且他能放哪儿呢?他连方向盘上的指纹都能想到消除,这么重大的线索放哪儿都会沾染上血迹,这不符合他谨慎小心的性格。其实这也能说明‘童璇’是假扮的,如果真是童璇叫了外卖,一个有洁癖的女人能让垃圾在家过夜吗?给他家打扫卫生的王阿姨也说我们去的头一天晚上见到何光亮家满屋子酒气,好几个空酒瓶,这说明何光亮可不是个爱干净的人。也许那天晚上得知我们要来,他也害怕也紧张,所以才喝了好多酒。”咸示微微叹息,“其实较真起来,有好多线索说明‘童璇’已经不是童璇了。”
“看何光亮给伍彬他们三人发微信约的时间就知道,他心思这么细腻,想让赵邓二人证明伍的嫌疑,没想到赵邓二人都是色/胚,去的太早了,所以分/尸他肯定会‘全副武装’。我特意问了一下,上次办这个案的警察虽是个老警察,但是老男人总不会像我这样的时尚女人一样对首饰那么敏感,虽然他对何光亮早有所怀疑,但就是找不到具体的证据。”唐密夸赞了一下自己,又说:“我剁过冻骨头,好像看似没有血水,但是溅在衣服上的小冰渣子化了之后就是一股腥味,要是拿手一掸,反而容易化,容易把血水掸进衣服里。算了,不说这个案子了,都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说说看,最近有新案子了吗?”
咸示调侃了一句,“你的鼻子比狗还灵。”
“切,”唐密不满地哼了一声,“这是直觉,记者的直觉。”
“还真有一个案子。”咸示故意买了个关子,“不过呢——”
“快说快说,”唐密瞪了她一眼,“晚上我请客喝酒还不行吗?”
“得嘞,晚上喝酒的时候再告诉你。”咸示得意地笑了。
唐密眼珠一转,“成,那我现在还有事,晚上你在家等着我,我到你家找你。”
“没问题。”咸示一口答应,哼着小曲高兴地回家了。到了傍晚快六点,她肚子都开始抗议了,手机还没动静,就在她以为被放鸽子时,门铃响了。来人正是唐密。
唐密有点气喘,将食品袋往桌上一放,拿出来的是六个餐盒,倒是香气四溢,可是以为的大餐呢?美酒呢?咸示一眼看到另外一个袋子里两个玻璃瓶,很明显是没有包装的酒瓶,再仔细一看,二锅头!
“不是吧。吃这个?喝这个?”咸示不能相信自己的大餐会飞了。
“不够吗?”唐密掏出手机,几分钟后说:“我又叫了两个菜,酸菜鱼和老鸭煲,八个菜,国宴待遇了。”她看咸示盯着二锅头,撇撇嘴,“这可是中国最有名的酒之一,和茅台一样,都是名酒,而且还不怕有假货。”她也不客气,径直去厨房拿了碗筷和酒杯,给咸示和自己倒了一杯酒。
直到外卖送到,咸示才明白,她想的大餐是不可能有了,只得认命地灌了一口“二锅头”,见唐密学着她的样子也灌了一口酒,结果被呛的直吐舌头,她顿时心情大好,“二锅头就二锅头,什么酒我没喝过。倒是你,一看就是喝酒的菜鸟,当心酒后,嘿嘿嘿,”她一阵奸/笑。
唐密顾不上咸示的贱样,跑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开水,端回座位,这才冲着咸示翻翻白眼,“吃你的喝你的,管那么多干什么。说,快说说,究竟是什么案子。”
“去年十二月的一个案子,警察基本就能肯定凶手,但就是在某些细节上卡住了。”咸示认命地喝了一口酒,味道有点冲,但够劲,这样边吃边谈,很能促进食欲。
“快说吧。少卖关子了。”唐密亲自给咸示夹了菜。
“宁南科技产业开发区,你该知道吧。”咸示挺享受这样的服务,“去年12月18号在开发区某产业园里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件,死者是女性,四十七岁,财务室的主任,死亡时间据法医说应该在晚上七点左右,误差应该不会超过前后半个小时,也就是案发时间应该在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因为死者是第二天上班的同事发现的,间隔时间并不是很长。而死亡原因是腹部被利刃捅伤导致失血过多而死亡。”
“宁南开发区?这地方我知道,去年这个时间才建好的,非常远,很偏僻,是政府搬迁计划中的一部分。”唐密嘲弄地笑笑,“现在市区的地太值钱了,政府为了GDP,在市区周边搞了几个开发区,用1:2的土地交换,强逼着工厂拿地搬迁。别说是1:2,就是1:4,都是巨亏。怎么办呢?政府借口环保,非要让人家搬迁,也是没有办法的。也就是糊弄一下百姓,真要是有污染,只隔着几十公里就能完全保险了?”她感概了一番,话题又回到案子上,“那里建的挺气派的,没有监控吗?”
“要是有监控还会这么久不破案吗?”咸示摇摇头,“什么都是建起来好建,但那些零零碎碎的收尾工作总是做得很慢。主干道上的监控是有的,可是其它地方正在慢慢装呢。死者就职的厂子是国企,才搬进去不到三个月,一切还都很混乱,只有几个重要的地点有监控,其余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装。小道消息说,他们厂在市区的那块地已经被某个财大气粗的开发商给看中了,就像你说的,这种GDP可绝对是给领导们长政绩,上面一道命令,身为国企,他们能不急着搬吗?先住进去再装潢呗。”
唐密提出了疑问,“财务可是重中之重,是应该优先装监控的地方。”
“没错,监控是装了,不过只是装在外面,怎么说呢,明天实地考察一下你就全明白了。”咸示悠哉地喝着酒,感概地说:“这二锅头喝多了,还是挺有滋味的。咦?你怎么不喝?”
“我刚才不是喝过了?”唐密下意识闪了一下眼神,“我喝多怎么开车回去?”
“借口吧。现在酒驾查的多严啊,你要是开车来,刚才会二话不说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咸示好笑地望着她,“再说了,代驾,叫车,实在不行睡在我这儿,方法多了。怎么?对我有戒心?放心吧,兔子不吃窝边草,除非是自愿草。喝吧,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也不灌你酒,你意思意思,就当是陪着我。”
“行,我舍命陪君子好了吧。但是这案子你可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唐密认命地又喝了一口,呛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果然是一等价钱一等货,早知道还是买瓶好酒。”见咸示乐的哈哈大笑,她没好气地说:“说案子,说案子。为什么警察会认定凶手,却又不能抓?嫌犯到底是谁?”
“先吃口菜。”咸示体贴地给她夹了菜,说:“死者叫李丹婷,而她的丈夫叫胡益壮,警察锁定的凶手就是她丈夫。”
唐密眼露精光,问:“证据?”
咸示不急不慢地说:“在死者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甲里发现了她丈夫的皮屑。而在他丈夫的左面颊靠近下巴的地方明显能发现三道抓痕。法医鉴定过了,就是死者抓的。只是——”
“是什么呀?快说。”唐密心急地问,而咸示仍然是四平八稳地语调,“胡益壮说他老婆遇害前的一个晚上,也就是12月17号的晚上,他们过夫妻生活太激烈,他老婆抓伤了他。”
唐密才往嘴里送了一口酒,这个理由差点让她呛住喉咙,“这个鬼扯的理由,警察竟然会信?”
“警察当然不信,但是不可否认,这是合乎情理的。”
“那伤口的愈合情况呢?根据伤口的愈合情况应该能判断出大致受伤的时间吧。”
“伤口的愈合情况因人而异,警察总不能在胡益壮身上再弄一个抓痕做对比。再说不到二十四小时,哪个医生或仪器能做出非常精准的判断?”
唐密转而换了个思路,看了一下手机,“去年12月18日是星期一,第二天嫌犯如果去上班的话,应该有人能看见他脸上的抓痕。除非他没有上班或没有出过家门。这方面调查过吗?”
“当然,警察也不是吃白饭的。这就是嫌犯聪明的地方。嫌犯倒是上班了,而且是准时上下班,但是他的同事没有人注意到抓痕,换而言之,就是说同事们都说他脸上没有任何异常。本来这点是可以作为证据的,但是嫌犯却又给出了理由。他说自己大小也算个领导,总要顾及面子,所以他特意用了他老婆的遮瑕膏,进口的那种,效果特别好。他还主动提出检验,确实在抓痕处发现了遮瑕膏的成分,还有云南白药之类的成分。伤口含有这些成分,会影响愈合的,就更不可能判断发生的时间了。”咸示吃着菜喝着酒,好不悠闲。
“这就是无赖嘛。”唐密有点小小的气愤,“上一个案子里那姓何的就是个无赖,这个案子的嫌犯也是个无赖。现在执法部门要求的是疑罪从无,这就给一些嫌犯留下了耍赖的空隙。别的证据呢?难道没有其它有利的证据了?警察对付无赖应该是有一套的啊?”
“虽然是耍赖,但也是有效的。”咸示倒是没有特别的情绪,“警察暂时还没有特别有利的证据,反而是嫌犯倒是有证据证明他的不在场。警察对付普通无赖倒是有一套,但嫌犯可是宁城某个区的副区长。没有铁证不好随便抓人,怕影响不好。”
“影响?也是,副区长啊,属于现管范畴。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不用急,明天星期六,实地考察一下,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咸示看着唐密红扑扑的面颊,故意猥/琐笑了笑,“你喝了半瓶,看来今天只能留宿了。”
“谁说的,我叫车。”说着,唐密拿着手机就准备叫车。咸示夺过了手机,故意吓唬说:“叫车也不靠谱,新闻已经报道了好多次,通过软件申请当司机的人鱼龙混杂。美丽的女士,又是喝了酒,还是单独一人,我可不放心她大晚上一个人回去。我是诚心实意的挽留她留下来,你同意吗?”
“态度不错。”唐密斜着眼,嘴角微微翘起,“勉强能同意。”
“那就请吧。”咸示乐了,做了个躬身的动作,“小咸子为太后服务。”
“什么太后,是女皇。”
两人竟然玩起来幼稚的“角色扮演”。
一夜好梦。第二天,睡足的唐密神清气爽地起床,麻利地收拾好自己,和已经健身完的咸示一起下楼准备去吃早餐。哪知才到楼下厄运就降临了,斜身后一辆蓝色的电动三轮车呼啸着冲了过来,要是唐密的余光瞥见了,躲得又及时,非得被撞伤不可。那辆三轮车的主人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速一溜烟的跑了。气的唐密不顾淑女形象,跺着脚叫嚷起来。
咸示只能安慰一下,三轮车跑得太快,她也没本事去逮人。
发泄了一通后,唐密还是很生气,坐在馄饨店里仍然抱怨不止,“看都没有,那电动车的速度都快有五六十码了,要是撞上我,我肯定要去医院的。有这么开车的吗?这可是小区。要是个老人反应不及,非得出事不可。”
“这有什么呀,有次我开车,快车道啊,后面有辆电动车,擦着我车就窜到前面去了,特别危险,我一看车上的表,我这车的速度是55,他比我还快,可想而知这电动车开得有多快。以后遇到电动车,咱惹不起躲得起。”咸示安抚了她一下,“别想了,快吃吧。”
唐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食物,“怎么又是馄饨?说起这馄饨,我更来气。你明知道姓周的家里冰柜有问题,你还带我去她家吃饭?你什么居心啊。你倒好,吃得是鸡蛋炒面,鸡蛋和面条都不能放冰柜里,我吃的是馄饨,肉馅可是能放冰柜,我一想起这事,我就恨不得咬你一口。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咸示忍不住哈哈大笑,“吃吧,放心,这世上不可能到处都是凶/杀/案。这家馄饨店味道不错,天天排队,你尝尝嘛。为了表达我对你歉意,中午我请客,大餐,绝对不像昨天晚上你那样糊弄我。”
唐密“切”了一声,勉强尝了一下,眉头一舒,“味道还行。就这么定了,中午我要吃西餐。”
“女皇陛下,臣的胃只能适应中餐,请您高抬贵手,赏脸和臣吃中餐吧。”咸示的怪模怪样让唐密忍俊不禁,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吃了早餐,唐密坐上了咸示的车,发现车的方向不是往南边,问:“不是去宁南开发区吗?”
“是要到开发区,不到起点却是在建宁区的区政府大楼门口不远处。”咸示进一步说明,“现在宁城有十一个区,建宁区是老区,在宁城市北。区政府离着市中心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想先去找嫌犯?不过找嫌犯干嘛要说宁城的行政区呢?只要在宁城待上一阵的人,谁都知道的。”唐密疑惑,通过上一个案子,她“深刻”地知道咸示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些“废话”。
“昨天中午在你请我吃饭之前,也就是我接到这个案子之时,就已经被告之嫌犯出差去了,明天才能回来。”咸示开车很稳,而且避开了早高峰,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建宁区的区政府大楼很气派,但是咸示并没有将车停进去,而是在区政府大楼对面的街道停了下来。靠边的街道划分了车位,她这一停车立即就有人过来要收费。
咸示不耐烦地摆摆手,“警察,临时停车,办案。”
收费的人眼珠一瞪,“什么警察,市长停车也要交钱。”
“我看你是钻到钱眼子里了。我车就停在这儿,你要觉得不可以,你就打110吧。如果我车子有一点损坏,唯你是问。”咸示和唐密下了车,没有理会这人。这收费的使劲撇撇嘴,只能认命离开。
唐密调侃地说:“你这是典型的以权谋私。”
“如果局里给我报销我就不谋,如果不报销,我只能谋了。”
“至于吗,十来块钱的事。”
“至于,积少成多,这叫节约。”
唐密率先“投降”,说:“行了,我不和贫,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咸示带她过了街,来到区政府大门,并没有打算进去,而是指着不远处的大楼,说:“政府办公时间是标准的朝九晚五。根据嫌犯的说法,18号傍晚4点50分他提前十分钟下了班,这一点这里的监控和他的同事们都可以证明。然后他开车回到了家,区政府的监控拍到他上了车,他家离着这里挺近,不堵车的话大约五到十分钟就能到家。这条路上的监控也拍到他的车子驶回了他所住的小区。中途没有任何停顿和异样,小区的监控也可以证明他的车进入了小区。”她掏出手机开始计时,然后带着唐密又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等停车时,她按下了手机暂停键,时间显示才过五分钟。
唐密看着这个名叫“名苑小区”、颇为高档的小区大门,有点不满,“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这样跑来跑去好玩吗?”
咸示笑笑,并不在意,“嫌犯回家的这条路并不是主干道,所以一般都不会太堵车。而且根据小区进门处的监控可以发现,在5点01分时嫌犯就已经开车进了小区。嫌犯的说法是他开车回家用开水冲了泡面,吃了几口觉得很没意思,于是就出门骑上公共自行车,去找死者。”
唐密提出了问题,“‘很没意思’是什么意思?骑公共自行车去找死者?这里距离宁南开发区很远啊,骑车吗?”她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地图,冷笑一声,“直线距离是25公里左右。如果不堵车的话,开车或打车都需要四十分钟左右。骑车?他是运动员出身吗?”
“不愧是记者,反应够快。”咸示拍了句马屁,“嫌犯可不是运动员,你看到他就知道了,典型的‘领导形象’。‘很没意思’——根据嫌犯的说法是他和死者刚刚从吵架离心的状态恢复到热恋状态。”见唐密一脸鄙夷,她继续解释,“这是嫌犯自己说的,他和死者因为女儿在国外,家里就他们两口子,两人工作都忙,久而久之没了交流,感情出现了问题。死者出事前的半个月,他们长谈了一次,决定再来一次恋爱,重温一下过去的岁月。所以嫌犯就想给死者一个惊喜,去接她下班,然后过过夜生活,像年轻人那样浪漫浪漫。至于他为什么要骑车?他自己说有两个原因。第一,他如果开车,那接到死者后,两人就会分别开自己的车,他觉得这样不太浪漫。第二,他每天吃过晚饭后都会骑车锻炼一下,骑去接死者正好顺便锻炼。”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唐密思索了一下,“我记得去年12月中旬有段时间几乎是天天下雨,雨量还挺大。18号那天傍晚下雨了吗?”
“你抓住了关键点。18号那天全天下雨,从市区到郊区,宁城这一片没有不下雨的地方。只是几个时间段停了一小会。”咸示赞赏地看着唐密,又说:“而那天的傍晚五点到七点是下雨的,雨还下得很大,七点后渐渐变小,但一直都是蒙蒙细雨,没有停过。九点半后雨又渐渐下大了。以上数据来自宁城气象局和当地的一群路人,绝对准确。”
唐密下车观察了一下,重新上了车,指着小区问:“嫌犯什么时候出的小区?这种较为高档的小区,应该是有监控。”
咸示摇摇头,“当然有,不过监控拍到的人不能肯定是嫌犯。这小区外表看上去挺光鲜,但死角到处都有。嫌犯住在四楼,他说自己为了锻炼减肥,这段时间都是爬楼梯上下,并没有乘坐电梯。所以电梯里的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那天又下着雨,他要骑车,自然是穿着宽大的雨衣,而且12月份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带着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自己,这是合理情况。他说他是穿着蓝色的雨衣出门的,可监控里根本看不出色彩。那个时间点又是下班的高峰,进出的人穿着雨衣的可不少。”
唐密又问:“穿着雨衣进出吗?如果是走路应该打伞的。”
“你刚才没注意到小区的提示告牌吗?”咸示指着一个方向,“就在大门旁边,上面写着‘共享单车不能进入’。如果想要骑车一段距离,大部分人都会穿着雨衣走出小区,而那些进入小区的人,也只能将单车停在外面,穿着雨衣走进去。”
唐密点点头,“那警察问过嫌犯吗?他总该能在监控里指认自己吧?谁能不认识自己呢?”
咸示笑笑,“他恰恰不愿意找到自己。他的借口也挺合理,说自己有脸盲症,对人体或面部形态非常不敏感。”
“那就是说不能确定嫌犯的出门时间了?”唐密一瞬间又反应过来,“如果他骑的是共享单车,他用手机APP打开车子总会有记录的。就算他自己不说,找到共享单车的公司,总会有时间线索和行进路线的。除非单车是那种很原始的机械锁,但是那种机械锁的单车现在很难很难找到了,几乎没有了。嫌犯不可能为作案而专门去找一辆机械锁的单车吧,假设真是这样的话,他找到这种单车后又能藏到哪儿呢?既然是共享单车,任何人都有可能骑走,放哪儿都不是特别保险。除非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而且即便是机械锁的单车,即使不知道行进路线,但打开的时间总能知道的。”
“你说的很对。如果嫌犯为了这次作案而去专门找一辆机械锁的单车藏起来是不现实的。而且他必须给自己定位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间点,这样才能消除他的嫌疑。”咸示将车开到了离着小区不足二十米的一个路边停车位,用大拇指指向旁边一排的自行车桩,“这是宁城政府花了大钱做的公共自行车项目,自行车车头前有个插销,可以插进自行车桩里。只要办张卡,将卡放在车桩上自动读取,就可以随时将车取出,不过和共享单车对比,麻烦的是还车的时候还必须找到自行车桩,将车头的插销插到车桩里才能完成还车手续。这车也没有定位,但办的卡是实名制,而这一排排车桩旁也都安有摄像头。系统显示,18号晚5点25分,有人用嫌犯的卡取了一辆自行车。监控也显示这人骑上自行车当即离开了。警察对比了一下小区和自行车桩处的监控,发现这人确实是从嫌犯那栋楼里出来的,然后走出大门来到公共自行车桩的。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雨很大,又戴着口罩,所以警察根本不能确定这人是否是嫌犯。难道有同伙?”唐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区政府和道路以及这小区大门处的监控都显示嫌犯开车回到了小区。这说明嫌犯确实是在小区里。如果是有同伙的话,那嫌犯的目的是什么呢?让同伙扮成自己骑车,而自己乘车去作案,然后在某个地方和同伙交换身份?路上的监控拍到这个骑车人的行进路线吗?”
“也就拍到几分钟而已。虽然现在到处都是监控,但某些犄角旮旯里监控还是缺失的。这个城市满眼都是高楼大厦,可背街小巷依旧存在,而且是下班高峰时间,只要骑车人穿过某个没有监控的地点,那就很难再找到了。经常会有新闻说,很多电动车撞了人最后都是溜之大吉,根本找不到肇事者。尤其是这种下雨天。”咸示发动了车子,用手机定了时,说:“你的这个假设是否成立,我们稍后再说。现在该考察一下时间和距离了。如果这个骑车人就是嫌犯,那么从这里到宁南开发区,我们来看看需要多长时间。”
唐密打开了手机导航,又问:“这个骑车人的速度是多少?”
“有限的道路监控上显示,骑得很慢。”咸示回答说:“你要是看到体形,你就会知道,这种慢速度是正常的。一般人骑车的速度是15到20公里每小时,慢一点的10公里左右,快一点的25公里左右,这是大概的说法,因人而异。但是嫌犯绝对属于慢一点的那种,应该说是很慢的那种。”
唐密想了一下说:“如果这样算的话,在7点半前,嫌犯是根本不可能到达死者的厂子。这就是他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吗?”
“证明之一吧。”咸示的话让唐密略微吃惊,“还有其它不在场证明?”
“等到了现场,我一说你立刻就能明白了。”咸示边开车边观察四周。
唐密只想了几秒,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你在看是不是用近路吧。”
“所以我说,我们是天然的搭档。”咸示还是不忘时刻献媚,“又聪明又美丽的姑娘,已经很少见了。”
“是吗?我很高兴收下你的赞扬,不过——”唐密似笑非笑,“你这态度可不像是对搭档的态度。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要找近路,恐怕你又会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有的时候不结合地形和环境,确实用语言不好理解。”咸示一本正经,“但是这事可以马上告诉你。我就是想找找看能不能有开车的近路,不过目前来看警察还是对的。”她的态度取悦了唐密,“警察是对的?说来听听。”
“首先要和你郑重说一句,警察真不是吃白饭不干事,他们甚至都做过试验。局里选了三个年轻力壮、二十五六岁的男警察,找当地人询问了三条相对近的路线,让他们从名苑小区前的公共自行车桩开始骑车,直到死者的工厂大门口,平均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局里有选了个和嫌犯年纪一样大、都是五十岁的男警察又做了一次试验,这次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二十分钟。抄近路虽然路程变短了,但是人在骑行的时候是会累的,不可能一直保持一开始的速度,骑到后来会越来越慢,甚至都需要休息一会儿。多说一句,那个老警察的身体和身材可比嫌犯要强太多,警察甚至都怀疑嫌犯根本骑不了这么远。可惜这一点上,嫌犯也有证据。晚上9点20时,在距离死者工厂南大门大约向东一百米的地方有排公共自行车桩,那里的摄像头记录了嫌犯还车的画面,而且还基本清晰地照出了嫌犯的面部和头部。”
“那个时候还是在下雨呢,他运动后热了摘下口罩倒是情有可原,但是脱下雨衣帽子,这就是很刻意的为了摆脱嫌疑的行为了。”唐密望着车窗外,越往郊区走,成片的工地和吊塔出现在视野处,旁边也许是已经盖好的现代化小区,也许是尚未拆迁的村庄,最神奇的现象还有老式村庄、田地和所谓的别墅区混合在一起。新修的较宽阔的柏油路,有些坑洼的狭窄水泥路,甚至还有土路相互穿插着,只有某些繁忙的十字路口安装了摄像头。这明显就是新老结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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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应该先写这个案子的,因为比较简单,可以让大家先适应一下“玩法”。还是老规矩,凶手(已经明了)、作案手法,证据,三者缺一不可。谢谢大家来“玩文字探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