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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村民们都是怯懦的,自从峰打了狼又朝朱胜开了枪,就没有人再敢叫他傻子了,没想到就这么简单地在村民中树起了威严。不管是好名还是恶名,总之不会有人来欺负峰了,这使我原本苦思冥想即将出炉的一套计划就此搁浅。
我把烘干的狼皮做成皮袄,送给了家里患有风寒的爸爸,婆婆不高兴了,可是碍于面子不好明说,我用两件新买的大衣才使她喜笑颜开。割下的狼尾巴没有用,峰说可以制毛笔画画,胡乱折腾了整整两天做出的笔可以扫地,我哭笑不得,只好自己动手,给他做了两杆笔,墨汁买来时他宣布要开始挥毫泼墨了,婆婆坐得端端正正,等待她心爱的傻儿子为自己画像,可是出现在纸上的是一只稀奇古怪的猴子。婆婆竟然笑得合不拢嘴,拿着画给四邻看,当然了,她不会说那就是她自已。
我被画成了介于人与猫之间的不明生物,不过还蛮奈看的,峰要我画,我便将他的上衣脱了,在他的背上绘了一条龙。男人本应就是一条主载万物的龙,看着那张牙舞爪欲上青天的龙,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要在峰的背上刺青出一条龙的想法。我一直很崇拜那些有纹身的男子,我弟弟的手臂上就刺着一只鹰,那是在我的纵勇下背着我娘去完成的,获取了不少疯狂小女生的追捧。
用毛巾擦去墨汁,重新规划图案时发现峰的背是那般的洁白,连一个小小的黑点都没有,一时间竟有些目眩,伸手抚摸着,渐渐怨恨起自己来。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意志控制着峰,将他装扮成心目中最适合的形象,一个自己认为的真真正正的男子汉形像,可是峰愿意吗?他本来的形象不好吗?我似乎太自私了,我嫁给的是峰而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形像,那样峰便成了替代品,怎么可以这样?仔细想想,峰没有什么不好的,原来我并不爱峰,而是爱着另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明白了这一点,我感到了自己的可怜,也想到了峰的可怜。我们的内心都是孤独的,没有实现真正的结合,如果哪一天发生危难,我可能出于责任去保护峰,但不是爱。这是不是所谓的灵与肉的分离,我的存在只是个躯体?
不,我是真实的存在,人所感受的都是很表面的东西。我不要太过敏感,那样只会伤害别人,也给自己增加没有必要的烦恼。我就在峰的身边,又有谁能说我不是峰的妻子。这就足够了,我们都是很平淡的农民,我们靠身体活着而不是超然于物外的灵魂,那是无聊的诗人,疯狂的作家和多愁善感的闲人才会去认真讨论、大加宣扬的事情。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便是整个世界。
峰睡着时的样子很迷人,比醒来时可爱百倍,我轻轻俯下身去,希望与他更近,更近。
下了第一场雪后,地里的大葱该卖了,婆婆打电话让外出的公公回来帮忙,我制止了。如果公公回来,一家人都得动手,我可没这个打算,于是雇了几个村里人。村民们都是相当有傲气的,即便是为了钱干活,也称作“帮忙”,并且绝不当面提钱,你如果把钱数挂在嘴上讲,他便急了,甩手就走。
我和婆婆虽然不用动手干活,但也不能离开,要热情地招呼每一个人。峰把葱拉得满地皆是,还去怪别人没把活干好,在一旁指手划脚,呼东唤西。村里人的自尊怎能容忍一个傻子随意践踏?活只开了个头就甩手不干了,任婆婆怎么道歉也不听,无奈呀无奈,我快被他气死了,他还喊着让人快走。婆婆没有太多功能责怪峰,她本来就反对请人的,认为我们这一代人太娇生惯养,不知道挣钱的难处,自己动起手来,还欢喜于别人为她白干了活。
我只好咬着牙去捡那冰冷泥泞的大葱,这些东西并不怎么值钱,我根本没把它当回事,但是不能明说,否则会被村里人会嘲笑,认为我太自大。下午我将娘家人都调动了来,只半天,地里秃了,家里堆成了山。下来是整理和捆绑,再不能麻烦别人了,将葱分为大中小三等,然后在两块夹板之间放两根草绳,铺两层大葱,上面是三层中等的,再上面的葱只有小拇指粗细,然后又是中等的,最上层是大葱,如此一捆就看起来很大很整齐。货在包装嘛,骗人的花样无处不在。
我怎么也拢不来,峰却在婆婆的指导下干得有条不紊,捆好的葱像一件艺术品。难道他生来就是要作农民的?我的一片好心都被他给糟蹋了,还累得我断了两根留了许久的指甲。
相继来了三个买主都被我以出价太低回绝了,婆婆暗暗着急,因为村里人都在这个价位上起卖了。阿奔来了,他是个精明而俊朗的小伙子,平日只做一些小生意就有花不完的钱,村民们没见过他怎样劳作,但家中的日子比谁都好,又因为风流自赏,惹出不少花事,被人们看做闲散败德的混混,不过在你知晓他的底细之前,唯一的感觉就是喜欢。现在他做贩卖大葱的生意,村民都不原意让他这种人赚自己的钱,他却总能低价买到葱,让村民们即气愤又无奈。
随便闲语了几句就步入正题,他出的价比外来的小葱贩高两分,婆婆兴奋起来,马上就要答应,我让她给阿奔倒些热水,这本该由我来做,不过,无形之中我已经让全家人折服。婆婆是很精明的,她看了我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没有接阿奔的话,只跟他聊一些他日常生活及做生意的趣事。
阿奔显然是个很爱张扬的青年,自我的外在表现,使得他收不住口,大谈人生哲理外加丰富绝伦的生意经,把自己吹捧成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人精。我暗暗发笑顶了一句:“你的才学足可以出一本畅销书了。”他竟然说正有此意,忽然就明白我在讽刺他,嘿嘿一笑,却变得大胆起来,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徘徊于我的脸部。我没有避开也不曾生气,“好看吗?”他正笑着要点头,脸却成了一块火炭,再不敢抬起来。真是可笑,即然自认风流怎么又如此腼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色大胆小?
从方才他的谈话中,我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这只怪他老爱用眼前的买卖举例子。“东西就在这里,你随便看,再加三分就卖给你。”他苦着脸说自己没得赚,我说葱价很快就要大涨,他不买可有的是人要。他便笑了,一双眼睛总是不太安分。婆婆对这一点大为不满,只是在听说比一般小贩高出五分价时才请他留下吃晚饭。
这青年人如果不自大便相当的聪明,不这现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将就着用吧。临走时我说有些生意要与他合作,他高兴地点头,但笑里包含不怀好意的成份太多,注定难成大器。
春节将至,我与四个女伴按排好了生意上的诸多事宜后,还有足够的闲瑕时间和资金,就与阿奔合伙做了另一笔生意。因为不方便与他同进同出,大多事项都交由他办理,我则负责幕后策划,当然了,这不算是特权,因为出力少,所以获利也相对少些,阿奔本事能力令人满意,许多事不用我操心。
这属于短期的生意,一个星期就见成效,阿奔一直做小买卖,这次赚得比他最好的生意获利还多,自然很高兴,要请我吃饭,在遭到拒绝后竟然拉了峰去喝酒,峰哪里会喝酒,被灌得烂醉如泥,回家后狂吐,整整睡了三天。这让我很生气,将事先谈好的第二次合作取消了,阿奔急了,上门道歉并向婆婆求情。婆婆一直认为家里经济拮据,能多挣一点是一点,完全同意,我压死了不松口,直到他自愿在分利时让出一成,我才勉强答应。其实这正是我的目的所在,至于峰被灌醉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我们在新年的鞭炮声响起之前做成了四笔交易,所获利润足够让婆婆放下所有的忧愁,开开心心地过一个最为宽裕的新年,可是她依旧愁眉不展,因为她总认为我挣的钱只够买菜请客,还完欠账那是遥遥无期的事情。我等待着债主上门讨债,以便公布我近来的成果,可是亲友哪个不知道峰砍伤张三赔了两千元。
过年了,我为全家人由里到外添置了新衣,自然也不能忘了生养我的父母和那唯一的小弟,只是他们都穿得不怎么安心,总感觉肩上的担子因为这几件衣服又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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