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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李贺安静地趴在毯子上,背上的血已经止住,族里有经验的长者用草药给他包扎好了伤口,身上沾染的血渍也被我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族长说他伤口太长太深,流血太多,有可能感染,能不能活过来要看上天的意思。这些日子,我能为他做的就是给他擦拭,喂水,喂汤,换药,祈祷他快点醒过来,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喜欢细细端详李贺,他有两道刀一样的眉,浓密且修长,做噩梦时就会轻轻拧起来,不由地让人想为他抚平,他没有我们族人那样深邃的轮廓,但鼻子却颇为英挺,像座挺拔的小山,让俊秀的脸庞多了几分坚毅果敢,薄薄的嘴唇温柔地抿着,仿佛很好脾气的样子…他长得真好看,却为何初次见时没有这样的感受呢?每每打量他的模样,我的脸就会微微发烫起来…
我很困很倦,有一股至深至深的睡意缠绕着我,我觉得身体的疼痛无休无止,但却不知道那疼痛来自身体何处;我看见大食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向阿依努尔砍去,我想去救她,双腿却如石头般沉重一步也无法动弹;我看到舅父忧愁地坐在军@车上,手中不停地写着什么,竟全然看不到我就在他身旁;我看到刘队正虎着脸不高兴地说“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快回去?”却不知何事惹恼了他;我看到我们被敌人追赶,我拼命地跑呀跑呀,却甩不掉他们,我跑得好累,喉咙如同火烧般干渴,身体却冰冷无比,好冷…忽然我觉得被温暖地包裹了起来,有一股甜甜的汁水滋润了我干渴的喉咙,好舒坦,仿佛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李贺已经连着高烧了三天,嘴里总说着胡话,虽然我想方设法想给他喂点汤食,但他牙关紧闭着连水也喂不进去,阿玛和族长都告诉我,他可能活不过这几天了,我不相信,绝不相信!他才和我一般大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死呢?他的身体一直在哆嗦,嘴唇干得爆出了皮,这样不行,我和阿玛小心地扶起了他,我把他抱在怀中,“孩子,你这样照顾他不怕族人议论你么?还有喜欢你的孜亚,他可能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爱慕你了。你还是让我和你阿巴来照顾他吧。他可能活不了多时了,你的日子却还长着呢…”阿玛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阿玛,他救了我的命,如果我不尽自己的全力照顾他,我会内疚一辈子,阿玛,您就随我去吧,就算真的被议论被嘲笑我也不怨任何人。”既然李贺肯为我付出生命,那别人的看法又算得上什么呢?我只要他能活过来,阿玛和阿巴听我这样说摇着头叹息着走开了。在我怀里的李贺浑身滚烫,满口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想必是他的家乡话了,无论如何,得给他喝点水,咬咬牙,管不了这许多,我含了一口骆驼奶,覆上他的嘴喂他喝了下去,一口,两口…这样果然比木汤匙喂管用多了,不多时便喂了小半碗,我们族人都知道骆驼奶十分有益身体,愿能对他也起点作用。喝了骆驼奶后李贺倒是安稳了许多,沉沉地熟睡过去,我向上天不断祈祷着,只要让他康复,我愿付出任何代价。不知过了多久,我也乏了竟坐靠着就睡着了,待我醒来睁开眼时,李贺漆黑的双眼正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呢!
我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感觉到周遭的动静,身体却全然不听使唤,等蓄积起了力气,猛然醒转来时,看到阿依努尔正对着我低低垂着头睡觉,这才发现我躺在她的怀里,虽然我大唐民风开放,但我却从没有如此近地接触过女子,我有些不好意思,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却又想就这么多待一会,一会就好。睡着的阿依努尔脸庞像毛绒绒的桃,不仔细看总以为她和大唐女子一样敷了粉,我想人们常说的面若敷粉就是这个样子吧?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上投下一抹阴影,鼻梁高而挺秀,整个脸庞轮廓分明,却又有一个线条柔和的下巴,让人觉得温柔可亲,阿依努尔真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感谢上天!你总算是醒了!”阿依努尔又惊又喜把我摇得生疼,“感谢上天不如感谢你,是你照顾的我对么?”“你昏睡了十天,如果不是天意,光靠我的照顾,哪里醒得来,这些天真是快把我急死了…”十天!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你可听说唐军此战胜负?”我想起舅父不由心头一紧,“前日听过路的商队说唐军和大食军混@战了五日,本来不分胜负,但葛逻禄部却突然叛变,唐军大败,两位将军向东逃了。”阿依努尔想了想说,我着急地追问:“你可听说有个叫杜环的人的下落?”“这个名字却没听说,他是何人?”“他是我舅父,是记事官,大战时就在大@军后方的军@车上记录战况。”阿依努尔想了想说“却是有人议论说唐军有位能通七国语的人,大食人说是奇才,舍不得杀,俘虏了向西去了。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舅父竟被俘了!我不由悲从中来,不曾料是如此结果,舅父少年才俊,为人敦厚温和,多少长安的官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却嫌舅父带着我这个乳儿,最终是耽误到了而立之年也未成婚,舅父待我恩重如山,奈何我却躺在这里救不了他,想着不由喉咙哽咽,眼睛酸涩,若不是阿依努尔在此,我真想失声痛哭。“你自己还没康复,伤心也没有用,却徒增烦恼,我好容易才等到你醒来,无论你要怎么样也等彻底好了,好么?”阿依努尔焦急地劝道,是呢,此刻伤心又有何用?不如快快好起来再做打算。“你也醒了,就自己侧着,我刚好给你换换药,你的伤口太深,每日必须换一次,如果感染了又会发起烧来可不得了。”阿依努尔小心地把我侧身放下,撩起我背后的衣服,轻轻揭开伤口上盖着的药布。赤着后背在一个女子面前,我真是羞得面红耳赤,边把衣服往背后盖边慌忙说道“阿依努尔,我自己来吧,我…”谁料阿依努尔却娇嗔的说“别动!我们草原上的人就没你们口里人这么讲究,你的手能有多长,能够得着么?”说罢便故意摁得我哎哟一声,嘴里还嘟囔着“要是有比这还亲近的,不是要吓跑你了!”听她这么说真是哭笑不得,末了,阿依努尔捧着换下的药布出毡房时突然回头小声对我说,“谢谢你,救了我。”逆着刺眼的阳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觉得她的话里有点羞涩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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