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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以前怎么没这样的要求?”他轻皱起眉,面上似是有几分难色。
宋十清赶紧忽悠道:“以前是以前,这回不是换场地了嘛!”
“好吧……是我疏忽了,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在叨扰你。”
他失落地笑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拔下U盘,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将那只手拽住,紧张得声音都尖厉起来:“你干嘛!”
她说得天花乱坠可不是要把人逼走呀!
“拿……拿U盘……”他正对上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因为委屈而染上了水光的眸子,和小动物似的,看得人直心软,于是讲话也不由自主地结巴了。
她以为自己恶作剧的行迹暴露了,惹得他不快,只好强压着心底的慌乱,摆出一副严正的姿态来,“我还没存完,你难道不知道U盘要是没有安全弹出就贸然拔下来,会影响音频的质量吗?”
“我以为我失去参赛资格了,”他腼腆着,像是被惊到了,“因为……因为我的伴奏没过关……”
听罢宋十清总算松了一口气,先前的惊慌失措此刻全然烟消云散,再看看那人,脸上的红晕竟连片飞上了耳根,又渐渐蔓进了脖颈,只觉得满心不可思议。
人长得这么帅,怎么被女生摸了手是这个反应啊……
宋十清不动声色地松开那只手,只见他嗖地把手背到身后,低着头,抿着唇,连酒窝里都像是染进了红色,顿时心情大好,不自觉又开始调戏:“别人都晓得问一句‘能不能让我换一下伴奏’,你怎么问都不问就要走啊!我有这么吓人吗?”
“不不不不不是你的问题!”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染缸里爬出来似的,说话越发磕巴了,“时间太晚了,这里又没网,我……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换伴奏来吧……”
的确,值班时间已经过了,校会办公室此时只剩文娱策划部一间值班室还亮着灯,宋十清虽然没有十大歌手的报名名单,却也知道他是十几人里最后一个来交伴奏的,他让她在值班时间结束之后还滞留了将近半个小时,本就过意不去,再加上部门里负责联系选手的干事总是惯于在赛前把比赛制度描述得尤其严苛,像他这般心思单纯的人,不免会被吓到一些。
弄清缘由,宋十清顿时计上心头:“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也帮你一回。这样吧,我把企鹅号抄给你,你晚上回寝室找一找超过320kbps的伴奏,然后发到我的邮箱里,记住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发给我,知道吗?”
那人自然懵懂应下,并且相当负责地把她送到了寝室楼下。然而天真无害的小绵羊不会知道,事后宋十清对着电脑制作舞台登记表时捧着那张字迹清秀的报名表笑得有多洋洋自得。
祁孟宸,get!
自从加上祁孟宸的企鹅,宋十清简直火力全开,不仅顺理成章地套出了他的各种喜好,还死乞白赖地给他灌输了自己的种种优点,也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调戏的机会,以至于彩排时在后台相遇,那人立即羞红了一张脸。
“孟宸学长一定要好好加油哟!我会在灯控台无比真挚地听你唱歌的!”
这场晚会她被分派到外场正中的灯控台工作。灯控台正对舞台,视野极佳,她早在企鹅上与祁孟宸报备过,甚至十分潦草地画了一张示意图,将两人届时的位置用鲜红的桃心标了个一清二楚。
“你在舞台上要是紧张的话就看我好啦!”
不用猜也知道,屏幕那头的人儿看了这话一定脸红得可爱极了。
彩排的节奏相当紧凑,宋十清一边和灯光师傅沟通一边埋头记录灯光调整,忙得水都顾不上喝,正彩结束便是正式演出,她趁着间隙领了晚饭,几口一糊又被call去后台开会,等开完会回到灯控台,场内人声已经渐渐鼎沸起来。
舞台上的祁孟宸和私底下截然不同,彩灯下的他散发着耀眼夺目的魅力。第一轮对唱结束,评委们无不对他大气的台风和磁性的声线啧啧称赞。他毫不费力地直接晋级进入第三轮,末了还不忘冲着台下的观众扬起他那标志性的酒窝。
宋十清顿时有些吃味了。
她从下午彩排看见他和同场竞争的女选手深情对唱时便觉得不舒服,到了晚上这两人不仅配合默契,还各种对视牵手,她的心里竟然开始泛酸了。
她并不晓得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一段恋情需要一个怎样开端。
迟钝如她,只晓得那人长相性格处处顺眼,却不知那便是喜欢,竟没心没肺地搁置了坦白的勇气。
第三轮演唱开始,当熟悉的军鼓声从舞台两侧偌大的音响中倾泻出来时,宋十清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祁孟宸的独唱曲目原不是这首《white rabbit》,只是因为他的原定歌曲实在找不到320kbps以上的伴奏,才勉强换成了这首。
事后宋十清找了这首歌反复来听,越发觉得自己卑鄙。
这是一首很有腔调的英文歌,原唱是被称为美国嬉皮士时代最早也是最负盛名的迷幻摇滚乐队,女主唱如同祭祀一般的唱腔,使每一个音节都沾染上了令人愉悦的神秘感。
这首歌极难把握,她很难想象祁孟宸会怎样演绎它,若他唱砸了这回,她便当真是难辞其咎了。
可宋十清的担忧显然多余了。
祁孟宸的歌声带着些微沙哑的质感,不似原唱那样听起来叫人颤栗得发狂,反倒像清酒一般清冽醉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银色拨片下贝司低迷张扬的音色,融合在一处时恰到好处的动听。他微曲着一边的膝盖,身体浅浅后仰,弹奏贝司时随意又不失风度的模样,让人直忍不住尖叫。
“One pill makes you larger, and one pill makes you small……”她轻声哼唱起来,曲调十分古怪,可她全然不在意似的,只垂着眼,任由睫帘的阴影铺在那对好看的卧蚕上,不经意地眨一眨,便濡湿了一片。
宋十清的泪目使我更添困惑。
她的精神状态显然出了问题,可她的叙述却是清醒的,剖心一般的仔细。
人的记忆力难免会受到当事者彼时心情波动的影响,因此大多是不客观的,可宋十清的记忆却像是被多次整理过一样,每次整理,便会将回忆中的情感张大一分。
故事进行到这里,女主角对男主角的心思虽还未洞若观火,但已有云开雾散的苗头,应是暗喜才对,怎会伤感成这般?
“Go ask Alice, I think she’ll know.”
宋十清自顾自地唱,唱到后来更是哽咽得曲不成调,最后更是索性丢了调子,全心全意地大哭起来。
叶岑蹲在沙发前不知所措地给她递纸巾,可她的眼泪似乎怎么也擦不完,怎么也擦不干。
“哈哈哈哈……跌进无底的兔子洞,哪还有命活?”她一把撇开叶岑捏在手里湿了大半的纸巾,哑着嗓子笑了,“Alice不知道!她从来都不愿意知道的,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知道!”
那笑声惨淡得厉害,听得我心里灰蒙蒙的。
宋十清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一手捂着胸口,指甲深深嵌进锁骨边的皮肉,另一只手指尖无意识蜷曲着,只晓得腾空乱抓,她惨白的脸上还淌着泪,笑声凄厉无比。
我吓了一跳,一时顾不得其他,赶紧将她掐着脖子的手拔下来,连带僵硬得有些抽搐的身体一起困住。
宋十清又哭又笑的声音蓦地顿住了,接着便开始推拒。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的眼镜都险些被她挥落,后来她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又拼命疾呼起来,一口咬在我的肩上。
秦沄泽急急按住她胡乱蹬向茶几的双脚,我疼得撇开眼去,见其他两人站在沙发边全是一副乱了手脚的模样,只能咬咬牙闭起眼熬下来,感觉肩上那股疼痛微弱下去,才敢睁开眼睛。
怀中那人已然力竭晕了过去。
好容易将昏迷的宋十清安置好,我总算能舒一口气,揉揉肩膀率先走出房间,或许是刚才精神太紧张所以没怎么查觉,这时抬了手竟才清晰地感觉到了些微刺痛,大约是破了点皮,很是不舒服。
“伤着了?”秦沄泽正侯在门外,见我揉着肩膀直皱眉,语气里不免透出几分担忧。
“我哪有这么娇弱?”我揉了揉肩,表情才好过一些,“嘿嘿,磨了点皮,不过真心挺疼的……”
秦沄泽盯了我好一会儿,突然低头闷笑起来。
“大突然的抽什么风?”
“需不需要给你用碘酒消消毒,再贴个创口贴?”秦沄泽一手叉腰一手扶墙,斜着脑袋笑得不怀好意,“啧啧,瞧你手心里可是有个样板的!”
我拿指尖碰了碰掌心的创口贴,别扭地看向别处。
刚刚闹得动静不小,楼上的人都陆续下来了,于是傅语冰一丝不苟给我涂药水的样子全被这些人八卦地接收了。
“他就是那个负心人?”
“胡说什么!”我着急剜了他一眼,“他怎么就成了负心人了?”
“说他不好反应这么大?”他戏谑的视线正对过来,毫不留情地削弱了我白眼的气势,“找了两年都找不着,不是负心人是什么?”
“那是有苦衷的……”我小声嘟囔着,还是心虚。
他只笑望,却不说话,眼里的深意越发浓重。
“能重逢本来就很意外了,可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对我一如从前的态度,厚着脸皮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我想矜持都力不从心。”我低头笑笑,拿脚尖蹭了蹭墙皮,“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他听了只是摇头:“你拦不桩爱’这种东西的。”
也对……人啊,最拦不住爱情。
正如宋十清,情窦尚开,便已经不知不觉翻进了沟。这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笔一笔勾勒深了的初印象,带动了心底的悸动,却不懂得承认罢了。
所以说爱情是所有情感中最危险的一类,它是滔天的宣泄,拥有倾覆一切的力量。
“但是,”他突然严肃起来,“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影响到她。”
我自然知晓他口中那个“她”说的是谁,若是在平时,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调侃回来,可此刻我实在疲累,只剩下了轻声应下的力气。
叶岑是个好孩子。
她小时候寄住在我家时便总爱黏着我,叫“姐姐”叫得比夏堇年还欢,即使我时常不搭理人,她也乐呵呵的从没有半句怨言。
高考结束后听说我开了工作室,又屁颠屁颠跑来给我打工,甚至后来填报志愿时都填的市场营销,她四年来在“不改”半工半读,如今毕了业,还是窝在这儿。
她把我当亲姐姐,我又何尝不是将她当做我的亲妹妹?
可我是个疯起来六亲不认的人,是隐患,是悬在当头不知何时会砸下来的巨石。
自从叶岑无意间发现我手腕上那道疤之后,我就一直在等她问我,然而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敢不敢回答她因由的时候,她没来,秦沄泽来了。
秦沄泽是晓得一些内情的,当年我求他黑进加州几百所大学的教务系统,只为了找一个“傅语冰”,有这样疯狂的黑历史,我不怕再被联想更多。
他自是没有将那份残忍的真相告诉叶岑,他怎会情愿让自己的小天使心事重重?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潦草地翻了过去。
然而如今,傅语冰回来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轻而易举推翻了我辛苦重建的宁静,可又能怨谁?
爱了,便怨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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