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流年

作者:闪闪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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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节


      车子开出老远,微蓝心里松了劲,迷蒙着要睡,却觉着明诚微微一动。她要坐起来,明诚轻声道:“不是,坐久了腰麻。”他不让微蓝坐直,问道:“你身上擦破了多少?”微蓝那竹布褂子,经不起岩崖磨砺。山下挖那衣服时,他见她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此时,微蓝仗着棉袍子护身,只说没事。

      明诚不说话,摸着她的手,冻得冰冷,便合握在手心里。只是车子招风,他自己也冻得冰凉。他们一路赶到定远,这时候汗被寒风生生收了,人像落进冰窟窿里,冷得绝望。

      明诚在她耳边问:“你们没办法,救他们出来吗?”微蓝摇摇头:“只能撑着,撑一日,是一日。”明诚问:“他们有多少人?”微蓝道:“早先有一千多人,现下不知还剩了多少。”她忽然觉得冷,缩了缩身子。明诚便搂她紧些。

      1939年,长征刚过去不久,根据地还在恢复,中共主要力量集中在北方,越往南,敌后战场渐多,战斗力量越少。那些孕育革命的老区,广袤的华中地区,成为斗争最残酷,物资最奇缺,坚守最艰难的地方。

      微蓝轻轻一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们总是干这些傻事。”明诚低声说:“傻子会越来越多。”微蓝摇摇头,那寒冷逼上来,她说不出话。明诚觉着她身子在发抖,便摸她额,轻声问:“发烧吗?”她额上却冰凉。

      明诚脱了大衣,裹了她,微蓝笑道:“并没有这样娇气。”明诚说:“还有一会才到南京,你睡吧。我们到南京休整一下。”微蓝身子绷了一绷,坚决的说:“不去南京。”明诚问:“为什么?”微蓝不说话。明诚低头看她,她闭了眼睛,仿佛睡着了。

      明诚小心翼翼让她靠着,生怕惊醒了她。那方窗极小,闪过的风景并不全。他不想再探听她的曾经,“洞拐。”他无声的念了一遍。

      07,在队伍中使用代号,假如明诚能在根据地见到她,也许要称她“首长”。

      所以她能擅作决定,一句“时机难得”,杀了汪芙蕖。所以她对于旁证明楼这个任务,敢用淡漠置之的态度。所以她能让南方局拍那样一份履历,暗示明楼不要管了。只是她这样年轻,这背后的代价,明诚不敢多想。

      他只希望,在她消失于他的生活之前,能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愿这不是奢望。

      他怕她体力透支,休息不好,染了病。不等到南京,找了处小镇休整。微蓝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她脸上四海皆准的笑容又浮了,明诚却不再厌烦。

      镇上没药,只卖红花油,那不能用在伤处。明诚从药店回来,看见一户人家门前搁了花盆,种了几棵三七。他佯装系鞋袋,揪了几片。走的时候脸上发红,他忽悠日本人,戏弄梁仲春,从来不曾这样羞涩。几片三七而已。

      明诚把那三七弄烂了,要她涂在伤处。微蓝捧着那绿央央的泥糊,脸色为难。明诚一怔,明白她意思,却叹了一声:“你当众脱衣裳,也不见害羞。”微蓝声如蚊吟:“那里面有衣裳。”明诚哼了一声:“那晚上的旗袍呢,不如全脱了。”微蓝笑了:“那么黑谁看得见!”

      明诚掩了门出去,让她从容敷那叶子。

      回程没了药品,更是轻松。他们每日作伴,也常说些闲话。偶而提起山上的干尸,微蓝说:“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有些人能实现理想,有些人,只能让理想通过他而实现。”她看着明诚:“我可能,只是后者。”

      明诚想起上山前,在公寓华灯下的那个晚上。她慌张着跑了,她怕得只是这个吗。明诚看着她灿亮的眼睛,如果有一天,她成为山上的一具干尸,他会怎么样。那概念模糊而遥远。

      还来得及,这或有一日的冰冷事实,他现在还能够接受。

      这一路来回,用了十多天。车到上海,正赶上除夕,明诚心中庆幸。微蓝要回学校,明诚皱眉说:“大过年的,你一个人,跟我回去吧。”微蓝不肯,只说:“总去明家,并不方便。”她是个极少顾及潜伏细节的人。明诚听这话,仿佛提醒他,她并没有答应他任何。

      他送她回学校,放了寒假,那清冷隔了校门透出来。明诚想到她身上那些划伤,想来也好了,可他很想带她去个温暖的地方,有明亮的灯光,热腾腾的饭,干爽的衣裳。

      她还是回去了。

      明诚穿了破大衣回明家。家里空荡荡无人。往常过年,大姐总要张罗些喜色,这一年仿佛了无情绪。他被那空荡感染了,只觉孤独。许是这些日子总与微蓝一处,一时留他一人,不习惯。

      二楼书房门开了,明楼探出身来,一声断喝:“你还知道回来!”明诚被他吓一跳,忽觉这屋子回了生趣。他三步上了楼,明楼扫他一眼,皱眉道:“上哪弄得这样,要饭回来了?”明诚咧嘴一笑,拉他进书房,方才把一路的事都说了,只把“微蓝“换作“金灵”,绝口不提07。

      明楼听了,长叹一声:“他们日后再有需要,尽力帮忙吧。”转念又道:“从南京应该方便些。”明诚道:“他们似乎在南京没办法。”明楼点了点头。他探寻着看明诚,又问:“大姐这头亲事,看来是做定了?”明诚一慌,支吾道:“完成任务而已。”明楼笑一笑:“完成哪个任务?”明诚赶紧问:“明台回来了吗?”明楼微笑:“可能晚上到吧。”他指了指三楼:“瞒着呢,给她惊喜,这会子正伤感。”

      明诚回了屋,放水洗澡,躺在温热的水流里,想起微蓝。她那薄伶伶的房子,十几日不住,只怕更是阴寒。

      到了晚上,明镜仍有些惆怅。她以为明台赶不回来。一整天窝在房里,又没见着明诚,相这年只她和明楼两个过,当真冷清。明镜想到金灵,她知她身世悲苦,孤身在沪,便叫了司机去接,也让家里添些热闹。看看天色晚了,便走到院子里,想张张那车可回来了。

      因着战时,年节的热闹也不敢放肆,鞭炮声零散,透着小心翼翼。亡国无家,明镜长叹一声,只觉心思又重了些。

      忽然嗖得一声,好似近在身边放了窜天猴,明镜眯瞧着,天上迎了她炸开烟花,红绿两色,撞得十分漂亮。明镜那惊喜还未过,遍地辟叭滋拉,起了一圈火树银花。明镜知是明楼安排,感他心意,胸襟便放开许多。

      明楼带了明诚,从那烟花灿亮之后,转了出来,笑眯眯走到她面前,道:“大姐,过年了,给你拜年啊。”明镜见了明诚,先是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却又瞪了明楼一眼:“就你鬼心思多。”明楼将手一伸:“红包拿来。”明镜在他手心上一拍:“多大了,还这么调皮。”

      她笑容未敛,便听身后有人唤道:“大姐!”那声音熟的她慌忙去看。明诚抬眼望了,夜色里跑来一人,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越显得神采飞扬。他跑到明镜面前,假作气喘,撒娇道:“大姐,可想死我了!”明镜这一高兴,竟是傻了,只知道笑,却说不出话。

      明诚有许久不见明台,他长得比自己高了,肩膀也宽了。他记起明台小时候,跟着后面玩,漂亮眼睛骨噜噜转着,每时每刻都能翻出新花样。他微笑了想,无论怎样,他总是能压服着明台。明楼在教育明台,只是有了大姐在,明台天不怕地不怕。他得意的挽了大姐手臂进屋,丢了一句:“箱子拿进来。”

      明楼看明诚。明诚伸下巴指指明台的行李,道:“箱子拿进来啊。”转身跟着要进屋。

      明楼无奈,提了那箱子。他面前三个人,姐姐和两个弟弟,是他的家人。总要有这一天,让他为家人做些事罢。他满脸不高兴,却是满心欢喜,打算将那箱子扛进去。

      明家院里,却进了汽车,刷得停了,车门开了,微蓝从车上下来。许是为了应着年景,她穿了淡粉大衣,浮在夜色里,影绰绰的很好看。明镜立时返身笑道:“金小姐,快来,快来。大过年的,不能留了你一个,孤零零的。往后每年,都到大姐家来。”

      明台问:“她是谁啊?”明镜笑看明诚,只说:“一会再跟你说。”微蓝走到门前,鞠躬问好。明镜便扯了明台道:“这是我家小弟,你此前没见过,叫做明台。”微蓝应了,笑道:“小少爷好。”明镜立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罢,你就跟着阿诚开他玩笑罢。”

      明台通灵聪明,一点就透,啊了一声,那脸上的笑就有些诡秘。他立时问道:“金小姐哪里高就?”微蓝道:“我是美术老师。”明台点点头:“这真正好,我阿诚哥画画极好,比学语言更有天份。”明诚知他说的那事。在法国时,他有个女友,明台总要偷看他写的情书,明诚便用了波兰语,叫他看不懂。

      明诚不气不恼,手抄了裤兜,笑眯眯盯着他。明台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警告道:“阿诚哥,我一会要和金小姐多聊聊,你不在意吧?”明楼哧得一笑:“所以说,一物降一物。”他走过明台身边,拍拍他肩:“别在这挑拨了,你阿诚哥早给你下好套了。”明台一惊:“什么套?”明楼已走了进去,明台扯了明镜:“大姐!”明镜拍拍他手,笑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先吃饭,吃年夜饭,啊。”回头又冲微蓝招呼:“金小姐,进来进来,别客气,当自己家。”

      微蓝站在台阶上,始终不瞧明诚。他们都进去了,明诚问:“不是说不方便吗?”幸好这里暗,微蓝放任着让脸上红了一红,低声说:“明姐派了车来接。”便进屋去了。

      这一顿团年饭,因有了明台,更是和乐。明台叽叽咯咯说不停,明镜笑眯了眼,明镜高兴,明楼就觉着轻松。微蓝坐在一侧,看着这一家,这欢乐感染了她,四海皆准的笑再用不上,红酒化身胭脂,替她扑在脸上,明诚只觉她动人。

      阿香捧了道熏鸡上来,明诚站起身,取了刀叉分它。他先切了只鸡腿,送与明镜,切另一只时,便听明台嘿嘿一笑:“最烦人的就是熏鸡,只恨它没有三条腿。”明诚微微一笑,切下鸡腿递与他,说:“小少爷辛苦啦,你补补吧。”明台正等在这里,立时将那鸡腿夹了,送到微蓝碟子里,笑眯眯说:“金小姐,这是我阿诚哥给你的,他害羞,请我代劳。你放心,他日后凡有不好意思的,你发个话,明台替他做了。”明镜拿了筷子啪的敲他,嗔道:“你又胡说,阿诚做的事,你能代劳吗!”

      明台看着明诚直乐,明诚便寻个由头进厨房,暗想:“等大姐不在跟前,我再收拾你。”微蓝强作大方,将那碟子送给明楼,笑道:“明先生先用。”明楼看了看鸡腿,呵呵一笑,却帮了明诚,按下不提。

      吃罢了饭,明诚明台拉着阿香陪大姐玩麻将。微蓝独自立在玻璃窗前,看着偶一升空的烟火,感叹这年景的萧索。明楼走了过去,笑问:“金小姐,可以单独谈谈吗?”微蓝回头看他,平静点头:“明先生请。”

      他们去了书房。明楼关上门,让了座,便说:“这一路辛苦。”微蓝见他开门见山,也大方应了:“多谢明先生帮忙。”明楼说:“这就见外了。”微蓝微笑不答。明楼道:“若是长此以往,上海并不如南京方便。”微蓝道:“我们在南京没有办法。”明楼点头:“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我或许能想想办法。”微蓝道:“任务不交叉,是纪律。因着盘尼西林太过重要,因此烦了明先生。金灵不能拖累明先生。”

      明楼见她始终客气,沉吟良久,忽然说:“我听说,华中局有个副书记,叫魏青。不知金小姐熟不熟悉。”微蓝听了那名字,神色不变,沉默一时,淡淡道:“明先生放心,明镜大姐的安全,我会尽全力。”明楼问:“那么明诚呢?”

      微蓝脸上闪过的慌乱,叫她完全换了个人。这慌张明楼见过,却是在明诚脸上。他心里雪亮,说道:“我若没猜错,你同意和明诚相亲,为得是大姐。”微蓝默认。明楼道:“明镜明诚,都是我的家人,我并不能偏心哪一个。”他想着措词,缓缓道:“阿诚跟了我很多年,他很好。”微蓝低声道:“不知埋骨何处,不敢谈这些。”

      明楼点头:“魏书记16岁参加革命,经历过秋收起义,走过长征,面对□□尚且不怕,怎么会怕了明诚。”微蓝再抬眼看他,那眼睛里的无措,像是找了长辈支招的孩子,让明楼起了怜悯。明楼懂她的顾虑,得而复失,这痛苦并非不能经历,只是你若爱着一个人,总是不舍得让他经历。

      他劝不了,只能说:“金小姐以后常来。除了工作,亲情,同志,明楼也想有个朋友。”微蓝低了头道:“除了工作,任务,战友,金灵却想,多个大哥。”明楼微微一笑:“不仅仅是大哥,还有大姐,还有小弟。”微蓝脸上微微一红,再不多言。

      阿香在楼下叫着:“大少爷,大少爷,大小姐叫你来唱戏呢。”明楼听了,冲着微蓝一笑:“金小姐,一起去吧,瞧瞧明楼献丑。”他打来抽屉,拿了只盒子,带了微蓝下来。却见明台挽着明镜,在那沙发坐好,笑容满面。厅里搁了把椅子,明诚却坐在那,正调着胡琴。

      经着明台打趣,今日微蓝见了他另一面。这时他坐在灯下,专心致志只弄那琴。微蓝只觉平安世道的遥光,又放大了数倍。越是这样,她越是紧张,只怕黑暗里忽得长出一排夹竹桃,密密挡了,总不肯叫她过去。

      明楼走下楼来,瞧了瞧那架式,向明诚道:“手生了吧?”却将手上盒子递了明台,只说:“过年了,大哥给准备的礼物。”明台心下一动,他今晚回来,只有军统方面知道,大哥如何会提前准备了礼物。明楼神色自若,明台暗想:“大哥真为汪伪卖命,派了人监视我?难道我进军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他接过盒子,只说谢谢,脸色已不好看。

      明楼往正中一站,装样鞠躬,道:“各位要听个什么,点了曲子来。”明镜还未发话,明台忽然说:“我要听一段《苏武牧羊》。”明诚闻言抬头,皱眉盯了明台一眼,明台假装不知。苏武被匈奴所俘,餐风露宿,牧羊数十年,只不肯坏了名节。明台点这一曲,却是叫明楼清醒。

      无论如何,今天除夕。明诚心下不忍,又不能点破。明楼却清了清嗓子,只道:“来吧。”明诚无法,扯开胡琴,明楼便开口唱道:“想当年在朝为官拜,朝朝待漏五更来。闲来时跨马游郊外,闷来花园把宴排。”明台眯了眼睛,只听着胡琴呜咽。明楼转了这段,提气开口,却唱道:“我有心将身跳北海,日后落一个无名无载。无奈何只得暂且忍耐,苍天何日把眼睁开。那李陵他本是英雄将,岂肯背主把北国降!”他声调转了高亢悲愤。词中之意,感染明诚,他手下一紧,却听崩得一声,琴弦断了。

      明楼的唱调嘎然而止,明台冷哼一声:“胡琴也听不下去了。”起身要上楼。眼见佳节冷场,微蓝却笑道:“金灵第一次见小少爷,也献献丑,见笑了。”明台不知她底细,见她纤弱女子,他绅士风格,习惯给些薄面,便缓了步子。

      微蓝亭亭走到那厅里,却说:“我并不会唱,只能做戏。这胡琴格调高,我竟配不上。”明诚不知她何意,怔怔难言。明台却笑道:“金小姐藏了内秀,明台便替你点一点鼓。”微蓝点头:“那么,《挑滑车》罢。”

      南宋初年,岳飞被金兵困于牛头山。金兵设铁叶滑车于险要,防他冲出围局。岳飞麾下大将高宠,为救岳飞,连挑十一辆滑车,力尽之际,被第十二辆压死,援了岳飞冲出困局。当此年节,明诚听她要演《挑滑车》,心下一痛,却瞧明楼。

      明楼只当看不见,转去侧室,寻了根台球杆子,递与微蓝,作那錾金虎头枪。明台去厨房找了两个盆子,捏了只筷子,锵、锵、锵、当,已起了调。那声音虽难听,却也急令如雨。微蓝再不打话,别枪起势,左手虚扬,只作打马上山。明诚便扯了块毛巾,假作滑车,微蓝探了球杆,挑了那布,虚缠两缠,让了身去。一时连过四辆,她足下微踉,仿佛力怯,却是其力已尽,其势仍勉。那球杆随了鼓点舞了,只让人眼花缭乱,一时球杆收了,微蓝向左打两个侧旋,身未立稳,立时又卷了旋子向右,直翻了四圈方罢。明台手下筷子,锵锵当当锵,迎她一个亮相,却瞧她双目灿灿,身虽娇弱,却是柔骨铮铮。众人拍手叫好,明台收了鼓点,怔怔道:“金小姐,你比那法国姑娘,可强的多。”

      明诚被他胡扯了一晚,再忍不得,顺手抄了只桔子,噌得砸他身上。明台接了桔子,却向明镜撒娇:“大姐,阿诚哥打我!”明镜笑道:“这寓意好,吉祥如意,迎面就来。”明台看了明诚,似笑非笑:“阿诚哥,来日方长。”明诚笑眯眯回道:“小少爷,细水长流!”

      这晚上尽欢,明镜留微蓝住下。微蓝生怕与明诚独处,每每想到他,只觉心下慌乱,不如留在明家,人多些却好,便答应了。

      明诚替她弄妥了客房,明台赖在门口不走,只问:“阿诚哥,你今晚可要跟着我睡?”明诚头也不抬:“我一会打电话去香港大学,问问你的课业。”明台哼了一声:“你少哄我,学校早放假了。”脚下却抹油,立时溜了。

      人都走尽了,明诚站在屋里,看她低头不语。明天便是新年,只愿新年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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