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厘子

　　ｃｈａｐｔｅｒ１０
　　我们总是习惯说：没关系，没事，我不在乎。可是你该怎么去骗你明明已经疼痛的心？后来发现，其实自己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坚强。是在害怕自己没有那层保护色，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软弱掉，没有理由转过身去坚强。——陆寂《日记片段》
　　在对自己说没有人理解自己也没关系的时候，其实在你的心底已经产生想要得到理解的渴望，每次人类都是这样。——李安安。《日记片段》

　　我看着安在接听电话时的样子，其实我知道，他很在乎他的家人。有些东西，我还是给不了他。没接到电话的时候的他，虽然笑着但还是带着一定的落寞，接到电话的时候，人瞬间活过来了。
　　挂了电话，他笑嘻嘻的把面端到自己面前，心情很好的把所有牛杂一点一点挑出来，再推到我面前。我把牛肉面放在他面前，自己就开吃了。
　　安在看着陆寂，突然间觉得自己其实挺幸福的，虽然爸妈早走，但是伯父伯母对自己都好的没话说。虽然他们不能常常陪着自己，但是自己有陆寂陪着自己做所有的事情。无论自己怎样，他都陪着自己，这样子也挺好的。
　　陆寂敲了敲瓷碗。“想什么呢？再不吃，我就帮你吃了啊！”
　　陈安在护孩子一样护着碗。“想都不要想！”吃着老味道的面，陈安在看着坐在对面的陆寂。“陆寂，你说我们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啊。”
　　陆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下头眼睛闪烁不明的说。“会的，吃面吧。”
　　有时候的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我不知道一年后我怎么去告诉他，我要离开，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尽管我有多么多么的舍不得，可是我必须离开啊，我还有我的家人，我还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回去的时候，陈安在安静的推着车往回走，冷的陈安在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撑着自行车。我从脖子下拿下围巾圈住陈安在的脖子，安在笑的眼睛弯弯的。
　　“笑什么笑？那么傻，怪不得前段时间会感冒。连围巾都不带。”陆寂形象的白了他一眼。
　　“因为你带了啊。”
　　陆寂无奈的摇摇头。“果真比我小几个月啊，快点叫哥。”
　　陈安在一把跨上车，快速踩着脚踩，把陆寂撂下，大声的说。“你想的美。”
　　美好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我有你，一起走过的岁月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感谢你这个好朋友，无论是我幸运还是倒霉时你都在我抬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什么时候自己和陆寂关系那么好的？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多了个陆寂的？什么时候自己的生活和陆寂这两个字融合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身边多了个他，不再孤单了。哪怕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安静的待着，安静的做我们各自的事情，可是还是很满足。
　　现在的我更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陆寂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对他的依赖早就超过了我自己的想象。哪怕以后我们长大了，娶妻生子，我们也要买同一个小区的房子。要是和家人闹脾气了，无论是白天还是三更半夜都可以用脚踢开对方的门，喝着酒抱怨生活的琐事。等以后孩子长大了，就让我儿子娶了他的女儿。老了的我们一起在花园里下棋，挑对方的老毛病，带我的孙子，你的外孙。如果我们就这样度过一生，那么该有多好？一辈子的好朋友。
　　书里电视上都是女生的友情才那么腻歪，我没有想到自己也会那么腻歪的有那么多想法。偶尔做着事情也会停下来想想未来的我们，幻想下老了的我们还一起去吃面，说不定那个伯伯都不在了，他孩子当了老板，一起吃面一起吐槽说面没有那个伯伯煮的好吃。
　　就这样，安安心心的待在七川这个地方，安安心心的过着平淡的生活，不去奢求太多，平淡着就好。
　　安安醒过来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蹭着我的肩膀说头疼，我笑着骂她说那么不爱惜自己，活该。
　　我没有什么值钱的礼物送给陈安在，便自己动手做了个蛋糕，毫不客气的陆寂和安安吃了最多，陈安在还是安静的看着他们笑得很开心。
　　校庆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雨语她毫不客气的一曲惊人，独特的嗓音熟练的吉他弹奏，拿下了一等奖。安安这次没有参加校庆，问她为什么，也只是笑嘻嘻的说懒得准备，就推掉了。一个晚会，陈安在和陆寂不是在讨论那个女生长得好看，就是讨论那个游戏和分析国家的时事政治和经济增长趋势。安安不耐烦的发着信息，手机一直没有暗下去过，我也是和雨语说话，去后台帮她准备。
　　事情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把时间用在学习上，倒也过得飞快。经过几次考试后我们就放假了，寒假很少和他们见面，只是偶尔通通电话发发信息，偶尔路上遇到也会笑嘻嘻的打招呼。和陈安在陆寂的联系多过于安安的，我知道她很介意那件事情。所以，不联系我也很正常。
　　爸妈还是没有回来，只是仍然会定时打电话给我，问我过得好不好，表姐现在怎么样了？为了方便照顾肚子越来越大的表姐，我没有回家，一直照顾她的饮食。李伯父对表姐有求必应，很宠她。表姐过得还是挺幸福的。
　　对于安安，李伯父只字未提，似乎忘记了她一样。也许怕我心生芥蒂，也许是怕刺激到我表姐，但是我还是在心底对他有多多少少的反感。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就到年底了，表姐的婚礼也越来越近了，她每天偶尔笑呵呵的，偶尔一脸悲伤。婚前焦虑症吧，有些时候她会吼李伯父，李伯父也只能哄着。
　　是在表姐结婚的前一天的早上，我接到了消失快一个暑假的李安安的电话，电话里她一直在哭，支支吾吾的让我去找她。心里很不安，匆匆和表嫂打个招呼围上围巾就跑出去找她了。
　　我是在一个出租屋里找到安安的，她租了一个很小房间，门并没有锁，除了床之外，里面满满都是她的东西。她瘦下去很多，一个人躲在床上。在这个不大的房间显得那么的弱小，我走过去坐在床上，心疼的擦着她的眼泪。
　　我哽咽着说。“饿了吗？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染，我怀孕了。”
　　我有点错愕，楞楞呆了很久。直到安安无措的坐起来抱着我，安安说。她说在没放假的时候，在校庆之前她一个人在酒吧喝酒，喝醉了被几个人□□了。直到她发现自己两个月没来月事去检查才知道自己有宝宝了，她不敢让她爸知道，只好自己偷偷出来住。她说孩子都几个月了她却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安安今年才十七岁，生日没过连十八岁都没有，她竟然有宝宝了。要是有人知道她被人□□的事情，要是有人知道她有宝宝的事情，那她该怎么办？那她怎么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
　　都说是多事之秋，可是现在秋天都过去了啊，怎么还是不太平。我的心里被刺了一刀，脑袋飞速的转着，却还是想不出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落在隔壁的铁皮屋上啪啦啪啦的发出巨大的声音，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会打穿铁皮。
　　我的心情就像外面杂乱无章的雨，心里特别的乱，过了很久我咬咬牙。“安安，我们去打掉他，不能让他毁了你一辈子。”
　　安安不肯去大型的医院，只好听她的来了一个没有牌照的地方，很简陋，刚开始进去看不清楚一切东西，过了一会眼睛才适应了它的光度。才看清楚店里的东西，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手术台只有一层布围着。
　　护士听说是做流产手术鄙夷的看着我们，一边嘴里念叨着。“现在的学生真不自爱，才几岁就做流产手术。”
　　我选了最贵的一种，掏光了我口袋里所有的钱，付了帐，我就在椅子上等。安安害怕的要我进去陪她，在医生不满的瞪了几眼后就不敢提了。我只好安慰她，没事，我就在外面等，一定不走。
　　安安手术持续了很久，明明就只有一个半小时，我却像度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长。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脚冰凉的想了很多，却一点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出来。安安的呼痛声，让我的脑袋又大了一圈。
　　等到医生出来的时候，连忙跑去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口气非常差的说。“能怎么样？一个小姑娘就不学好。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教出来的。”说完就不理我自顾自的走了。
　　我尴尬的掀开布，看着没有一点血色的安安，睁着大大的眼睛，泪水流湿了枕头。□□的部分的床单有大块的血迹，我走过去呼吸困难的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黑暗才是最适合你的，你看呐，哪里的人不会嫌弃你脏，哪里的人不会在意你的过去，哪里不用掩饰你那赤裸裸的欲望。堕落吧，可是，为什么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白天下的你们。——李安安语录。
　　你知道吗？世界上有一种无脚鸟，它一生下来就在飞。跨过白天黑夜，飞跃过春夏四季，它只停一次脚步，在它死亡的时候。——陈安在语录。

　　安安费力的坐起来，抱着我轻轻的说。“冉染，谢谢你。”
　　“谢什么呢，好起来就好。”
　　回去的时候护士和医生都很鄙夷的看着我们，我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要不是安安刚做完手术，我绝对拉着她立马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安安租房子的地方，我让她好好休息，我去给她煲点有营养的汤。摸摸口袋，发现自己一分钱都没有了，只好拿出卡去取钱。安安哪里没有煮东西的地方，也不敢在表姐家里煮，就回了家。熬好汤后思来想去还是去了趟医院，买些补药给安安。出来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徐松和他女友，不是做孕检而是打胎，他手里的缴费单不久前我也握着张一模一样的。
　　“真巧啊，在这都能遇到你。”徐松神色疲惫的说。
　　我疑问的看着他“怎么了？要打胎？”
　　徐松的脸跨下来，苦笑这说。“宫外孕，现在才知道。”
　　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担心安安就匆匆的走了。去到安安哪里没敢多停留，让她喝完汤，就匆匆赶回去了。
　　表姐结婚的那天，亲戚来的很多，他们的脸上带着虚伪的祝福。尽管他们都在背后议论她找了个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他们都在背后指责她没有道德羞耻未婚先孕。可是，在这一秒他们都在夸她找了个好老公，如果他没钱呢？你们又会怎么说？
　　今天的天气特别的好，虽然还是很冷，但是却意外的有阳光。在行礼前，徐松来到了新娘休息室，表姐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徐松说有事找表姐，让我出去，在表姐的默许下我离开了房间。
　　我有一点不解，他都结婚了，为什么还来找表姐？难道是惦记着表姐肚子里的宝宝？我不安的在门口又走来走去，真的不能出一点意外。半个小时后，徐松一脸挫败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连忙赶回房间，表姐只是平淡的画着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没事吧？”
　　“没事，你把他带走吧，不能让他毁了我的婚礼。”
　　后来的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听表姐的话离开，如果哪天我没有让徐松和表姐单独在一起说话，如果哪天徐松没有来。那该有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
　　坐着徐松的车，麻木的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看着他，认真的说。“放弃吧，我表姐和你不可能的了。”
　　“我爱她，她却嫁给一个老头都不愿意嫁给我。我没有结婚，她带着我的孩子要嫁人了。”徐松阴狠的说。
　　最后他带着我来到了酒吧，很可笑的是这个酒吧就是安安带我来过的。徐松没有点多少酒，就是开了一瓶红酒，在酒吧喝红酒都让我有点诧异。
　　“我喜欢你姐很久了，一直没变过。但是，的确是我害了她，我承认，可是她当初那样子对我。”徐松狠狠的闷了一口酒。
　　我气愤的说。“所以呢？你他妈就把她贱卖了。让她去陪睡？”
　　徐松笑着说。“对啊，对啊，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她那么骄傲。不打断她一身傲骨我怎么去得到她。”
　　我气愤的甩了他一巴掌。“你去死吧。你这种人不配得到幸福。你就该去死。”一个人没有目的的走在街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回到我表姐的婚礼现场。估计也快结束了吧，抬头看着七川的天，鼻子嘴巴呼出来的形成冰雾。鼻子有点酸酸的，有点想哭的欲望。表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闲逛了几个钟后，发现自己没有去处了，只好买了点水果去找安安。坐在公交车上望着外面的路灯，心还是静不下来，总觉得心神不宁。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应，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她才刚打完胎，能去哪里。我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给表姐打电话，拜托，千万千万不要。电话里传了一阵忙音，没有人接。怎么办，该怎么办。不死心的往李伯父哪里打，很意外的他一下子就接了。“伯父，你知道安安在哪里吗？”
　　挂了电话的我，突然间很想蹲下来畅快淋漓的哭一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上帝是在嫌弃我的生活还不够乱吗？
　　黑暗是什么，是天边压下来的墨色云层，还是胸腔弥漫的悲伤？生活就是一部戏剧，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秒出现的情节是怎样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你的命运是怎样的。
　　等我赶到医院，手术室还亮着手术中的红灯，李伯父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走廊的灯很亮，亮到双眼模糊的我依旧看的清他脸上的颓败和内疚。我真的很想安慰她，可是我没有理由去安慰他。我找不到借口让我去原谅他，我找不到借口去安慰害了我表姐孩子的人的父亲。
　　过了好久，医生出来了，面无表情的说。“孩子没保住，因为孩子很大了，所以只好把子宫切除了。大人身体本来就弱。不能让大人再受刺激了。”
　　子宫切除了！我狠狠的瞪了一眼李伯父，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他。表姐是昏迷着被推出来的，我那个晚上一直陪着她，那晚她只说了一句话，很淡然的口吻，却刺痛了我的双目。她虚弱的跟我说。“丫头，你说是不是我造孽太多，所以宝宝也离开我了。”
　　表姐一直哭，特别安静的一直哭，李伯父没敢进病房，我也没心思去理他了。我是看着表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她知道自己有宝宝后就没有喝过一滴酒抽过一根烟。有时烟瘾犯了连饭都吃不下去，却还是深深的忍住了。我看着她变得温柔，看着她经常对着路边的宝宝笑着抚摸自己的肚子，看着她浏览宝宝教育，看着她看宝宝的衣服玩具。可是，现在支撑她的东西突然间消失了，作为一个女人，不能做妈妈，那是一辈子的遗憾。我沙哑着声音。“姐，不要想太多。会好起来的。”
　　表姐无神的眼睛闭了起来，我知道她在说服自己认命。一个晚上表姐都在哭，一大早伯父伯母就来了，看着自己的女儿躺在病床上，伯母心疼的眼泪直掉，表姐挣扎的坐起来一把抱住伯母大哭。看的我鼻子一酸，又哭了。
　　伯父伯母让我回家，把这里交给他们，我知道该给她们时间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快要虚脱的走出医院，碰到了双眼通红的李伯父。我厌恶的看着他。“拦着我干什么？让开！”
　　李伯父乞求的说。“冉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安安一个晚上没消息了。她是你朋友，你找找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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