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javu 幻知

　　Chapter 09. 融雪后的路

　　“我们两个看起来真像漫画里的不良学生啊…”萧遥一筷子插起面前的关东煮，看起来有点肿的左脸颊上贴着白色的纱布，因害怕牵动到伤口只好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坐在对面的洪添财沉默地吃着关东煮，平时黝黑健康的脸色现在有些苍白，傍晚的小吃摊内坐着两个受了伤的学生，确实挺像漫画中刚打完架的不良少年。

　　在确认两位学生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洪氏夫妇让两人先去附近的诊所，毕竟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外伤，但不好好检查一下也不行，夫妇两人留在店内开始收拾一片狼籍，所幸检查也没什么问题，两人简单地擦了些药之后就离开了诊所，洪添财倒是还好，本来体型就比较壮硕一点，也仅仅是肚子上被人踹了一脚，萧遥就比较惨一些，不仅脸颊上高高肿起，身材瘦弱的他连吃了好几拳，虽然没受什么伤但全身又是疼痛又是无力。

　　“对不起，萧遥。”洪添财放下了手中的食物表情严肃地说，萧遥有些讶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早就该把事情都告诉你的，从第一次我们遇到讨债的时候，我就应该要把话说清楚。”萧遥连忙说道：“怎么会？明明是我太多管闲事...”“不是的，身为朋友你做得一点都没错，换成我也会如此的，只是我一直想要瞒着你们，不想要你们因为我家的事受牵连，却没想过你们的心情。”

　　萧遥摇着头说：“不是的，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才对。”洪添财低着头，也不跟萧遥争辩，又说：“几年前，我家在商场那边开了那间面店，因为口味不错、地段也好，生意算是满好的，后来赚了一些钱之后，我爸妈就开始想要开第二间店。”讲到这洪添财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努力鼓起勇气一般，萧遥也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语，“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钱开第二间店，辗转跑了几间银行想办融资贷款也都没有下落，某天我爸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有能借到钱的管道，头脑一热就借下了高利贷，当时他们想着生意好的话很快就能还清债务，却没想过如果经营失败的话会有什么情况。”

　　“我爸妈没读过多少书，也没有什么生意头脑，靠的只是家里传下来的料理方法才能做得下去，结果第二间店开了没多久就经营不善，不断亏损到最后撑不下去只好关店，也就欠下了一屁股债。”洪添财看似随意地用筷子玩弄着碗里的关东煮，但萧遥却发现他另外一只手已经紧紧握起了拳头，因为用力的关系正微微颤抖着，“我其实不怪他们，我知道他们只是穷怕了，只是希望让我们能过好一点的生活...”

　　“但是...但是我...”洪添财的声音颤抖着，尽管低着头萧遥还是能看见他眼角里打转的泪水，似乎涨红着脸拼命地忍住情绪，洪添财梗噎着说：“我只是希望能安安稳稳地过生活就好，吃不饱没关系、穿旧的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希望我们一家能平平安安地就很好了。”

　　终于还是让泪水滴落在制服上，洪添财摘下款式老旧的眼镜，接过递来的卫生纸擦了擦眼睛，萧遥很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洪添财的话让他心中震撼无比，虽然自己知道世界上很多人被贫穷困扰着，但却没有如此近距离体会到这样生活上的痛苦，吃不饱再吃就好、买不够就再买就可以，在此之前他无法想像贫穷是怎样的烦恼，看着眼前涨红着脸、情绪无法平复的洪添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幸福都要拼尽全力去争取、去握紧，这让萧遥再一次深深感到自己的无知与天真。

　　“天才，我们去找那些高利贷的谈一谈吧。”萧遥暗暗在心中下定了决心，既然事已至此，就算别人觉得自己爱管闲事也没关系，这件事自己一定要管到底，总不能看着洪添财一家人从此家破人亡吧？“找他们谈？我们拿什么去谈？你不怕再被打吗？”洪添财不解地问道，萧遥回答：“你想，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钱而已，如果真的把你家店弄倒了到时候他们也拿不到半分钱，我们一起想办法吧！总是会有办法的，再说打不赢我们总跑得赢吧？”顿了一顿又说：“我们先去询问一下怎么样的方式是他们可以接受的，比如说分期付款，抑或是先拿店面做抵押之类的，只要能确实让他们了解我们还钱的规划，至少暂时你们家就不会再被骚扰了。”

　　看似有些道理实则毫无头绪又有些鲁莽的幼稚计划，对仅仅是高中生来说的两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看着眼神坚定无比的萧遥，洪添财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劝你也是没用的了，算了，真的不行的话大不了我就去捕鲔鱼还债。”看到洪添财终于放下心中的忧郁，萧遥开心地笑了笑说：

　　“你以为是漫画啊？要也是去当牛郎卖屁股，说不定有哪个口味特殊的贵妇最喜欢你这种，还能从此荣华富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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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陈唯双手捧着萧遥的脸，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的伤口，“老师妳轻一点啊！”吃痛地喊着，陈唯轻皱着眉头把萧遥的头左扭右摆一番之后才放开手，一脸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跟人家打架啦？”萧遥心虚地摇摇头，这种事也算是跟人家打架吧，但是怎么开的了口呢？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是啦老师，我不小心自己撞到的。”

　　陈唯虽然一脸不相信，但善解人意的她也知道不要太逼迫学生，只是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萧遥的右脸颊，没好气的叮咛着：“好啦！自己小心点，知道吗？”萧遥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跟学生打成一片的陈唯，与一般印象中的老师不同，陈唯很受学生的欢迎，不仅是自己的导师班甚至连其他班级的学生都很喜欢陈唯，也许是年纪轻的关系陈唯很懂得与学生打交道的方法，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与板着一张脸孔，反而很鼓励学生去提出质疑与问题，用鼓励代替惩罚的教学方式让学生能够没有压力地学习，亦师亦友大概就是形容这种老师的吧？

　　经过前段时间的冷战后，四人终于又能再次聚首，餐厅里萧遥开心地吃着手中的薯条，看着熟悉的三位友人一边用餐一边闲聊，心中不禁觉得这样的日常真的是很幸福很珍贵，虽然家里有一个妹妹，但因为年纪差距太大的关系，萧遥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父母因工作关系不仅常常不在家，多次的搬迁也让萧遥无法交到能够持续联络的好友，有点自闭倾向的萧遥能够拥有这段快乐的时光，心中的感动也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

　　“小遥子，今天下午的体育课是跟Ｃ班一起上的喔。”陈宇霄依旧是挂着那副从容的笑脸，似乎对于和好如初的两人一点都不意外，“你这副鬼样子被你的公主大人看到的话，就连我都救不了你呦，要不要干脆翘掉算了？”虽然萧遥长得不错，但脸上挂着一块纱布，怎么样都不算好看，反倒有点坏学生的感觉，萧遥无奈地说道：“那也没办法，反正她对我的印象已经这么差了，再差一点也没什么意义。”

　　想到自己这副样子，萧遥还真的懒得再去想曾馨会怎么看自己了，既然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无缘无故被讨厌，干脆眼不见为净算了，人间何处无芳草，我堂堂逍遥少侠又怎么可以被一朵花给绑死呢？要是样子不好看就不能追女生，那天下的宅男不都要绝种了？

　　萧遥不知道的是，今日依旧晚到餐厅的曾馨一进门就看的了他脸上的那块纱布，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随即收回了目光，而这一切都被眼光毒辣的陈宇霄看在眼里，他却一脸坏笑地看着埋头啃薯条的萧遥，似乎不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

　　由于少子化的关系，高中的班级人数都很少，因此体育课或是其他活动课程常常会两班合并一起上课，几位男同学抬着两篮篮球来到运动场，体育老师带着大家做完暖身操后便让大家自行运动，体育课通常会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只要是进行能照到阳光的运动，女学生们就绝对不会去参加，成群结队地坐在遮阳棚下的观众席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班上的男学生打球，开什么玩笑？太阳这么大，如果晒黑了该怎么办啊？虽然只是还在发育的小女孩，爱美的天性却是深深刻在骨髓血液里的。

　　萧遥、陈宇霄和洪添财坐在一旁看着场上的吴大楠大显神威，187公分的标准大前锋体格，再加上篮球队的训练使得他在场上无往不利，陈宇霄本来就不喜欢运动，而身上带着伤的萧遥两人虽然很想下场打球，但想到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也只好作罢，三人随意地闲聊着。

　　另一边一群女生围着曾馨与林雨柔正嘻嘻哈哈地有说有笑，两位长得漂亮功课又好的女孩自然成了众人的中心，闲聊间曾馨不经意地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萧遥三人，想到这家伙好像是跟雨柔同班，下意识地说道：“雨柔，那个家伙脸上怎么了？”林雨柔没有多想，回答道：“不知道耶，我今天问他的时候也吞吞吐吐的，怎么了吗？”听到林雨柔这样一问，曾馨有些慌乱地将头发往耳后一播，心虚地说道：“没...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

　　看着鬼鬼祟祟的曾馨，林雨柔睁着大大的眼睛说道：“馨馨，妳怪怪的喔？不然我去问问他好了，妳等等喔！”说完也不等曾馨回答，站起身整了整裙子就往萧遥那里跑去，“诶！”曾馨还想出声叫住林雨柔，却发现她早就一溜烟地跑走了，只好偷偷地往萧遥那看去。

　　“小遥子！”林雨柔蹦蹦跳跳地跑到萧遥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连这小妮子都开始这样叫自己了？萧遥无奈地说：“班长大人，我叫萧遥不是小遥子，那是陈宇霄乱取的。”“可是我觉得满可爱的嘛。”林雨柔眨眨可爱的眼睛说道，萧遥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爱”这种形容词在男生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家馨馨想问你，你脸上怎么受伤的啊？我警告你老实回答喔！”

　　曾馨想问自己怎么受伤的？今天是下红雨还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吗？萧遥满脸疑惑地转头看向远处的曾馨，正在偷看的曾馨发现萧遥突然望向自己，吓得轻轻的叫了一声赶紧把头给别了开去，微微发烫的脸颊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搞不懂状况的萧遥只好回答道：“没有什么啦，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林雨柔似乎不太相信，伸出小手比成枪的形状，指着萧遥威胁地说：“真的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喔！”“真的啦！求求你不要开枪！”萧遥苦着脸配合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林雨柔被逗得花枝乱绽，边笑边说道：“好吧，那我走啦，掰掰。”挥了挥小手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说你傻你还不信，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看着林雨柔离去，陈宇霄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萧遥抓了抓头发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啊？”“林雨柔都说了是『曾馨』问你怎么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这绝对是个增加好感度的大好机会，结果你这白痴就这样白白把机会放掉了。”这样一说萧遥更加不懂了，就算真的是曾馨关心自己好了，那这样回答也没什么不妥啊，总不能把实情讲出来吧？

　　“所以我说你是朽木啊，既然都要说谎，你不会挑个好点的谎吗？比如说看到小狗小猫差点被车撞所以冲过去救的时候受伤的，或是回家的路上看到被霸凌的学生上去帮忙被打的吗？”终于搞懂陈宇霄在说什么了，萧遥一脸鄙视的回道：“这样不就是在骗人吗？”“说自己不小心撞到就不是在骗人吗？拜托不要这么死脑筋好吗？”陈宇霄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说道：“实际上你也是在救人的时候受伤的不是吗？既然实际情形不能说，那你说个差不多意思的谎还不是一样？总比你那什么自己撞到的愚蠢谎话强得多了吧？”

　　“宇霄说的挺有道理的，毕竟你真的是救了我啊。”一旁的洪添财也笑着点头附和，萧遥仔细一想似乎真的是如此，如果照实情说来自己的确是做了件好事，那既然要说谎不如说的好听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吧？想到这里萧遥不禁暗骂自己愚蠢，白白一个增加好感度的关键事件就这样被搞砸了，看来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玩galgame的天份啊，陈宇霄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所以我说就凭你这情商想吃天鹅肉？还差得远呢。”

　　错过的就再也挽回不了了，萧遥也没有太纠结于自己的失误，毕竟接下来他与洪添财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俗话说的好“温柔乡英雄冢”，自己怎么能被儿女情长这种小事给绊倒呢？大不了最后转职当大魔法师罢了，谁希罕？

　　放学后吴大楠向三人打了个招呼就去练球了，而陈宇霄接了一通电话后也表示自己有事要提早离开，萧遥与洪添财很有默契地彼此对视了一眼，“走吧！”互相点点头后便背起书包往校门口走去，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志凌云，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有如战场上的生死之交的兄弟般，纵使前方千军万马吾往矣的气概让两人不禁热血沸腾，走出校门时洪添财转头说道：“萧遥....”

　　“你知道高利贷的人在哪里吗？”

　　“我怎么会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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