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殇

　　清晨的光雾漫进房间, 我被一阵爽脆的鸟鸣唤醒。空气中依然是飘渺的香气,却怎么都找不到这香气的来源。我突然疑心罗成的卧房里其实一直有一只花灵在游荡, 但旋即又觉得好笑, 有花灵我怎么可能觉察不到？

　　“瑶小姐, 小爵爷说您该睡醒了, 他让您梳洗一下用过早饭跟他去军营。” 小宛袅袅得飘进来。

　　我简单得洗了把脸, 小宛亲手帮我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 我臭美的在罗成那面豪华的钛银大镜子前晃来晃去, 镜子里的女孩我都快认不出了, 真是个温婉秀丽的古代少女, 这个是我吗？

　　小宛端来了我的早饭，桂花南瓜粥！清甜可口, 想不到古代也有这么好吃的东东。我狼吞虎咽的吃相引得小宛不时掩口浅笑。

　　“你家小爵爷呢？” 我随口一问。

　　“在梅园里练枪呢！”小宛的神情突然有些古怪。

　　“我去看看。” 我丢下粥碗，跃跃欲行。

　　“不行啊, 小爵爷在梅园的时候谁都不许打扰！” 小宛似乎倒吸了口气, 急得簇眉。

　　我更好奇了, “不行, 夫人说了, 他练功我得陪的, 这是我的工作。” 我拔腿往梅园奔。

　　梅园？那不是我遇到发鬼的地方么？

　　此时正直仲夏, 梅林尽是瘦瘦干枝, 奇异的是整座园中却花香馥郁。未见花,却香满园。一道冷风钻进我的衣领，迅速裹挟全身。

　　我听到阵阵切风碎空之声，知是罗成在练枪，一路寻声。林间一片空地尽是苍葱翠绿的青草，一道亮白光翻卷升腾，罗成的身体已经和他的枪和二为一，分不清彼此，白光冲上天空，尖锐的锋芒挑下一抹苍蓝色，蓝色幻化为雪花，纷纷扬扬将白光笼罩。我隐隐约约听到碎裂之声，白光愤怒得挣脱了蓝雪的束缚，蓝雪散成更多的淡蓝色冰晶，渐渐凝集成一把三棘剑的形状，欲直直贯穿白光，却被一串细梅小花缠住，三棘剑爆裂，蓝色冰晶夹杂着细梅覆盖了天空，缓缓向白光收拢，如柳絮般轻盈，遮天蔽日；白光眼看葬身于冰晶深处，却突然化为千万朵梅花反向蓝冰蔓延，离离花朵已经烧到天边；我听到天空霰雪碎冰的破鸣，破鸣声中，蓝冰开始融化，蓝色的水滴水晶般悬挂在空中，然后我听到水滴滴落在泥土里的声音，清脆阅耳；空中的千万朵小梅渐渐汇集成一朵硕大无比的梅，在金色的阳光中娇然怒放，七只银色的花蕊如冰凌般尖锐寒冷，释放着令人眩晕的杀气，我几乎可以想象若有人站在那附近将是怎样的毫无痛苦迅捷的死去！而死者的躯体将被破坏成何种样子！我指节冰冷，霸气的寒流在我体内乱窜，这绝不是人世间的武功，而是幻术！阴狠的幻术！我依稀记得它叫 “梅花七蕊” ，数百年后的日本也会有另外一个人会使用它，我不寒而栗。

　　数秒之后梅花凋零, 罗成收枪似一片花瓣般从空中落在碧绿的草地上。他的银枪上依然有碎碎星光缠绕。阳光从我的头顶温暖的照下,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微风扬起我的轻纱裙裾，我看到银白的影子已飘到我面前。

　　“你一直在这里？” 罗成黑色的眼眸凝着一抹浓雾。

　　“是。。。” 我轻答, 梦幻般的水气升腾在我的眼底, 我很想告诉他使用这样的幻术的后果, 我很想对他说,希望他永远活在阳光下。但我天生不属于这个朝代, 我只是个过客, 没有权力改变这里的一切。

　　他垂下眼睑, 浓长的睫毛投下纤巧的影子。

　　“不要, 告诉任何人, 好么, 小瑶？” 他象个做错事的孩子。

　　“为什么要学这样的幻术？” 我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

　　“家国天下。。。”他从胸腔发出沉重悠长的叹息。

　　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我的面颊落在他掌心,十八年来除了想念我的母亲,我没有为任何人流泪,可是这一刻罗成让我感觉到心疼。

　　我不再言语,转身默默走出梅林,他乖乖地跟在我身后。

　　“小爵爷,王爷催您马上出发。”小宛飘袅得立在廊下。

　　“知道了！”罗成的声音飞飞扬扬得飘着雪花。

　　“是出发去军中吗？”我的注意力被转移又来了精神。

　　“对啊！”罗成牵起我的手腕出门。

　　“那不是又要见到那个杜文忠？” 我皱了皱眉。

　　“那有什么关系，有我在，他不会为难你的。”罗成很快又眉飞色舞了。

　　“哦？”我被他抱到马背上。

　　他微微一笑，翻身上马。唉！又被他搂在了怀里。

　　“我们现在就出发吗？”我望着银鬃发呆,不知道它是不是记我昨晚冒犯它的仇。

　　“爹都催了,我们走吧！”

　　“原来你真的很怕你爹的,难道多耽搁一会儿你爹会把你拖回去打啊。”我捂着嘴乐。

　　“我爹才不会打我呢,”他突然很调皮的笑起来, “其实我爹很容易对付的。”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沙衣和抹胸上。他坐在马背上也比我高半个头,居高临下,我岂不是大大的吃亏？

　　“喂!”我伸出一只手挡在胸前,他释然一笑,“你打算穿这身到军营里去,我们那可全是血气方刚的汗子！”

　　糟糕居然忘记女扮男装的事了!

　　“可你家也没适合我穿的男装啊。”我一脸为难。

　　“所以啊,现在出发到街上去买啊。”他挑了挑眉。

　　集市成衣铺的老板娘是一位三十多岁颇有风韵的女人一看到我们就笑着对我说。

　　“姑娘,你看你多俊那,要是再换上我们店里的衣服,那就是嫦娥下凡啊！”

　　嫦娥?我心里好笑,眼角余光里,罗成人前冰面上也难得浮起一丝笑意。

　　“老板娘, 我要几身适合我穿的男装。”

　　“哦哦。。。”老板娘一脸疑惑, 估计心里纳闷,大好一个姑娘,要男装干吗？

　　我挑了几套合适的男装，又选了一袭暗红色雀纹深衣换上,罗成睨住我，目光里碎星粹粹, “唉，女孩子就是爱漂亮, 挑身男装也这么细心,你穿这个虽然宽大了些,还真是英俊,不过还比不上我。”

　　“臭美吧,你！”我白他一眼,似乎真觉得他居然比我还秀丽俏魅。

　　我将一头长发散了下, 为难的望着他: “男人的头发怎么梳的？”

　　在我的头发散下来的一瞬, 我分明从罗成眼中看到一丝华丽的绚光闪过。他手托着下巴: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自己梳头,可惜小宛不在。”

　　老板娘笑着迎上来, “姑娘,我每天我儿子梳头,我帮你梳吧,呦,看看多好的头发, 又黑有亮,啧啧。。。公子这是你媳妇吧？”

　　老板娘显然不认识罗成,这句问得, 弄我一大红脸,谁是他媳妇啊？我刚想辩驳，罗成清甜的声音就飘过来, “是啊,这您也看出来啦？”

　　我横他一眼, 他满脸促狭戏噱的笑。

　　“哎呀,你们真是郎才女貌, 太般配啦！”老板娘继续拍马屁。

　　我快坐不住了, 要不是老板娘把我那一头“又黑又亮”的秀发紧紧攥在手里, 我肯定冲上去踩罗成的靴子，他正笑得甜美灿烂，若初升之朝阳。

　　“我娘啊, 最疼我啦,挑了无数姑娘才选中她的。”罗成似乎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 简直欲罢不能了。

　　“那当然了, 这么好看的姑娘,整个燕州城再找不出第二个啦！要是我儿子有这么好的福气就好喽！”老板娘的手果然灵巧, 我的头发在她手中不一会儿就挽成了一个男式的发髻。

　　嘿,这两个人一唱一喝的, 我瞪眼怒视罗成,他笑得歪在椅子里，乐不可支。

　　“媳妇, 跟老板娘多学学, 以后到了军营里我的头发也靠你啦！”俊美华丽的公子爷继续调笑他可怜的小女奴。

　　“怪不得一身英气哩, 原来公子是当兵的呀！”老板娘的目光在罗成身上划来划去。

　　我也快乐晕了, 当兵的。。。不过罗成到提醒了我, 我暗自记忆老板娘的手法,以方便日后在军营中使用。唉, 以后我都得扮男人了,前途暗淡，可怜可叹啊！

《君心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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