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深井冰

作者:J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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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 10


      我的童年是在距离N城不算远的一处小镇里度过的。搁在现在,开车走高速,三四个小时就能到。略略一回忆,最先涌上来的,就是一直下个不停的小雨,还有饭点,弥漫在小镇上空的袅袅炊烟。
      那是一片依山而建的,保留还算完整的晚清民居。清淡的白墙黑瓦间蜿蜒着参差的石板小路,走在上面会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故而停留在我脑海里的,关于那里的记忆,几乎全像老照片一样,是黑白色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浓烈的,挥之不去的味道。
      自我记事起,外公就在卧床,并且,已经神志不清。他大约患了阿尔茨海默病,就是老年痴呆,他认不出任何人,只会在护士给他翻身或者擦药换衣时,不停地叫“姆妈”。
      他从未离开后院的二层小楼,我记忆中的味道,就是他身上那种腐坏的气息,即便外婆在他房间里搁满花花草草,也无法掩盖。
      我一刻也不想跟他待在一起,直到我发现他除了会叫姆妈外,还会背奇怪的歌谣。后来我才从护士那里知道,他以前是个医生,他背诵的,也是一首首方剂歌诀。
      在我小学三年级时,他去世了。送葬时,我看着堂中那张黑白遗像,觉得无比陌生。我记不清他的长相了,也许,我也从未留意过,因为他瘦骨嶙峋地可怕。
      他和外婆在我的记忆里,都已经变成一种非视觉的抽象符号。他是悉悉索索的细雨声里,语调毫无起伏的参附干姜威灵仙。外婆则是昏蒙灯光里,立式钢琴发出的悠远泛音。
      这些声音陪伴着我,在那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枯躁乏味,漫长到我觉得自己也会死在那里。我开始希望我妈能带我离开,所以我做了我童年里唯一的一件傻缺事儿。
      在我妈来的那天,我从二楼的窗户爬出去,爬到院子里的银杏树上,我想让她知道我调皮顽劣无人管教,可是我估算失误,一脚踩空从上面摔了下来。我在镇子里的卫生所醒来,除了额头鼓出一个大包外,其他地方半点事都没有。
      医生顺路把我送回家,他骑着自行车载我到巷口,然后把我搁下。
      暮霭时分,万家灯火点亮,周围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我一时间看不清家的方向。很久以后,我沿着窄窄长长的巷道走到家门口,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清冷的空气里还飘浮着各家院落里的饭菜香,我听到外婆在弹《四季歌》,一如往常。
      妈妈已经走了,我的任性无人回应。
      有人说,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么,那一刻,那一瞬间,我想我的童年,也结束了。
      ……
      我大汗淋漓地从梦里挣扎出来,Bambi就盘在我脸旁边,差点把我闷死。沈君谦睡在另一侧,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腰上。他好像在睡梦里都不能停止嫌弃众生,黑直的眉毛微微拧着。
      他以前是个好看的少年,现在是个好看的青年,也许老了,也会是个好看的大叔。他的五官单看也许不那么出众,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叫人眼前一亮的帅气。就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你第一眼一定会看到的人。
      如果非要挑点瑕疵的话,大概就是他的嘴唇。不够丰满,有点薄,而且没什么弧度,看着有点刻薄,特别是没表情的时候,会微微抿着,好像时刻都在生气。这也是为什么刚认识那会儿,我会觉得他看我不顺眼的原因。
      但是他一旦真心微笑起来,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温柔、温暖,像冬日里,抚摸在脸庞上的轻浅阳光。因为稀少,尤显珍贵。
      我现在觉得,即便我那时是在药物作用下才侵犯了他,说不定,一早我就对他有了不堪的想法,只是我自己没有察觉罢了,不然,如何解释我对目前情势的泰然自处?
      不,也不能说真的泰然,我的自卑还在隐隐作祟……沈君谦到底喜欢我什么呢?他应该挺了解我,我的内在,就是一堆一磕就散的脆弱框架,软弱、自卑、爱逃避,是以,他不可能喜欢我的内在。至于外在……难道他好欧美口味么……
      我天马行空地想着,沈大美人黑长的睫毛颤了颤,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拿Bambi的尾巴尖在他鼻子下面扫了一下,他嘴巴里咕哝一声,喉结滑动了下,一秒之后眼睛猛地睁开。一瞬的迷蒙后,笑意从他黑亮的眸子里倾泻出来,他抬手摁过我的后脑勺,让我凑过去在他嘴巴上重重亲了一下。
      他捏着我的脸,似笑非笑地说:“同学,你又偷看我啊。”
      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一,我没偷看,二,你为什么要说又?”
      他一下翻到我身上,抬手把Bambi从枕头上呼了下去,一只胳膊撑在我的脸侧,另一只手跟我扣在一起,我感觉到他下面硬硬地抵着我,脸上又露出那种好像生气一样的表情,嘴唇微微抿着。我恍惚了一下,挺想看看沈君谦失控起来是什么样子。
      作死小能手Bambi不畏强权再次蹿上床,极为自然地拱进我和沈君谦之间,发出很响亮的呼噜声。它这么一搅合,一点暧昧的气氛都没有了,沈君谦抬手要薅它后脖子,我赶紧拦住:“……就让它趴这吧……你这么烦它,养它干嘛啊……”
      他没回答,在猫鼻子上弹了一下,然后顺势歪到我旁边,手滑到我肚脐往上一点,问:“你这里纹的,是什么意思?”
      “六字真言吧,唵嘛呢叭咪吽?估计是这个。”我说。
      如果他用手细细摸过,就会知道那不单是个纹身。那是我酗酒半年多终于把自己喝进了医院那次,胃穿孔大出血合并急性腹膜炎,情况挺危急,医院直接做了开腹手术,在剑突到肚脐的中线那里开了一道约有15cm长的切口。
      术后我恢复地挺好,伤口愈合也不错,大半年后瘢痕一去,只是有点儿凹陷,并色素沉着。我爸那个年轻的女朋友建议我去纹个遮疤刺青,还特热情地给我介绍了一个刺青师傅。在她的游说下我就在伤口那儿纹了一串梵文并一个抽象的莲花印记。具体什么含义我是记不清了,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图案刚好遮住痕迹,又不会那么夸张。
      沈君谦隔着衣料摸了一把,半开玩笑地问:“你在那边是不是沾了挺多恶习?泡吧、纹身,还有别的么?”
      我很真诚地看着他:“我说没有你信么?”
      他嘴唇勾了一下,不过眼睛里没有笑意,他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变色。”
      扯淡吧……也就是那时候年少无知读书少才会被你骗。
      沈君谦捏着我的下巴晃了晃:“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你,你不说我就当没有……不过,往后别在我跟前表现出来,不然,我有的是法儿治你。”
      我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眸,心跳得有点失去控制。沈君谦愣了一下,挨过来看我,他胡噜着我的脑袋说:“怎么了,一点重话都说不得……你太单纯,又不懂拒绝,很容易被带坏……以前不管怎样,都不是你的错……”
      我没等他说完,把Bambi推到他身上就蹦下床。
      沈君谦的声音带着点恼意也有点无奈:“陆岩,我没别的意思,你就不能把我的话听完吗?”
      “……人有三急!”我回。
      解决完生理需求,我打开花洒,热水很快浸透衣服流淌在肌肤上。我特别喜欢浑身湿透后再脱衣服,湿漉漉的衣服需要带点力度的脱拽,像最亲密的、细腻的爱抚。如果刚才,我再迟一点离开,我想我已经抱住沈君谦了。可,我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随便。
      我不知道他是无心的,还是真的发现我缺少了什么。
      是的,我缺人管,缺人在旁边耳提面命,缺人挂念,缺人在乎,缺爱!他对我越严厉,我就越觉得身心舒坦。
      这该叫犯贱,还是抖M?!
      我闭上眼睛,让热水流过面颊。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就像术后静注吗啡,明知只有片刻效果,也会忍不住产生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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