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爷的陪读

　　第九章 唯我，寂寞沉浮
　　在秘密囚所已经待了有个把月了，边锄草边思量着该怎么逃脱升天，是晟皓每天的必修课。今天正推翻第一百零八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独自懊恼之时，那个老大的妙龄夫人又来了。
　　这里男人也不少，为什么还老象没见过男人似地追着我看！晟皓心里哀叹，卖笑不卖身，已经到底线了，她要再敢乘机摸自己，就一锄头把她打晕，拿她做人质，威协那个老大……
　　“3507~不要太拼命了，休息下陪小女子聊下天吧。人家好郁闷呢~~”扭着有点赘肉的腰，她就张着鲜红的血盆大口往晟皓扑来。（参见芙蓉姐姐之态）
　　“Help！”晟皓大呼，锄头险些就脱手了。
　　“什么意思？”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了，虽然不懂他喊的意思，可看他表情也不象是高兴啊。自己若花似玉，天人共妒，还倒贴上门，他敢嫌弃，真是不识好歹！
　　“夫人，3507是怕被大爷责罚啊。”种地的老婆婆及时出现，给晟皓解了围。
　　“他凭什么责罚！死老头！”夫人骂完之后，旋即舒展眉眼朝晟皓笑得三分阴险七分□□，“他现在出去了，没人敢责罚你。”
　　言外之意让晟皓直打抖。
　　“001，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那个婆婆怜悯地看了晟皓一眼，摇摇头拎着水桶走开了。
　　“去我屋里喝口水吧。我有好东西给你看。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
　　被生拉硬扯拖进了她家里，晟皓暗叹，要上演女人□□男人的戏码，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几分钟之后，晟皓从屋子里跑出来。确定没人看见后，他迅速跑进一片小树林。
　　还没想好对策，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着。
　　“有人逃跑，大家抄家伙给我追！”
　　在小树林躲着就是坐以待毙，晟皓心一横，被抓到肯定不得好死了，不如拼一拼。
　　迅速跑出树林，深呼吸一口，跳进水里。
　　好象暴露了，一群人全往这边河岸跑来。老大出去了，用了唯一的船，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下水追，或者是用运沙的船去追。
　　憋着一口气，他也不管方向地在水底潜滑了一段距离。
　　加油，安晟皓。
　　果然那些人只是用枪冲靠岸的水里一阵乱扫，晟皓潜出水面，吸口气。幸好跑得快，不然就成马蜂窝了。
　　不过，现在完全不知道方向，游错了就可能游到出海口，一辈子都见不到岸了。
　　既然文在赫说自己好命，那老天就再给个好命的机会吧。
　　只是这样想想，晟皓游出了有一里地的光景的时候竟真瞧见了一救星。
　　一艘江上小渔船飘飘摇摇地在水上行驶，正冲自己的方位而来。
　　忍住狂笑的冲动，天无绝人之路啊。晟皓踩着水，把外套解下，拧拧干，在空中挥舞。
　　“救命啊！救命！”突然想起佑和站在船头救起自己的情景，佑和，我就要看到你了！
　　船上的人终于看到这边有人了，扔下一段绳子把晟皓给弄上去了。
　　船上只有两个人，一个中国人，一个洋人，他们在用英文对话，听口音是美国的。
　　晟皓甩甩湿漉漉的头发，说了声“谢谢。”
　　那两个人却没怎么理他，他们边打量着他，边快速地对话。
　　他们似乎要做什么勘探和画地图的任务，然后就商量着怎么处置他。晟皓才反映过来，这两个人不是善善之辈时，就被很专业地砸晕了。
　　被一桶凉水猛地浇醒，晟皓浑身打个激灵。睁开眼，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3507，你小子不老实啊！”老大站在一边，用烟斗抵住他的脸，滚烫的烟斗逼得他不得不把头侧过去。刚才救他上船的两个人也被锁在这儿，还以为有多厉害，到这儿也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还想逃吗？”说着，朝晟皓腿上狠狠地踹了上去。
　　两只手被铁链吊在墙上，身体没法闪躲，只能任他打骂了。既然被抓到了，也没话可说。晟皓吭都不吭一声地任他连踹了自己几脚。
　　另外两个人见晟皓被打了，看出这帮人下得了狠手，那个洋鬼子还傻乎乎地大喊“Help”！直接被在屋里的下手给抽了几鞭子。
　　“跟你是一伙的？”老头子不爽地收回烟斗，抽了一口。
　　“小脸蛋挺俊的啊，靠这个勾引我女人是吧？”烟雾后面的那张脸依旧阴笑着，“拿把小刀子来，给他整整容。”
　　晟皓身上的疼痛还没缓过来，脸上冰凉凉的触觉顿时让他血液倒流。
　　不要……成了丑八怪会吓死佑和的，一想到他嫌恶的眼神……晟皓不敢再想下去。
　　“知道怕了？”如愿地看到晟皓鼻尖上渗出的冷汗，“可惜……没机会了.”
　　话一说完，他手上使力将刀尖从晟皓的额头上划下去。
　　晟皓闭上眼，真切地感觉到，皮肤被划破的声音，刀尖碰到骨头的触感，血和疼痛一起席卷整张脸，
　　“噗嗤”一声，腥臭的血溅了他一脸。
　　“啊！”他还没惨叫，有人先他惨叫了，还叫得撕心裂肺的。
　　忍痛睁开眼，看见一张惊恐得扭曲了的脸，再低头一看，面前人的右袖口上已是血迹斑斑，空空荡荡。
　　“啊……”他也惊得低叫，血淋淋的一只人手还抓着刀落在自己脚边。
　　连续响起“扑通”几声，几个监工和断了手的老大全被放倒在地，昏死过去。
　　“是我。”一身黑衣的人扬起手上的刀砍掉了晟皓手上的锁链。
　　晟皓看清来人，不禁悲喜交加。
　　“文在赫？”
　　“快走吧，我给你在美国大使馆找了份差事。在那儿张家的人不敢动你。”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见到了他，晟皓忍不住想大哭一场，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时，他从天而降。
　　“不要婆婆妈妈的了，谁让我欠你的。”文在赫拉上他就往外跑。
　　“兄弟，救救我们！我们就是美国大使馆的人！”还被锁着的两个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其中的那个中国人大声呼救。
　　“怕外面的人听不见吗？”文在赫回身将刀抵到他脖子上，“别用这种小伎俩骗人。”
　　“算了，带他们一起走吧。他们刚才救了我，应该坏不到哪儿。”晟皓拦住在赫。
　　“好，给我安静点。“文在赫手起刀落，将两人的锁砍断。
　　“船就在外面，我们得趁没人发现时赶紧离开。”
　　四个人趁着夜色，跟着文在赫跑往船的方向。
　　“你们先走。我回去拿个东西就来与你们会合。”晟皓忽然想起在墙逢中的戒指，不要把它孤零零的扔在那儿，不要它象自己一样可怜。
　　“拿什么东西！”文在赫想大骂他一顿，却见他已经猫着腰往工人睡觉的地方跑去。
　　什么都是身外之物，他怎么就是不醒悟。叹一声，文在赫跺跺脚道：“我们走！”
　　不能进里面去取，晟皓摸清了大致方向，找了把锋利的铁铲开始挖那个墙角。
　　终于见着一个东西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晟皓扔了铲子，喜滋滋地把它捡起来。宝贝戒指现在又回到自己手上了，晟皓转身刚走一步。
　　突然后面“轰”地一声，晟皓转身一看。不好，刚才挖太狠，塌了一面墙。工人和监工全被惊动了。
　　想都不想，晟皓撒腿就跑。今天已经是第二回被追了。这回来不及钻进小树林，就已经听见身后的响起警告的枪声。
　　谁管你，打死也不停。
　　幸好晟皓早就摸清了地形，没命地往在赫的船那儿跑。近了近了，船就在眼前！子弹也在身边遍地开花。
　　“啊！”腿上好象中弹了，晟皓一下子摔到地上。
　　“安晟皓！快点爬过来！”文在赫也急了，眼看子弹都能射上船了。
　　“你们快开船！”边说着，他往岸上抛过一条长绳。
　　“快抓住绳子。”
　　晟皓连滚几下避开子弹，身边一串串尘土飞扬。忍着痛，跌跌撞撞地追着绳子这头。
　　船开得很快，绳子已经走到水里，追的人也在身后了，他用尽力气往前一扑，沉进水里。
　　死拽着绳子，半天才被拉上船。晟皓一上来就喷了拉他上拉的洋人满脸水！
　　“不，不好意思！”晟皓虚脱了一样躺在船板上。
　　在赫过去检查了下他腿上的伤。
　　“你命好，只擦到了。”
　　“呵呵……”举起手，看着那小小一圈戒指就在眼前，晟皓傻傻地笑，笑得全不顾旁人。

　　佑和就那样安静坐在后花院里，大片大片鲜红的金盏菊在他脚边如血般盛开。
　　湛望叹口气，要不要跟他道别呢？
　　虽然现在看起来安静温顺，但他真的不是以前的张佑和了啊。忘记晟皓的佑和变得暴戾无比，是那次催眠带来的副作用么？现在他一暴躁起来，除了自虐就是虐待别人。
　　“湛望，我们该走了。”Anna走到湛望身边，同情地望着佑和，“他们输在太过天真。”
　　“妈妈，当年的您算是赢了么？”
　　Anna精致的容颜下，没有表情。
　　“不知道，或许没有输赢。走吧。”
　　走吧，都走吧。
　　修长的手指上摆弄着一支红色的金盏菊，突然收紧手指，象要把那花挤进手心，挤出血来。
　　有人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佑和，老夫人让我来伺候你。” 兰叶站在佑和后面，已经站了很久。
　　神一样的人，高贵得连花丛都要匍匐在他脚下。那样的人是自己的夫君，虽然他从不这样认为。
　　想叫他“佑和”，想享有晟皓才有的特权。
　　终于叫出口了。可为什么他的眼神冷到吓人。
　　“啪”脸颊上被扇了一巴掌，不带感情，纯粹是对待下人那样轻贱的一巴掌。
　　“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没有资格瞧不起我这个聋子。”
　　这是几年来他对着自己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却也是最伤人的一句话。
　　“少爷，少爷，你要去哪儿？”
　　见佑和转身离开，兰叶急急地跟上他。
　　张颐润正从前面过来，叫了一声， “佑和……”
　　佑和却象没看见他一样径自往前走去。
　　“老爷！少爷他……”
　　“明知少爷听不见，还在后面喊他。你究竟会不会做事！”张颐润把火都撒到兰叶身上，“还不去追！”
　　兰叶不敢怠慢追上去。身后传来张颐润的自言自语：“毕竟不是有教养的大户人家出来的啊，蠢蠢笨笨的，怎么能让她伺候佑和呢？”

　　晟皓他们从船上下来，那两个人给了晟皓和在赫一个地址。
　　“如果大使馆不愿意收留你们，可以按这个地址找我们帮忙。切记不告诉任何人这个地方。”
　　“不相信我们，就不必给这东西。”文在赫嗤之以鼻，还要他出手救的两个人，自己没顾好自己之前，都要帮别人了？
　　两个面露尴尬。
　　晟皓笑道：“放心，遇到困难我不会客气的。我们得赶紧走了。再见。”
　　在赫和晟皓两人乔装成黄包车夫，一路拉着车终于进到了有“十里洋场”之称的租界。
　　“现在还不是很安全。”两人在小巷子里换掉衣服时，文在赫谨慎地交代道，“租界的中国人也很多，我们不能太过张扬。”
　　接着他又从黄包车座下抽出一个档案袋递给晟皓。 “已经帮你伪造了一份简历，到美国大使馆后，拿这个给他们就好，别的我都给你打点妥当了。”
　　“谢谢你，在赫大哥。”
　　“算了，就当是我还清欠你的。快走吧。跟你在一起，一旦暴露，我就是张家的通缉对象了。”文在赫说完迅速跑出了巷子，连声“再见”都还没和他说。
　　晟皓抱着档案袋，走到大街上。
　　夜晚的上海街头，华灯初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还没想到办法去找佑和，先安定下来再说吧。
　　“先生，行行好，……”
　　一辆车刚停在“百乐门”俱乐部的门口，就有乞丐跪到车前行乞。
　　这样繁华的地段，却还有领着小孩乞讨的衣衫褴褛的穷人。晟皓突然好想妈妈和弟弟，已经失去他们的音信很多年了。如果不出绑架那场意外，他也快找到他们了吧。
　　“啊……”被踢翻到一边的小乞丐的惨叫，打断了晟皓的思绪。
　　有钱人真是太可恶了！
　　晟皓在望向那个人的时候，突然浑身冰凉，是佑和！
　　“佑和！佑和！”不经思索地喊着他的名字，晟皓就要冲上去。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牢牢抱住自己。
　　“佑和——”不甘心地继续叫着他的名字，嘴被捂上，视线里下起了雨，佑和在这片大雨中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最后视线里只剩雨，和陌生的墙壁。

　　佑和转过头，他似乎听见晟皓在叫自己。
　　傻瓜，你听不见，晟皓也不会叫你了。
　　但还是望向街上一块空地。
　　那五彩霓虹下的人和物象失去了色彩，麻木飞速地流动，只剩那穿着一身红衣的金发小猴子，静谧地站在那里，对自己灿然一笑。
　　佑和，佑和，佑和……
　　晟皓，来带我走吗？我等你等得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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