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

　　这饭吃的，女的痛快，男的苦闷。
　　季小敏吃了一大碗米饭，外加四块排骨两碗汤。吃完后喝了一大杯葡萄酒，擦擦嘴意犹未尽：“真好吃！谢谢你。”
　　黎晨困惑地看着她，自己面前的碗筷尚未动过：“小敏，你似乎跟之前有所不同。你变了。”
　　“是吗？”季小敏一杯酒下肚，脸有些热，心情大好，“可能我要时来运转了。总不能永远活在过去。来，再给我一杯。”
　　黎晨讪讪地倒着酒，心里老大的郁闷。原本接着吃饭叙叙旧情，想听到对方因为自己而经历的痛苦，结果却未得到只字片语。

　　“小敏，这几年你还好吗？”他终究是忍耐不住，“咱们分开后你怎么样？”
　　季小敏听到这话心中颤抖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她拿起杯子放在嘴边：“ 没怎么样。后来你妈来我家了，你不知道？”
　　黎晨不信似的：“不会吧？她没提起过。”
　　“她当然不会跟你说，因为她只想让我死心。”季小敏轻描淡写地，眼神恍惚。对面这个男人要是吴帆该多好，无论他如何利用自己，至少不能造成伤害。今天那条裙子是她平日里最爱却买不起的牌子，轻易就得到了。跟黎晨相比，吴帆倒显得坦诚而可爱。

　　黎晨放下杯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说了什么。如果有伤害到你的言语，我道歉。”
　　他恍然大悟为什么季小敏忽然就失去了联系，尤其是在自己也特意回避她之后，她似乎有所察觉地自动消失了。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再多打一个。与那些死乞白赖追求他的女人相比，这倒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都过去了。多少年了，你知道吗？”季小敏奇怪地看着他。他还是读书时的样子，多了几分沧桑而已，“我早就忘了。那天不是告诉你了。”

　　杯子又见了底。季小敏站起来准备回房间：“谢谢你的晚餐。我不等张楠了，明天还有工作。”
　　“小敏！”黎晨忽然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别走，再跟我说几句行吗？”
　　季小敏吃惊地缩了回去，黎晨也赶紧把手收回：“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

　　其实他想告诉她后来发生的所有事。父亲的生意资金链断裂，合伙人撤资跑路，债主上门等等。他也想告诉他，那些年，其实他从没忘记过她，心里始终放不下。但是男人顶天立地，在家中遭遇变故时怎能去纠缠儿女情长？他临危受命站出来独当一面，除了安慰母亲，还要照顾中风病倒的父亲。原本的天堂瞬间成为黑暗的地狱，为了还债他想尽办法，受尽磨难，尝遍了人间冷暖。

　　季小敏关上门那一刻，他开始喝酒。张楠进门时他双眼通红闷声不响。

　　“怎么样，我为了成全你躲在外面都不敢回家。”张楠笑嘻嘻地，“小敏原谅你了吗？”
　　黎晨指指对面的椅子：“坐下，陪我喝一杯。”

　　一瓶葡萄酒明明已经见底，张楠笑了笑：“等等啊，我去找找。家里应该还有。”
　　葡萄酒没了，冰箱里还有啤酒。
　　张楠拿出两个易拉罐来：“喝这个，喝完你早点回去，不早了。”
　　黎晨抬眼望着他：“怎么，赶我走？”
　　“我怕你回去晚了被骂。”张楠意味深长地打开一罐递给他，“你女朋友太厉害，吃不消。”

　　“连你也看不起我。”黎晨叹了口气，仰头猛灌一口。
　　张楠说：“兄弟，我看不看得起你不重要，问题是你自己要想清楚。别喝那么快，醉了没人送你，我这儿也没地方给你睡。”
　　黎晨哼了一声：“现在是暂时的，我不会一直这个状态。再说，雅雯对我还是真心的。”
　　张楠压低声音凑过去：“她对你是不是真心你自己最清楚。有本事今天晚上别回去看她怎么对你。”
　　话音没落黎晨手机响起来，张楠一脸坏笑：“看看，来了吧？还不快接？”

　　“喂，你几点回来？在哪里？”电话那头，郑雅雯冷冷的声音张楠都听得到。她是黎晨的女朋友，上海人。
　　“我在张楠家，一会儿就回。你先睡吧。”黎晨的声音很疲惫。
　　“你喝酒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喝那么多酒的？”对方声音明显提高了。
　　“你别管，我有我的事儿。”黎晨不耐烦，准备挂电话。
　　“你这个人真是没救了，跟我保证得好好地，这才几天，又忘了？是不是有什么女人在？说实话！”她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讲得很清晰。
　　“郑雅雯我告诉你，我是你男人，不是你儿子！”黎晨这句厉害，讲完就直接挂断了。

　　张楠叹了口气：“你快回去吧，这么搞没意思的。有什么事两个人说说清楚。走走走，你快走！”
　　黎晨红着眼睛瞪着他：“今天我不走了，就睡在你客厅。”

　　……

　　季小敏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天来发生太多事，脑子不得清闲，夜里还在过电影似的。
　　半夜觉得口渴，她披上衣服走出来，准备倒点热水喝。

　　客厅里黑灯瞎火地，什么也看不见。季小敏摸索着想走到饮水机边上，经过沙发时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下，差点摔倒！
　　这个张楠，搞什么鬼！东西也不放放好？
　　季小敏打开灯，想一探究竟，冷不防被人拉住了手：“别开灯，是我。”

　　黑暗中黎晨一身的酒味伴着熟悉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过来，季小敏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在这儿？”手还被他握着。
　　“你不知道？真不知道？”黎晨低吼了一声，一把把她拉了过去，顺势就倒在了怀里，与他的脸快要碰到了。

　　季小敏从房间出来时半睡半醒，这会儿却真的醒了，挣扎着要站起来：“你疯了？这是干什么？快放开。”一只手还拿着杯子，“水要洒了！”这句是吓唬他的，说出来的话软弱无力。以前跟他谈恋爱时，她就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这他当然知道。

　　黎晨耐心地摸索到了她手中的杯子，拿过来放在一边，黑暗中哑着嗓子，另一只手牢牢拥着她：“这么重要，比我还重要？你不想我……”
　　呼吸分明急促起来。这一刻他等了几天。

　　季小敏头晕目眩，被突袭搞得乱了手脚，努力挣扎着：“你喝多了，别乱来。先放开我再说.”
　　“不放。”黑暗中黎晨的眼睛闪闪发亮，“小敏，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黎晨，那是很多年前的事，都过去了。”季小敏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让自己心跳平稳。
　　黎晨失去耐心不再言语，直接在黑暗中找到了她的唇。后面一句话她只说了一个字——“我……”，就被这狂风骤雨般的吻给彻底打乱了。

　　多年后一切都改变了，又或许，从未改变过。那一刻，季小敏脑中一片空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