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盲公子与哑护卫

　　夜幕下，天空上，浓云密布，不见繁星。偶有闷雷阵阵，合海浪拍岸，令人寒心。

　　四下里，一片漆黑。飞仙岛，白云城，唯有城主府中灯火独明，长夜不熄，如同在黑暗中引领迷途往返。

　　一缕清风徐来，拂颤枝头，轻抬书页，几丝乌发缓缓飘动。

　　这个人，三十过半，容貌端庄，嘴上留须，那眉眼尽显清凉冷傲，周身散出一种戾气，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令其不敢与之对视。

　　可现在仔细观之，灯光照耀下，着一袭白衣的他面目略显苍白，嘴唇发紫，眉头微蹙，眼有倦意。

　　长须老仆一直立于一旁，陪着城主站了将近半宿，并不困乏，这是他的职责所在。看到城主仍不肯休息，只一页一页仔细审阅公文，老仆心中甚是担忧，又不敢打搅，忽而闭上眼睛，又回想起林大夫说的话。

　　城主伤在心肺，不宜过度操劳，且不宜习武动怒，需静养数月，切记切记。心下叹息，还是说出口来。

　　“城主，您还是快歇歇吧。您的伤不宜您如此啊！”

　　语毕，只低头等待那似透骨般的目光扫来。翻书的声音没有停顿，眼不离纸墨半许，紧绷的线条稍稍柔和，但随即便被一行字吸引，略带寒气。老仆不再多说了，劝已无用，不论多嘴之过已是宽恕。

　　眼见着那冒着丝丝热气的白水流入杯中，房中水声、书页声调和出莫名的清幽淡雅，冲淡戾气，但始终抹不去那幽幽寒气。老仆倒了杯水后告退，临出门，见熏炉中香料将要燃尽，惦记着再取一些回来。

　　那炉中香名‘龙涎’，可开窍化痰，活血利气。主治神昏气闷，心腹诸痛，消散症结，咳喘气逆。

　　“不必。”声音磁性带些许沙哑。叶雲间觉察到老仆在熏炉旁的动作，料想他会再取，开口阻拦。龙涎虽好，却是不该用在自己身上。

　　老仆动作一顿，微鞠一躬，道一声是，立在熏炉旁不动了。他在等，等城主把话说完。那些文件已然放下，叶雲间微昂首直视老仆，令他不敢抬头。

　　“明日出海。”这四个字道出一种决然与冷漠。

　　“城主！？”那老仆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充满惊异，见叶雲间端起玉杯，微抿一小口水，不语，望那窗外。

　　“咔！轰隆！”天空顿时狂风大作，风起云涌，雷声之大似震颤两耳，闪电之亮，那一刹那劈开黑暗，似照亮整座白云城。

　　雷与闪电嬉闹一番之后，大雨倾盆，岸边海浪急拍，一袭又一袭，狠狠击打在岩石上，仿佛在泄怒，只恨不得将岩石击碎！这天气如何出海呀，这怎么使得。老仆望那如同浩劫一般的天气，虽心急如焚，还是道了声是。

　　其实那雷雨闪电不过闹一阵子罢了，天明便风调雨顺，或是有风无雨。重中之重便是风，明日之风自东南而来。天赐良机，觉不可失！叶雲间将剑佩戴好。

　　那把剑极其简朴，通体为黑，散发阵阵剑寒之气，拔剑轻吟，末了系一赤色流苏，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只结纽处绣有一字‘叶’。

　　轻抚那赤色流苏，指尖一丝温存。其实，叶雲间早知自己时日无多了。只是放不下，这座城。放不下，或者说，摆不脱，叶氏的宿命。当然，最放不下的是那未加冠练剑成痴的儿子。当今天子身体赢弱，南王喜得幼子，蠢蠢欲动，白云城四面临海，这季节又多有外族、海盗，甚至别有用心之人的扰乱。

　　雨接连下，叶雲间坐于榻上和衣而眠，剑，平放在两腿之上，无以往幽寒之气，只是淡漠。蓄力，为天明那一剑划破长空！

　　早间雨停，乌云消散，乘风踏浪，傲然而去。

　　“少主，这是城主留与您的。”

　　“恩。”

　　海岸礁石之上，同是乌发白衣，望远方波涛，船只陌影，海风吹得飘逸，这少年似那仙人，今身负重任，还可飞天？可，如何不可。右手执剑，左手有些颤抖的握住那赤色流苏。少年的背影倒显得更加孤傲了。

　　“孤城。”

　　“父亲。”

　　“做，便不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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