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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_10
两年前,爷爷生病抢救,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希望她和许越琦订婚。那个最疼爱她的老人,机敏的洞察着一切,知道从小到大的徐蔼芮都喜欢着许越琦。
爷爷安心地安慰着眼睛都哭肿的徐蔼芮,勉强挤出笑容说“念念,把你交给他,我放心。”徐蔼芮并没有做出回应,虽然在内心里是不可描述的山崩地裂。
看她还是打不起精神来,爷爷又安慰她说“这次不要去德国,不要跑,陪陪爷爷,我怕时间念念陪爷爷的时间不多了。”经历过兵戎相见,持枪拼搏操劳了过迁年华的老人,说出了他一直隐藏在心里的话,让人怜悯的掉眼泪。
徐蔼芮心里想着爷爷可能把几年前自己远走德国也归因于出于本能的逃避,逃避对于许越琦的爱。许叔是爷爷的养子,那许越琦就是他的哥哥,哪怕会被世人诟病,使最注重声誉的大家庭蒙羞,老爷子依然会满足徐蔼芮的每一个心思。
十八岁之前的徐蔼芮倾尽一切感情的爱着许越琦,但当二十二岁的她被告知要嫁给许越琦时,她脸上挤不出丝毫的笑容。
徐蔼芮和爷爷聊天,表达自己不想嫁给许越琦的想法,但爷爷仍然坚持,因为在他心里,他从小到大都乖乖的孙女只是怕其他人所谓伦理上的谴责。
在她沟通无果后,想到的第一个解决方法就是去纽约,去告诉许越琦一切事实。只有和他说明白,他一定会拒绝自己,就像徐蔼芮现在决定的一样。到时候,疼爱许越琦胜过自己的徐爸徐妈也会站出来反对,爷爷也不需要再强求。
九月,在爷爷病情稳定后,赵宗亭陪着自己坐上了去纽约的第一班飞机,但他自己却没有再下来。突发性心脏病,在离降落只有9分钟的时候发作,飞机落地,他被送往最近的医院,却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明明已经看到了纽约,明明他上一秒还在跟自己开玩笑,说这次来纽约要她陪自己好好玩玩,明明他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飞机也已经在下降着。
他是躺倒在徐蔼芮的怀里的,她朝夕相处了近十年的挚友,从初中高中甚至大学,死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连到死都不愿意破坏在徐蔼芮心里的形象,他疼的发紫却被牙齿咬的泛白的嘴唇,他右手来不及掩饰的慌张,紧紧地握住疼的发疯的心脏。而他的左手踏实的覆盖在身旁落座的徐蔼芮的眼睛里,直到他用尽所有力气,徐蔼芮才得以挣脱来,直视着赵宗亭,那时的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她永远忘不了,飞机落地的那一声,在她心里砸出了怎样的重响。两耳失聪,只剩下身旁人的尖叫和空姐空乘的忙碌。他被抬下了飞机,而那时候,徐蔼芮手里握着的人,已经冰凉。九分钟里,陪伴自己九年的人,去了天堂。
这条新闻在徐蔼芮的坚持下被压下去,徐蔼芮知道金毛爱安静,她更不想他的金毛被长枪短炮的镜头轰炸。
赵家父母在得知儿子死讯后,发疯一样大肆诋毁徐蔼芮,故意把不实的消息流露给了纽约当地一家华人报社。消息就像疟疾一样散步,不堪的内容,对于徐蔼芮家世的舆论,铺天盖地,彻底击溃徐蔼芮心底里最后的那道防线。
徐蔼芮是在事后得知,赵宗亭上飞机的前一晚,刚和自己演奏会的赞助商应酬回家,可能是最热爱音乐的一个人,竟然到死都没有等来一个机会,去开一场他期盼已久的演奏会。
面对赵家的纠缠和在纽约当地华人圈造成的恶评,许越琦直接以未婚夫身份出面。提交医学证明和航空公司机组人员的证词并且送到公证处公证,备份,委托律师团,虽然事件平息,但Quite的股价也因此跌停数天,这对于一个靠着信誉过活的零售公司来说,几乎是绝境。
徐蔼芮没有机会和许越琦讲清楚,却遭遇了金毛的离世,谣言浸身,彻底的为徐家抹黑,让Quite损失不计可数的忠实顾客。
可能二十一岁的日子是最昏暗的,徐蔼芮去了muse,恨不能自己是那个走了的人,她甚至幻想自己的尸体第二天在大街上找到,衣不蔽体,被所有人嘲笑,让他们一次诋毁够,就让她放纵一晚上,至于命运会把自己带到哪儿,理智的徐蔼芮也不曾多想。大学修的是管风琴,她在教堂弹了那首和金毛练了无数遍的bwv137
金毛的离世给徐蔼芮的打击像是本就失了魂的小孩子,又失去了想要去爱上别人的勇气。
可是俞易安那个人,就是在她想要放弃生命的时间出现,从心底里最薄弱的那一层保护中破茧而出,像一粒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却悄无声息。徐蔼芮猜想着,无论是关于许越琦的回忆,亦或是对于赵宗亭的缅怀,都在这短短与俞易安重新见面的三天里像是映画一样一帧帧从脑海里涌现,像是无声地告诉自己,俞易安这个人难以想象和那大大被低估的影响。
她开始回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德国,在俞珊介绍下跟俞易安见了面。在酒吧里?是徐蔼芮见到他的第一面?不对,好像是一天下着鹅毛大雪的德国黄昏,一如既往风雪寒冬,一点太阳的粉色天空下,和五六个男生一齐出现在自己音乐学院的礼堂里。
自己在学院里的挚友,一位中国籍留校任教、已经毕业多年的学姐是俞易安的表姐。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在光线算不上清晰的夜里,只不过在得知两人曾经见过面后,徐蔼芮只用了一秒就回忆起俞易安的脸,没有表情,纵是再察言观色的人都像没法走进一步。原来是他,是在那个时候。是在自己作为Xv和赵宗亭第一次在学校教堂参加管风琴面试的那一次。也是因为那次audition,她和赵宗亭拿到了为奥地利皇室演奏的机会,在后来的葬礼上,两个华裔面孔,第一次被整个欧洲所认识。
或许也是在混沌中最后一丝理智,提醒着徐蔼芮避开这个人,她永远都斗不过他。在她远远没有记住他的德国,他原来就为因为紧张不已,穿着吊带裙坐在教堂外台阶的自己,撑过伞,当过风雪。
徐蔼芮最后还是要到了俞易安的联系方式,他出其不意的冒进已经使他对于自己过去感情的好奇暴露无遗,这件事是在徐蔼芮上楼冷静下来之后想清楚的。当然,徐蔼芮这次没有把他带回家,谁说热烈激吻之后,一定要来一场旷日持久地…
他不过是成功的勾起来徐蔼芮脑子里一直不能忘掉的那段记忆。而最终是俞易安自己选择暂时不登堂入室的,他要去欧洲出差半个月,年前出发,从西班牙到法国,要到元宵节才能回国。徐蔼芮也留意记住,心里也暗喜今晚他估计要提早回去收拾行李,便笑着同他再见,并且他不在国内,也不需要担心梁川的各路神仙闯海市来一探究竟是何方神圣。
俞易安啊,我们来日方长,谢谢你,给我这时间,我们慢慢来。
美国那边发邮件来催新年的贺新曲,彻底闭关昏天黑地的练琴,终于录好了成曲发过去。徐蔼芮也开始在海市搜索起购物商场来,准备趁着年末买些东西,她的心理医生发来邮件贺卡的同时也提醒她多到公共场所或者结交些新朋友。
元旦刚过,春节的打折也刚刚开始,商场里满满的全是人,徐蔼芮才刚清楚原来是元旦小长假的最后一天。穿着一件粉粉的棉服,脚下仍然是同样牌子同样款式却不同颜色的雪地靴。
徐蔼芮一下午换了两三个地方,却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喜欢的东西,抬起手臂想看看腕表确认时间,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送去专柜保养了。从赵宗亭那年九月去世之后,到现在可能是第二个没有他陪的新年了。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徐蔼芮像是懒得再去分神一样,一只手袋就能半年,辛辛苦苦攒起来的积分被留在德国的店里,首饰手表闲散在首饰盒里,有些甚至连包装都没有拆。
她填完护理的单子,等着专柜小姐去开发票,坐着无事,抬头竟然看到了俞易安。
还有一位很年轻的小姑娘挂在俞易安手臂上专心致志挑手镯,身材挺好的,徐蔼芮的心头闪过一丝犹豫,庆幸在这个婚戒也流行的品牌专卖店里,没有亲眼目睹俞易安挑选钻戒的场景。
三人几只眼睛相对,互相点头示意,而他身边那位小姐脸上厚厚的妆容也掩藏不住她紧张的神情。徐蔼芮倒有些尴尬,那天晚上他明明开口说自己没有女朋友,明明说过,自己要去欧洲出差,为何现在会在商场碰到他?,
好啊,从未想过俞易安会欺骗自己吗?
俞易安显然没有把那女人的眼神当回事,问徐蔼芮“你来买东西?”
她摇摇手里的单子,说“来保养一下,真巧,你人不是应该在欧洲吗?”
对面的俞易安这时已经把手从那女的手中抽出来,抚平衬衣上被拉扯而弄出的褶皱。“走吧,一起去吃东西。”
徐蔼芮并不想和这位表情明显不悦的“情敌”心平气和坐下吃茶聊天,但是一年多的隔绝生活让徐蔼芮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位女生显然没有想到俞易安会邀请这个看上去关系匪浅的人,心下更是嫉妒和担心,终于有次和俞易安独自外出的机会,又怎会发生这样扫兴的事情。没有片刻得以说话的机会,她已经听到身边的人走向自己,贴着自己耳朵低声道:“你真以为我那天晚上不办你,是因为我第二天要出差?”
徐蔼芮没有便宜他,手腕抓起自己的包,抬手就往俞易安的脑袋上招呼过去。打完,听到他一声低吼,才注意到,自己包上的锁扣直接撞上了他的眉心,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锁扣印记。
站在离两人两步远的娇小姐,比徐蔼芮抢先一步跑过来,伸手就要摸上他的脸,却被俞易安一只手弹开,对那女人说:“周小姐,我女朋友在,晚上不能陪你吃饭,家父的邀约我改日再赴。你也看出了,她有些生气。”说完,竟然连头都不回,拉着尚在惊讶中的徐蔼芮提溜走了。
一直到两人坐在车上,徐蔼芮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他“她是谁家的女儿?你不去陪她吃饭好吗?”
“你难道不应该首先体量一下你男朋友有没有被你毁容吗?”
徐蔼芮被他提醒,只好用手捧着他的脸检查,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他刚刚打开那位娇小姐手时的动作,不由得笑出来。
“p事没有,不过你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你这个年前的出差,到底是什么时候走。”
俞易安边开车子,变好奇地问徐蔼瑞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不问?害怕我那么饥渴,真的跑去你家里?“
徐蔼芮觉得脸红,想起被压在电梯口的那晚上,又想起他刚刚附在自己耳朵上说的那句话,有些逞强地反驳说:“我不在意啊,是你不敢进去!”
俞易安看她这副小样子,和第一天晚上,女人的娇羞一样,本来想给她留点面子,但还是没有忍住逗她说:“你家没有小雨伞,不安全。”
得!俞易安今天是非要她脸红,她也不再想说什么,却听到他耐心地解释着为什么会和一个女人,一起出现在那家首饰店里。“她叫周可佳,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有过交集。今天去给陈旻玮拿之前订好的衬衣袖口,结果碰上那个跟苍蝇一样的女的。”
徐蔼芮第一次听到俞易安有些可爱又有些无奈和恼火的语气,原来他不喜欢那些缠着他的女生,把她们叫是苍蝇,那自己呢?替他赶走一只苍蝇的另一只苍蝇?
可能那天在outburst,他只是因为自己玩酒瓶刺到了他的眼睛,并没有对自己有意思,而自己的投怀送抱,拉他做男朋友,是不是也会招来他的讨厌?
俞易安看徐蔼芮并没有一丝想说话的样子,也不急着发动车子,突然朝向她说:“刚刚想问你想去哪吃东西,结果发现咱俩之间是不是除了吃东西、坐在车上和坐在在车上吃东西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做。”
“是哦,我挺无聊的一个人的。”自己不光缠着他,还是让他无比郁闷和无聊的缠着他。
俞易安依旧没有听出徐蔼芮语气中明显的情绪,他本来是想拿完袖口,和陈旻玮去找地方放松一下,只不过现在美人在自己车上,再带去肯定不合适。一下子不知道去哪,也只能顺着徐蔼芮继续说:“可能我也是个无聊的人吧。”说完,竟然重重的倚到了座椅上。
徐蔼芮听到那声叹息,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恰好听到手机的铃声,是许越涵。
“怎么了?”
许越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我哥跟我说他今年要休假,说要和你一起去帕劳度蜜月。”
苹果漏音,许越涵又是高声调,这句话必定完完整整的传到了俞易安的耳朵里。
“后面三个字是加的吧,许越涵。”徐蔼芮颇为头疼,更不知道向来嘴严的许越琦是怎样让许越涵知道了这件事。
“啊?不是度蜜月?可是就你们两个人啊,并且你不是说你度蜜月一定要去趟帕劳吗。”
这句话是真的,徐蔼芮从小就对热带那种海岛和沙滩有莫名的向往,小时候和爷爷住一起,老人家自然是不喜欢这种小文艺的调调,更不会带着徐蔼芮去。而高中去了德国,徐蔼芮每年就是在欧洲各国撒欢,虽然去一个地方必定先预约海钓过过瘾,却从没去过那种完全的岛国,这才有了信誓旦旦对许越涵说出的那句:度蜜月去帕劳。
只是,现在自己都不会想会有机会度蜜月,她清楚赵宗亭对自己的感情,那样逼他去送死的自己,怎么会满足不了他最后的心愿呢。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负了许越琦,但两人又将如何面对赤裸裸的亲情?对赵宗亭,徐蔼芮没有勇气在这世上幸福地独活,而对许越琦,徐蔼芮不知道怎样去寻找一份幸福。
“许越涵,我不想再听到你说类似这样的话,他是你的哥哥,每年如一日的工作,身体是受不了的。如果你肯把陪秦一的时间分一半给你哥哥,而不是想着怎么给他惹祸,我也不会替你做妹妹来关心她。”徐蔼芮语气强硬,带着正常人都能听出的冷淡,许越涵清楚,这是她真的生气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徐蔼芮听着那边的只剩下呼吸声,更加有些恼火“许越涵,你不用听见装没听见,许越琦和我是因为什么纠缠到一起的,每个人都清楚,下次如果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不能确定还能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不要再拿我和许越琦的婚约拿乔,这会让我想起金毛。”
她说完,就扣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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