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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霏雾弄晴，池台遍满春色。梁间燕，前社客，似笑我、闭门愁寂。乱花过、隔院芸香，满地狼藉。长记那回时，邂逅相逢。】
那回，邂逅相逢。
季白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做了一梦。
梦里花落不知多少，遥遥望去，树下一人影，翩翩风骨，恍若隔世。手机震了两下，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几则短信：【三儿，今晚想吃什么？】【嗯……要不要我去漆园给你打包两样？】【漆园换老板了啊，也不知道菜的味道有没有变。】
季白看着看着就笑了，点开短信打字：【按老规矩点，我要吃糖醋鱼！】
庄恕的短信回的很快：【早给你叫了，吃货。】
未接来电却不全是庄恕的。季白回拨过去，听见李熏然急急的声音响起，“三哥！”
“薄靳言给出了嫌疑人侧写？！”季白听完后立马抓起外套开门往外冲，“我现在去刑警队，你先到的话替我给他们分配任务，嗯。”
季白攥着手机，走出电梯才想起庄恕。
庄恕，庄恕。
庄恕啊……
季白迈着沉重的步子到了车库，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捏着手机开始按号码。
他该生气了吧。季白抬腕，将手机贴在耳边，只觉电话那头的等待声尤为漫长，庄恕终于接起了电话。
“我，我临时有事要去一趟刑警队。”季白忽然发现自己丧失了说好话的能力，连原本打算的道歉都忘了。
庄恕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还吃饭吗？”
“不吃了吧。”季白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是闷闷的，“我……”
“没事儿，我知道了，你忙你的，我先挂了。”庄恕放下电话愣神儿。一下午因为一则短信的欣喜，兴冲冲开着车来离家完全相反方向的餐厅点那人最爱吃的菜，到头来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人。
“怎么？”
到了饭店，漆园这间餐厅自然是人多的。但因着庄恕早来，要求特别，服务员特意让他侯在咖啡区。而后刚巧这日漆园的老板在，更是亲自出来打招呼，两人聊了不多时，倒是非常开心。
那老板缓缓走来，抬手端了杯茶放在庄恕面前，动作如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风雅立时尽显。庄恕是名医生，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比起注意脸，先看的一定是手。
而这漆园的老板，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庄恕接过茶盏，强作镇定，“没事，只是……那些菜不用再打包了。”
“佳人跑了？”那人挑眉，浅笑，“其实只要美酒佳肴在手，但无美人也无妨。”
“老板有心了。”庄恕叹气，“本就如此，我已经习惯了，老板可不必陪我。”
老板还是一副笑脸，看着庄恕将手中的茶饮尽，“庄先生可曾想过【感情】有多么不切实际，不是一等一的交换产品，你付出的再多也只是覆水难收。”
庄恕只不自觉去盯着茶杯底的那一行小字，笑笑，“这话跟之前的那位老板说的可太不一样了，看来漆园想登顶，还是需要像您这样的人才。”
“这倒是稀奇。”那人看着他的动作，依然是风骨翩翩，“他说了什么？”
“【愿同尘与灰】。”
庄恕把手中的杯子放回那人面前，“这组杯子被留下来实属不易，该好好珍惜才是。”
前漆园，有酒有肉，风流不失姿态。而现在的，却更像是漩涡谜团。庄恕和季白以前常来这里，对此熟的很。这组杯子是前老板常用来招待客人的，底部刻五个字，只有喝完了茶才能借着光亮看见。而每每被新人看到，各种讶异时，那老板总哈哈大笑，让他们莫辜负时光。
那人静静地看了片刻，召来服务员为庄恕上菜。
“庄先生的话，鄙人铭记于心。如若有机会看到庄先生携眷莅临，那餐饭让我请客，就算对二位的祝福了。”
“萍水相逢，谢谢老板了。”庄恕轻轻点头，又道，“还是打包吧，回家里吃心里也踏实。”
老板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开去吩咐服务生了。庄恕见他的背影挺拔削瘦，也不过是简单的灰绿色棉麻衬衫，却衬出一缕傲慢来，也真是奇怪。待那人走出四米远，像是感觉到庄恕在看他似的，忽然回头。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那人朝着庄恕淡淡道，“求而不得，可再来找我。”
庄恕愣了会儿，心中所怀离恨，犹如春草越行越远复又生，无边无际？渐行渐远，真的会彼此仇怨，直到求而不得？
“可曾听说过《辋川集》？”
赵启平一路上都没有再跟谭宗明说一句话。他坐在驾驶座开车，谭宗明坐在副驾驶座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矛盾。
“……别看了。”赵启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都盯着我一路了，还没盯够？”
“看一辈子也不够！”谭宗明嘴甜的很，“宝宝啊，幸亏你来找我了，你不生气了是不是？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我改！”
“你改什么？”赵启平问，“你不是向来都觉得自己没有错的吗？谭总？”
谭宗明忿忿道，“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跟别人出去瞎胡闹，就是胡八一那小两口儿！非要拉着我喝酒聊天谈人生！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再说了，你那么多手术，又不回家，我一个人……”
赵启平面无表情打断了他的话，“以后真不敢了？”
谭宗明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有想到赵启平会如此快的消气。
“不敢了！”
“行，这次算你走运，逃过一劫。”
谭宗明偷笑着，等道车缓缓开进小区，停在地下车库，熄了火，一把便拉过赵启平的肩，凑在人家唇上难分难解。
“你……谭……嗯……”赵启平的安全带都没解开，带扣处被谭宗明死死压着，把他整个人都禁锢在座椅上，无法挣扎，任狼宰割。
“别说话，别说话。”谭宗明终于放开他，眼里满是缱绻和情欲，他唇角一弯，笑着引诱自己的爱人，“想要我吗？”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去刑警队？”李熏然看着凌远，满眼不解，“你的嫌疑已经排除了，饭也吃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只想知道以后怎么在门口堵小警察的凌远，“……我好歹也是现场目击者吧？说不定能想起来什么关键线索！”
“那躺在ICU的犯人就挺关键的，什么时候能好？”
“脑外那边说，片子的情况不是很好，颅内出血，度过危险期还昏迷了这么久，只能看他自己什么时候醒了。”
李熏然叹了口气，“你果然是个医生。都怪我，当初我要是能护住他就好了……”
“你当自己是救世主还是超级英雄？”凌远低低笑起来，“你为他做的已经足够了。”
李熏然没有再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人在昏迷前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什么样的人，会在性命垂危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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