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若浮云

　　“洛洛，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小如会在公子那边伺候着呢？”
　　一大早，兰姐姐便过来问道。
　　她虽然略有惊异，却并不惊慌，她一向都比别人更冷静。
　　“兰姐姐，公子，他说我一无是处，不足以伺候他呢……”半真半假的话语，却连我自己都有些伤感。
　　“傻瓜，”她竟然没有一丝怀疑，安慰我道，“你并非一无是处，只是，我想公子想要给你的，不只是一个丫鬟的名分，而是更多啊。”
　　“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兰姐姐，我想去我娘坟前，再看看她。”
　　“你想出去？”兰姐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洛洛，你知道，这里虽不比皇宫，但，想出去也是不容易的。”
　　“姐姐，你可以的，是不是？”
　　她看了我半响，有一瞬间，我竟觉得她已看穿我的用意。
　　“也许，我可以借回京前给宫里的姐妹买点礼物的时间，带你出去。”
　　我忽然感受到那种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浮木的感觉。

　　郁城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常，这个倾风国与天钥国交界的地段，因了两国之间的相互来往而更为繁华。
　　兰姐姐在前面若有所思地走着，并没有仔细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
　　“姐姐，你在这里买礼物，洛洛去看了娘亲就回来。”
　　“洛洛，”她回头，叫住我，“你，不回来了罢？”
　　心猛地一沉，她，毕竟看出我的企图了。
　　那么，她现在是要将我交给萧离，还是……
　　“洛洛，你不要怕，”她的眼里，竟有如水般的温柔，抬手，轻轻将我因惊慌而散乱的秀发拢到耳后，“你忘了么？刚选秀女的时候，你衣裳湿了，惊慌得很，后来是拿我的衣裳换的，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你，居然选上了秀女，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竟然听说你疯了……”
　　是么？不记得么？
　　我原本就没有关于颜洛洛的一切记忆，但，心内涌起的温暖，却令人无法抗拒。
　　“我心下想，也许是洛洛不喜欢皇宫的生活吧，否则，怎么一听到进宫，就只想着走呢？”
　　她，明白我心里的一切！
　　“姐姐，一入宫门深似海，洛洛这样的性格，最怕勾心斗角，是无法在那里生存的罢。”
　　她挽起我的手，她的手带着一丝冰凉，我看到她轻轻地将一个荷包放在我的手心，“洛洛，你原本是千金之躯，如今一个人在外漂泊，日后，自己一个人保重，姐姐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再抬头看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渐渐地淹没在人群中。
　　眼中，有些温热的东西，心内暖暖地，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牵挂我的人，这种感觉，竟然如此美好。

　　娘亲的坟前，多了一丝荒芜，才几天而已，新土已失去了它的颜色，寒冬的阳光，还是一样温暖，也许，只有在娘亲面前，才会有这样的温暖。
　　转身下山，下一站，又在何处？
　　前面再一座山便是邢远要与韩子炫会合的地方，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做什么。
　　韩子炫的手中，有萧离得以救命的珍宝，就算他是仇人，又如何，我不会看着他将冰血蟾毁去，看着萧离被毁去。
　　但是，就算他手中什么也没有，我又能如何？我手无缚鸡之力，我怎样杀他？
　　忽然间想起舒子烨曾经说过，在天钥国的天都，有一家“紫金阁”，我可以到那里要十万两黄金……
　　这样的好事，是给我的吗？还是，他闲暇中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但那样的冷酷的人，他怎么会开玩笑呢？
　　忽然笑自己好傻，竟然决定去天都，有希望总比绝望好吧。

　　下了山，去买了套农家的男子衣裳，穿好后在铜镜前转身，明眸红唇，还是一个娇俏女儿的样子，又赶紧用一些暗淡的粉涂上，镜子中，显现出一个俏皮风流的男儿。
　　郁城的城门大开，问了路边的大娘，才知道离郁城最近的天钥国的边境城市安郡城有五十里，而且由于两地的民众相互交往，交流频繁，除非有战争出现，否则他们对于进出的商旅是不会多加制止的。
　　暗自庆幸了一番，在城中人□□易的地方雇了辆马车赶路，驾车的是一位看去老实而平凡的老者，话不多，这样的人，让人感觉安全。
　　出了郁城，人群渐次稀少，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怕说多了被他看出女儿身，而我竟然有些安于这种沉默，很安心的感觉。
　　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竟恍如一场未醒的梦，得到，失去，都那样空落落地，不属于我的，终究还是失去。
　　“这位公子，天色这么晚了，还要赶路过去啊。”
　　“嗯。”韩子炫他们会在明日启程，我的行程慢，更要走到他们前面去。
　　虽然，不知道前途如何，不知道报仇是否有望，但仿佛命运冥冥之间的一种牵引，让我觉得，一定会有一点转机。
　　萧离不是曾说，我——应该是颜洛洛，之于舒子烨，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吧。
　　只是，他为何却是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无论如何，总要去了天都才知道。
　　至于，冰血蟾，对我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
　　马车颠簸了一段路，忽然间停了下来。
　　车外，一个略带暗哑的声音传来。
　　“老先生，能搭一下便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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