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多采撷

　　第九章向天樊出发

　　宋沁遥慢慢地喝着茶，灵眸却不断偷看那对气质独特的主仆。菜都给楼侍端上来了，东方忻优雅地拿起箸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宋沁遥的碗子里。宋沁遥回过神来，把鱼肉放到口中。鲜甜幼滑的口感在味蕾极速扩散，宋沁遥的眼眯了起来，没有丝毫油腻的感觉，味道控制得刚刚好。东方忻嘴角扬起一抹笑：“好吃吗…”

　　“很好吃。”宋沁遥用力的点了头，她终于了解什么是三月不知肉味的感觉。

　　“当然好吃！这可是八里加急，在清晨时份在箔海捕回来的新鲜海鱼。经过本楼的厨子用秘方蒸煮，免油再升华。这可是本楼…更正，是采城的名菜之一。”一把声音宋沁遥背后低吼。宋沁遥一震，她竟感觉不到这人的步履，可见这人的武功应该可以和师父交上手。抬首，那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但声音是在茶寮那位易容“老先生”的声音。这人又改变了自己的模样，发型也变过了，但衣饰还是粗布麻衣。

　　“东方忻…”封司泓愠怒地瞪视着面前那个懒洋洋的男子。

　　东方忻慵懒地看了封司泓一眼，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哎呀…”东方忻惊呼。手上拑着的杯子瞬间在地上落地开花。

　　封司泓睁大着眼晴，他怒火中烧，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东方忻死了很久。他的银子呀…这套白瓷杯每只可要一两银的，现在一两又没有了！

　　“东方忻…”名字在封司泓咬紧的牙挤出来…瞬间，眼前光影一闪，当宋沁遥兴奋的看着，以为封司泓准备拔剑与气定神闲的东方忻单挑时。

　　封司泓拿出的竟然是随身带着的……算盘！？

　　“东方忻，天樊六百二十年狐狸授课时你藏起了我的新毛笔，那是上等菎兔的毛所制，后来你竟然忘了藏在哪里，你说赔我二十两。天樊六百二十年秋，你跟赫说好和我一起凑银子买下那匹名贵的纯种枣马送给璇儿做生辰礼物，最后竟然是我一人出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你跟赫竟然都忘了，送了别的东西！你欠我五百两！天樊六百二十年冬，去冰湖游玩给车夫的银子是我出的！三日总共五两。天樊六百二十一年三月，我们陪璇儿回星昭国第五和第六天住客栈的房租都是我出的，共八十两……”只见封司泓一边快速在算盘上扣着珠子，一边口中清楚念出哪年哪月东方忻欠他的银两，只欠了说哪天哪时辰，宋沁遥都给愣住了。东方忻则是悠然缓缓地喝着茶，模样是见怪不怪…

　　过了一刻钟，宋沁遥吃得差不多，喝上一口清茶，眼角看着还是在滔滔不绝的封司泓。她直望过去，楼侍正在俐落地收拾残羹碗筷，那对主仆已经结帐走了。而师父一直都在喝着茶，也没有见他吃过什么东西。

　　“……最后，你刚刚打破了在湘女国白瓷老人所制的白瓷杯一只，共一两。因此你总共欠我五千零一两。”封司泓修长的指尖摆成专业打算盘的手势，另一只手稳稳地托着算盘。宋沁遥很想解构一下为什么他能记着这么多旧帐。东方忻对封司泓的“诉求”则好像充耳不闻，

　　“遥儿……饱了没？”一只大掌探来抹去了宋沁遥嘴角的饭粒。她喝了一口茶，然后微微笑点点头，随即她跟东方忻的动作一致拿去包袱挪移脚步下楼去。到了楼梯口她又回头，注视着满脸汹涌澎湃怒气的封司泓，她的眼瞳泄漏些许同情。

　　她亦步亦趋跟着东方忻再度回到大厅，走到柜台前，看着东方忻掏钱付帐给大掌柜，后就步出了越银楼。走在街上，她狐疑的抬起头来：“师父，为什么…”她不知该什么接下去问为什么他今次又会付帐。东方忻懒懒地扯起嘴角，“为师不喜欢遥儿加入这个有趣的游戏。”那又是，刚刚只是她一个在吃，如果给封司泓知道东方忻又没有付帐，下次一定缠上她。有趣的游戏……刚刚的旧帐恐怕师父也是记得一清二楚，但他就偏偏装聋作哑，她开始真正觉得封司泓真是可怜。

　　※※※

　　一路的游赏，由日出东方到日落西方，由采城的城东门走到城西门。出了城西门，沿着官道大约走三天便可以到达添枫国的首都天樊城，有马车便可以缩短至两天路程，如果你是策马加鞭，只要一天便可以到达都城。在夕阳金光的映照下，东方忻跟宋沁遥在采城添购了不少干粮后便出了城。

　　“师父，等一等。”宋沁遥叫着了东方忻。东方忻停住了脚步，只见她跑到城门不远处的一口井，打了一桶水上来，她把水袋拿了出来添了些水，然后她又跑向东方忻在他的怀中搜了水袋出来，替他添了水。这个时代，水买不到也不用买，因为水质还是很清未受到任何污染，水是这个时代最廉价的东西。

　　“可以了。”她把水壶塞到师父的怀中。“师父…我想问‘他’还要跟到我们何时？”

　　东方忻噙笑凝目，慵懒的眸子朝着目光看去城门旁的一棵树。“出来吧，跟了一整天。”低沉的嗓音不大不小的，刚好让树后的封司泓听到。

　　封司泓还是一身的粗布衣衫，如果不是他的脸干干净净，还以为他是哪国来的难民。

　　东方忻把刚刚的水袋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抛给封司泓，他稳稳的一手接着。宋沁遥心想如果封司泓卸下了面具是一个帅哥的话，配上封司泓不错的武功刚刚的画面实在赏心悦目。封司泓豪迈地离口喝了几口水便把水袋抛回给东方忻。

　　“你要回去找赫？”他望向东方忻带着疑问。

　　“不…我带遥儿去星昭国。不过，我会顺道去找赫。”

　　“赫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他调侃地挑着眉。

　　“五年还不差哪一两年，他还不是好好的。”东方忻泛起一个懒懒的笑。

　　宋沁遥安静地观察着，星昭国…她现在才知道她会去星昭国，跟她手上的臂饰有关吧。

　　“好了，赶快走，这段官道可不好走，恐怕会遇上贵人。”东方忻淡笑转身先走。

　　封司泓轻轻扬眉转过头，“走吧，小妹妹。”宋沁遥睨去一眼，未发一语，看似是不很喜欢这个称呼。又听到他低喃“真不知道忻在哪里拐回来的…”宋沁遥浅笑了起来，告诉他自己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也不会信吧。

　　走了一会，日色已由黄变红，余光将尽，天快黑了。须臾，身后传来马车声，众人回首，车上的红帘揭开，一声婉柔从车内轻唤出来。“东方公子…”

　　东方忻琥色的眸子闪闪，有礼地笑了笑，“祝凝姑娘。”

　　“如果东方公子不介意，祝凝可以载东方公子和你的朋友们一程。”有礼柔媚的声线中带有一丝不着痕迹的期待。

　　宋沁遥目光一沉，在昏暗的落日下看不清表情。

　　封司泓平凡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瞳盈满戏谑，盯着东方忻的表情。

　　“祝凝姑娘太客气了，夜间送席，恐怕还是要赶路，东方还是不阻碍你的路程。”东方忻缓缓地婉谢。

　　半晌，寂静无声，只听见附近雀乌回巢的鸣叫。

　　“那…祝凝先起行了……”温柔的声线夹带失落。

　　可是半晌还不见有指令要马车起行。

　　“祝凝随时恭侯东方公子……亮儿，起行吧。”

　　一记鞭策，车轮声重新再滚撞在地上的石子，发出木和石撞击的声音伴着骆骆的马啼声，马车由缓变快消失于落日中。

　　“棠绯阁红牌花魁商祝凝姑娘。东方，你的旧相识好像很喜欢你，献艺一晚听说就要一万两了，那陪寝恐怕不只吧…”轻哼了声，封司泓戏谑地说。

　　东方忻眸子闪闪，慵懒地笑了笑。

　　“是比五千零一两还贵。”

　　封司泓脸上怒恨交织，青黄交错，好不精彩。

　　就在两人眼暗对劲了际。

　　含笑的声音响起…

　　“师父……”

　　东方忻温柔地望向宋沁遥笑了笑，“嗯？”

　　“什么是花魁？”

　　半晌顿时无声…

　　东方忻的笑凝住了，眼神有点闪烁一脸尴尬。

　　宋沁遥“天真”的眼眸扫向一脸看好戏的封司泓，他顿时收敛眼瞳闪过一丝赧色。

　　半晌…

　　“遥儿……花魁即是穿灰色衣服卖花的人家。”

　　一秒…

　　两秒…

　　“哈哈哈哈…”封司泓的大笑声响彻整个山林。

《芙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