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春华

　　也许都有男友作陪的缘故，小悠和李荟有了某种默契，很快熟络攀谈起来。
　　刘柯看上去有些疲惫，脸色发青，神情有些疏离，一来就摊在座椅上，懒得说话，抽出烟来，递给钱陌一支，钱陌好像见到毒药，直往后缩，“我不抽，不抽烟。”
　　刘柯也没勉强，收回烟打算给自己，小悠扬手就夺下，“你也别抽，没见房间里开着空调，你一个人抽，我们所有人都遭殃。”
　　刘柯看了看我们几个，目光从我身上一掠而过，“好吧，我出去抽。”他站了起来。
　　“都开始上菜了，先吃饭。”小悠拽住他胳膊，不让他走，他只好又坐下，满脸不耐。
　　我下意识摸摸手腕，那里的淤青才刚散尽，触碰到还是会隐隐作痛，而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心情忽然变得无以名状的复杂，仿佛夜风吹拂的烛火，一下左，一下右，一下明，一下暗。
　　服务小姐一个接一个地上菜，报菜名，我一个字没听进去，只拿了筷子，一口一口，食不甘味地望嘴里送，“味道真不错，到底是名菜馆，普通餐厅就是没法比。”
　　没有人察觉我的异样，包括精明细致的李卉，她仍旧在她的思路中，指着一道用细火煨着的菜，“林晚，这个秘制竹笙鱼头煲是韩哥最爱吃的，他每次带我来，都要点这个，你也尝尝。”
　　小悠也调侃，“是啊，晚晚，他可是你老总，你得学会怎么讨他的欢心，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提拔你，把那个谁，欺负你的主管给挤下去。”
　　我沉下脸，“学不会，再说，也没人教，怎么学。”
　　几杯菊花酒喝下去，小悠好像醉了，言行有些失控，“笨蛋，这都不会，看好了，我给你示范示范。”
　　她穿一件薄透的白裙，从椅子上站起来，曼妙身段若隐若现，她一只手端酒杯，像极了一个欢场女子，坐上刘柯大腿，一手缠住他脖子，然后，把酒送到他唇边。
　　此时的小悠，脸泛红晕，眼波流转，浑身都是妖娆风情，把我和李卉都看傻了。
　　刘柯也傻了，挺直了背，头往后仰，试图离小悠远点，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样僵持了一阵，他回过神来，用力把小悠推了下去，“干什么？你疯了。”
　　小悠被他推了个踉跄，酒荡了出来，洒在她白裙上，现出斑驳的黄色。
　　刘柯视而不见，噌的一下站起身，“我出去抽烟。”离席而去。
　　李卉眨巴眨巴眼，问我，“你确定他们是恋人？”
　　这么一闹，小悠酒也醒了，颓然掩面啜泣。刘柯这么不留情面，一定让她觉得丢尽了脸，恐怕至今还没有哪个男人给过她这样的待遇。
　　我一时忘了，从随身带的包里抽出手帕，是刘柯的那张，替她擦拭裙裾上的酒渍，“可惜了这条裙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出本色。”
　　她仍旧哭，不作答。
　　“小悠，别哭了，他就是这臭脾气......”一抬头就碰上她直勾勾的眼，盯着我手里的帕子，我方才想起来，心里直骂自己蠢，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横生枝节，想着找个什么法子开脱。
　　“你怎么会用手帕？你从来不用手帕的。”水样眼眸霎时就变成尖利的刀子，直往我脸上戳。
　　她说得对，我这样的懒人怎会用手帕，不方便，还得每天换洗。手帕我喜欢，也买过很多，五颜六色，布的，娟的，绸的，印花的，刺绣的，又精致又漂亮，但全都被我荒废在柜子里，一次也没用过。我只用纸巾。
　　我躲闪着她的逼迫，用淡化的口吻，“只能说以前不爱用，你也知道，我家里存了一抽屉的手帕，不拿来用难道要放到生霉？”
　　我说过我一说谎就会笑，这次也一样，糊弄别人还行，小悠是断不会相信的。她脸上的桃红全然褪去，冰霜寸寸满布，“还有，你怎么知道他脾气臭，你很了解他吗？”
　　“哦，你忘了，第一次见面他就一副臭德性，我还劝你别太当真，书信交友这种事......”
　　“你别说了。”她猛然呵斥，看了李卉一眼。李卉很知趣地调头，装作没听见。
　　我怕她讨要手帕细看，趁机拿了个纸杯，说：“我去洗手间接点水，干擦擦不掉。”
　　惴惴不安走出包房，我懊悔死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干嘛要对小悠说谎，自己又没做什么不光彩的事，干嘛无端端的心虚。
　　去洗手间要穿过院子里的花圃，拐角僻静的竹篱边，刘柯倚在那里抽烟，一支烟快抽完了，看见我走过去，扔掉烟头，冲我一笑，“林晚，我正想找你。”
　　“找我做什么？”我犹豫着要不要这时候将手帕还给他。
　　“逃犯抓到了，你不跟我说点什么？”他饶有兴致等着我下文。
　　小悠为他落泪，他却在这儿跟我闲聊，我很生气，把手帕扔给他，“都是那个逃犯惹的祸，我用这张手帕给小悠擦裙子，她已经开始怀疑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不管了。”
　　“呵呵。”他居然笑得出来。
　　“笑什么？”
　　“我笑你笨，她没见过我用这张手帕，怎么会知道是我的，除非你心里有鬼，让她看出破绽。”
　　我急了，“谁心里有鬼，你才有鬼。”
　　他忽然止住笑，眼神中有亮光闪动，在我脸上停留数秒，“对，你说对了，我心里有个大大的鬼，想知道她是谁吗？”
　　天已黑，一阵风吹过来，悬在房檐下的吊灯左右摇晃，我看见，灯下，我和他的影子，也跟着摇啊摇，宛如荡在水面，一叶随时会被风浪吞噬的小舟，我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慌作一团。
　　“不，我不想知道。”
　　“为什么？”他很固执，不打算就此作罢。
　　我定了定神，“刘柯，我不懂，你到底怎么回事，小悠才是你女朋友，你怎么老是主次不分。”
　　“好，我知道该怎样做。”他听了似乎挺开心，把手帕又抛给我，“我这就去跟她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我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分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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