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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成(一)
许嘉宗的癌症并没有让许振宁得意拖延婚期,第二天一早许府的汽车队就浩浩荡荡地姓氏到杜府。着着一身雪白婚纱的杜若晴就像春日里盛开的玫瑰,朦胧的头纱下面是一张娇杏似的小脸。看见许振宁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汽车旁边,杜若晴微微垂首,许振宁忽然想到一句诗,于是在他那清俊的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的时候轻轻念到:“欲语还低面,含羞半敛眉”。杜若晴听罢只是更加娇羞,许振宁微微一笑,杜若晴的脉脉眼中波自是有一番柔情,许振宁大方地牵起杜若晴的手就上了车。
只是杜老爷和杜夫人忍不住要一阵辛酸,杜若麟跟着许振宁和杜若晴一起上了车,然后笑吟吟地跟许振宁说:“我姐姐嫁过去,你可不能欺负她。”
杜若晴十分不好意思,只是隐忍着羞涩并不开口。许振宁哈哈一笑,挑逗地说道:“你们杜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而今许某有缘唯一见,今生定当永相依。”
杜若晴被许振宁的这几句话说的更加不好意思,索性有头纱挡着,但是牵着许振宁的手还是下意识的一紧。许振宁知道杜若晴是害羞了,也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此时许嘉宗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已经整肃地坐在堂屋里等待许振宁和杜若晴的到来,虽然是西式婚礼,然而三拜天地的叩拜还是不能免除的。只听见主婚人有节奏和韵律的声音几番迭起,这三拜天地算是礼成了。许振宁撩开杜若晴的头纱,只见杜若晴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自然是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比春红。许振宁忽然想到前几年见杜若晴的时候还只当她是青涩少女,没想到这么几年杜若晴已经出落的如此成熟而有韵致。
许夫人微笑地看着这一对璧人,心里竟然有无限的欢喜。其实她一直就最中意杜若晴,汪淑妍虽然美丽但是过于跋扈,所以当老爷对自己说要许振宁迎娶杜若晴为正妻的时候她心里倒是暗自高兴了一阵,只因为许夫人最是个沉稳老练的人,自然是喜欢静如秋水的杜若晴要多一点。只是许夫人想到晚上还要把汪淑贞接进来,心头不免有点阻塞,那汪淑贞不仅身世不好,而且从小就在学院里念书,这完全与许夫人小姐不出闺阁的观念相悖。
许夫人这么想着只听见杜若晴洋洋盈耳的声音,犹如莺声燕语,许夫人一怔。许振宁在一旁小声说道:“母亲,杜若晴给您奉茶呢,快接着啊。”
原来杜若晴已经给许嘉宗奉茶完毕,到了许夫人这里却见许夫人正在出神,一连叫了三声许夫人才回转过来。杜若晴此时手臂早就酸麻了,许夫人心疼地叫了一声:“我的儿,快起来。”
杜若晴忙微笑着起了身,许夫人喝了茶又拉着杜若晴说:“晴儿,只是委屈了你。你知道晚一点的时候汪家的二小姐还要嫁进来,不过你好歹是正室,我们都会护着你的……”
不等杜若晴说话许振宁嗔怪地看着许夫人说:“母亲,你这样说要晴儿怎么回答,快让晴儿去换了衣服要紧。”
此时汪府一片安静,并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汪淑贞平静地坐在卧房里,穿着一身绛红地新衣,一言不发地让景桓替她梳头。其实汪太太早就安排好了喜娘前来给汪淑贞梳妆,可是汪淑贞一应拒绝了,只是由着景桓一个人弄。景桓不由得觉得汪淑贞可怜,于是小声问:“小姐,你可要放宽心……”
汪淑贞冷漠地看着景桓说:“你虽然是太太的人,可是却对我有情,我能看得出来,自然也会感激你。只是,你跟着我恐怕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出路了。不然我去求了太太,把你留在家里,左右我也不需要人服侍我。”
景桓立刻跪在了地上:“小姐如果是担心,奴婢没什么可以争辩的。太太确实让我看着小姐,怕小姐成亲之前做什么傻事,然而……然而并没有恶意……”最后这一句话景桓说的颤颤巍巍,然而她忽然说:“小姐和我同病相怜,虽然您是汪府的小姐,可是奴婢自以为都是可怜人,所以还请小姐不要赶走奴婢。”
汪淑贞叹了一口气说:“你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下,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还分什么高低贵贱。我只是当真可怜你,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妓女所生,嫁到许家也仍然是妾室,来日会怎么样都不一定。我并不是存心要疑你,想来我为汪家已经尽了自己的力,来日里我在许家都生死由我,你也必然没有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必要了。”
汪淑贞这一席话大有深意,只是她也并不全是计策之语。景桓当然听的明白,因此说道:“小姐的话,景桓记得,只是希望小姐不要疑心女婢,奴婢一定伺候好小姐”
当下有许府的人过来传话说可以送亲了,景桓扶着汪淑贞走出了卧房。太太和老爷已经站在门外,汪淑贞看着汪丙辰盈盈拜下,“风月芳菲,锦绣妍妆,陌上谁家年少,竟被无情嫁与,两难情为父,两伤父女别。”汪淑贞双眼含泪默默凝视汪丙辰说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无父何怙,无母何恃?父之美德,儿之遗产。而今出嫁,定不相忘。”
汪丙辰忽然有所感怀,伸出手想去扶起汪淑贞,可是汪淑贞眉眼清冷地径自起身走进喜轿,路过太太身边的时候她目光飘忽地看着远方说:“我所答应的已然做到,肯定太太也能善兑前言。”
汪太太微笑着点点头说:“去吧,家里的事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你弟弟的。”
汪淑贞坐上喜轿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就像抽空了的气球,她忽然想到那双眼光射寒星的双眼,还有那浑如刷漆的双眉。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汪淑贞忽然轻轻掀起喜轿窗帘的一角,她的身体像被某种力量击中一般,疏忽瘫软在喜轿里。杨玉树就站在大门边上的角落里,汪府的门口并没有几个人,实在是这场出嫁并并不值得道贺。然而站在那里的杨玉树就像一樽枯木,没有生气也没有活力。汪淑贞忽然落下两行清泪,就在这一刻杨玉树的目光忽然与汪淑贞对视,汪淑贞的嘴角微微抽动,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却说不出来。
杨玉树只是寂寥的一笑,然后悲戚地转过身,消失在泪眼模糊的巷口里。汪淑贞只能闭上眼睛握住那块怀表,萧索地念着:“尝表我心,盼怀尔心”。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喜轿已经到达许宅。由于是娶妾,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的人迎接,只是从许宅的后门把汪淑贞台了进去。景桓打开轿帘扶着汪淑贞走了出来,忽然对面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两个婆子,其中一个笑吟吟地说道:“奴婢见过二姨太,二姨太把这个穿上吧。”
汪淑贞诧异地看着婆子手里的黑色罩子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婆子笑着说:“这是纳妾的礼仪,二姨太得要穿上这个走过了火盆才能进去拜见少奶奶和夫人呢。”
景桓看着婆子手里的黑罩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在之江有一个说法就是如果娶进门的姨太太命数不好或者身世惨淡,就说明这个人是命中带煞,进门之前需要穿了这黑罩子,把整个人都罩住,然后跨过一个碳盆才能祛除身上的灾厄不会祸及婆家。
汪淑贞淡淡说道:“我不穿。”
婆子却面上卑微实则说话极有底气,“我看二姨太也不要别扭着,这令是太太下的,我们做下人的也只是照着吩咐做事而已。太太说二姨太出生就克死了母亲,自然是要走这‘黑碳盆’以驱灾厄的。二姨太就算不为了少爷和许家人着想,为着自己也不该拒绝,到底以后去了这些个那些个不好的东西,二姨太也能过的舒坦点了,是不?”
莫大的屈辱感遍布了汪淑贞的全身,汪淑贞待要反驳,忽然景桓拿过了黑罩子然后挡在了汪淑贞的面前对汪淑贞小声说:“小姐,还是穿上吧,我们已经都嫁到许府了,凡事还是听着罢。”
婆子笑了笑地退到一边说:“还是二姨太的丫鬟懂事许多,快点披上我们也好带着您去走碳盆,耽误了时辰太太可是要骂的。”
汪淑贞只得任由景桓把那黑布罩披在了身上,然后摸着黑由婆子扶着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不一会就走出了抄手回廊好像来到了主院。只听见一个男人尖着嗓子说:“碳起!”
景桓低头跟在汪淑贞的旁边小声提醒说:“小姐,前面就是碳盆了。”
汪淑贞仔细地走着,虽然蒙着脸却能感觉到碳火的热气。婆子说了一句:“二姨太,前面该迈步了,小心着点。”
汪淑贞谨慎地抬起左脚,慢慢地踩了下去,忽然感觉到鞋底一阵灼热,立时有一种刺痛从脚心传到了身上。汪淑贞因为疼痛而重心不稳,随着一声“啊”的呻吟,汪淑贞向左侧重重地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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