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如此沉寂

　　消亡的回忆反射出斑驳的轮廓

　　我以为可以逃离的终点又变成了一切的起点

　　视界再度沉溺于你的眉眼

　　无法停止的祭念

　　在下一场救赎里干净地毁灭

　　你的眼里装下了整座无人的围城

　　落笔描述年岁伤逝的预言

　　突然跌落的呼吸

　　开始谱写来不及等待的送别

　　漂浮的尘埃面向不会落定的将来

　　她站在大厅里。
　　穿梭的人群里不时有人将异样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女生简单素黑的短发映衬着薄凉的五官，因为上了淡妆于是眉眼显得愈发俊俏，透出微微的妖娆，清丽俊美得模糊了男女。她狭长的眼眶里有斑驳的光影。
　　一身黑白的礼服裙装带些哥特式般浓重的忧伤气息。
　　她安静地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却让整个空间都开始窒息，疏离的冷漠恍若隔世。

　　“欸··奚子郁，你也来了啊·····”
　　女生穿着公主般的粉色蕾丝长裙站在不远处对她绽开花朵般甜美的笑容。那种甜美里的尖锐嘲讽熟悉地倒映在视网膜里。
　　闻到她笑容里的锐意，她心里突然凉了一下。像跌入了一个陷阱般无法逃脱。
　　目光触碰到男生挺拔的面部轮廓，犹如素描般的立体感。
　　奚子郁的手心终于渗出冷汗。男生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嘴角倾斜的弧度觉察出了他的惊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咬紧下唇，-----难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可是没有说出口，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今天是我生日欸····你既然来了，就陪我们一起庆祝好了····”说着，左湘岚的手轻轻挽上身边男生的手臂。
　　周围连空气似乎都不存在了。她从女生直视的目光里读懂了因果。
　　只好逞强般优雅地微笑。
　　“是。祝你生日快乐。真的不好意思，你邀请我的时候没有说明是生日party所以我也没准备礼物。非常过意不去啊····”
　　对面女生的笑容藏匿着戏弄成功的得意。

　　“喂，帮我个忙吧。” 女生抱着话筒。
　　“没问题啊···你说就是啦。”
　　“帮我问奚念借一下手机。”左湘岚的唇角漾开笑容，“这个星期天我生日，你用他的手机帮我把奚子郁邀请过来·····懂么。”
　　“我是没问题啦···她要不来怎么办···”
　　“你猪脑啊？自己不会想办法？···反正这事交给你啦，办不好别来见我。”
　　她挂断了电话。

　　“欸，我能请你跳舞么。”奚子郁坐在舞池边的椅子上，听到头顶的声音于是抬起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男生的脸。
　　她摇了摇头，歉意地对男生笑笑。笑容里满是疲惫，“不好意思啊，我不会跳舞。”男生的眉毛轻微地皱起来，不带痕迹。
　　“没关系，我教你啊·····”
　　“不用了。”
　　奚子郁游移着视线，明显心不在焉。
　　谁知男生却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硬是把女生拉进了舞池。“你干什么。”奚子郁冷漠地甩开他的手，“我说了，我不会跳。”
　　“我也说了没关系啊，我可以教你的嘛。”
　　男生玩世不恭地嬉笑。
　　“无聊。”她刚说完，男生就趁势揽住了女生的腰将其拉入怀里。“都已经在这里了··好歹给个面子吧·····不用老装清高啊。”
　　“你。”
　　奚子郁恼怒地皱眉，身体却被困在男生怀中动弹不了。
　　“你想怎么样。”
　　男生靠进她的耳畔，呼吸的气息在她脖颈旁游移不定，似在戏弄一般，“跳个舞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上床的事不也干了么····”
　　声音一字一字很清晰地捕捉着她的难堪。
　　“是她叫你来的么····”女生低下头停止无谓的反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他手上加了力道，她被迫靠得他更近。男生的脸近在咫尺，眼底的嘲弄犹如利刃穿刺着心脏。
　　肮脏的耻辱感爬出胸口，在周围的轰鸣里咆哮。
　　她终于没有任何力气，只能别过脸应付着男生放肆的举动。在舞池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模糊的湿气。眼泪躲在眼眶里继续着滚烫。
　　“听说你没有什么亲人欸···离开了奚念家的话是不是会过得很艰难啊····”
　　“不用你管。”
　　“呵呵···”男生依旧嬉皮笑脸，“这样你跟着我吧，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的。反正你缠着奚念也不过是为了钱嘛····看你这张脸还是挺养眼呢·····”
　　“不要脸。”
　　如果不是在这里的话，奚子郁真想给他一个耳光。
　　“还装清纯啊···诶，我不嫌弃你就不错了呐····你又不是多干净的货色···”男生懒懒地笑着靠近她的脸，语气流露出不屑。
　　“你。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开心。简直无聊透了。”
　　灯光洒在女生脸上，她的眼底如同深泉般幽清冷寂，僵硬的唇角显露出她此刻的难堪。奚子郁的声音带着逞强的冷漠，眼眶微微发红。

　　从前我真的以为不管有多难我都可以坚持下去。
　　我以为冷漠就足以应付别人故意给的难堪。
　　我以为离开了你的温暖我才能更加坚强地面对。
　　我以为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而我终于发现这些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我以为”。
　　暮。
　　到底怎样我才能让自己稍微好过。
　　想念就像生命里深重的劫难，时刻在身体里钝重地呼吸。每次我想起你俯低脸对我微笑的场景就会好难过。如果没有看到你的悲伤我怎么舍得离开。
　　你是我黑暗里唯一的光明，离开了你我也只能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孤单。
　　为什么你真的就那么轻易地放弃了我。
　　-----为什么。
　　我没办法原谅你，也没办法原谅自己的肮脏。
　　我没办法你知不知道。

　　奚念终于坐不下去。他甩开左湘岚的手大步走进了舞池。
　　手突然被另一只手用力地握住。
　　奚子郁回过脸，看见奚念皱着眉毛却依旧安静的脸。她低下头，心里还是微微地发酸。他把女生拉出男生怀里，“够了吧。如果没跳够就去找别人。”
　　“喂，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没礼貌了啊···奚少爷？”男生懒洋洋地斜着视线。
　　“你别过份了。”他握紧身边女生冰凉的手。
　　“不会吧···奚少爷，这样的货色你也会在意啊？···弄脏了自己就不好咧。”男生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目光打量着对面始终低着头的女生，“看不出来她那么有本事啊····真是欸。”
　　话音刚落，奚念就一拳擦过男生的侧脸。
　　舞池里瞬间乱了起来。
　　他揪着男生的衣领胸腔里只有愤怒。男生擦掉唇边的血，不甘示弱地反手摁住奚念的肩，“别以为自己了不起啊···小少爷，打架你可是比不了我的，一会伤了你就不好了。”男生收敛了笑容，语带挑衅。
　　奚念毫不犹豫又给了他一拳。男生终于也按捺不住。
　　·······
　　奚子郁死死地拉住他的衣服，“别打了····算了吧·····”可是场面已经混乱得无法控制。眼泪滚出眼眶，女生瘫坐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哭了。
　　“我求你了····能不能别打了啊····”
　　奚念察觉到了一旁女生不断掉落的眼泪，心里痛得不可收拾。他不再还手，跪在地上紧紧地把女生抱在怀里，“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女生在他怀里不停地摇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
　　她用力抓着男生的衣角，脱下冷漠的伪装后终于只能像孩子般无助。男生拥着她单薄的肩，下巴勾描出温柔的线条，眼睛里装满了无能为力的难过。
　　“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地说。

　　左湘岚过来后，混乱的场面终于停了下来。
　　“奚··奚少爷，你没事吧。”看到男生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女生，左湘岚的心瞬间凉了下来。奚念扶着女生费力地站起身。“我没事。”头也不抬，他的目光始终留在奚子郁哭过后略显苍白的脸上。
　　“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女生走到奚子郁身边故装善意地伸出手扶住她的肩。
　　顺手迅速扯断了她裙装的肩带。
　　女生立刻反应过来，俯下身拉住断开的肩带。
　　“你干什么····”奚念惊异地盯着左湘岚，“你是不是疯了。”
　　“啊···不好意思厄···我不是有意的啊····”女生妆容精致的面孔写着满满的无辜。男生也懒得理会她，马上脱下外套披在奚子郁身上。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走出大厅。
　　外面的风吹到脸上，寒意深重。
　　奚子郁抬脸，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男生落寞的背影。觉察到有人在身后，韩子笙回过脸，大厅里强烈的光线一时晃了他的眼。他慢慢站起身，“你总算出来了啊····”平淡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奚念看到女生突然冷漠起来的表情有些不解，“他是···”
　　女生侧过脸，清瘦的唇角微微倾斜出温柔的声息，“奚念，你先去把车开过来好么。”男生不语，只是点头离开。
　　奚子郁安静的瞳仁在一片黑暗里滋生出浓浓的疲倦。
　　-----我是真的累了。
　　你懂么。

　　韩子笙上前拉住她的手。
　　“你想我怎样。”女生满脸的倦意，手心冰凉得如同瞬间消失了温度。悲伤被涂抹进灰蒙蒙的空气。她的发被风吹得凌乱，苍白的脸搭配着零碎散乱的的哥特式裙装更显出一种西方复古的忧伤感。呼吸之中的疲惫散落了整个昏暗的空间。
　　“为什么。如果我向你保证他能给你的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你能不能···能不能···”韩子笙最初的锐气终于消失得没有踪影。他紧紧握住女生的手，下扯的嘴角描画出咖啡般的清苦。
　　“子笙。”
　　奚子郁轻轻推开男生宽大的手掌。
　　“你又能不能别在逼我。”
　　他抬眼，眼底犹如沉入仓皇的落日，在一种窒息般的冰冷里慢慢散失所有的温度。韩子笙深深凝望她淡定的脸，最后惶然地后退几步。
　　“我不相信。”他不断摇头，“奚子郁，我不会相信你的。你从来都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地决定别人的命运。我拜托你不要再伪装下去了···这样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他的眼眶被凛冽的夜风吹得发红，俊美清锐的轮廓在黑暗里如同失焦般被模糊掉了。
　　“我真的懒得对你伪装。所以我也拜托你认清现实好不好。”
　　女生的背影被身后的亮光裁剪出清瘦挺拔的轮廓。她在逆光里眼神无声地掩饰着沉重的哀伤，“我真的好累。子笙，对这一切我也无能为力。”
　　“都是骗人的。奚子郁，我不是你弟弟···我不是。”男生又上前一把用力地将她揽入怀里。她的肩膀开始灼烫地疼起来。
　　女生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沉寂的玩偶，眼睛里寻找不到焦点。
　　他的眼泪一颗一颗都像砸进了她的心里。
　　所以连心都被烫的发疼了。
　　奚子郁不出声，只是闭上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滚落下来。
　　“对不起····我们何必要成为悲剧。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心疼的人，我只想让你能比较好过。”许久她终于咽哽着说道。
　　“如果你想我好过就不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是你既然出现了，为什么还要逼得我连自尊都丢得一干二净。你是觉得这样我会比较好过么····”
　　“子笙。”
　　奚子郁再也强忍不住，她伸手抱住男生，脸紧紧贴在他肩上像个孩子一样哭出了声音。她的哭声被风吹得愈发凌乱，慢慢缠绕成薄凉的绝望。
　　“我不想继续下去了···真的，我累了···就到此为止好不好啊····”
　　她的眼泪冷冷地风干在发间。

　　奚念站在不远处眼底又渐渐蒙上悲伤的阴影。
　　-----我们是在谁的故事里被编写成完美的悲剧。
　　原来我真的可以连难过都没有力气。

　　男生用力地抱紧怀里哭着的女生，他的眼睛还是红着。
　　“我不管。”
　　-----这辈子我都不要放开你。
　　你听见了没。
　　笨蛋，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啊。

　　“我们走吧。”
　　女生面无表情的淡漠。奚念站在原地，“他呢····”眼光掠到她身后男生俊瘦的身形。他站在黑暗里沉默得如同雕塑。夜风吹进眼里有说不出的苍凉。
　　“不用管了。我们走。”
　　奚子郁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她的侧脸无言地捕捉着薄情的冷淡。
　　奚念看了一眼被风吹得越显削瘦的男生的身影，然后坐进车里踩下油门。
　　保时捷呼啸着渐行渐远。
　　男生一手转动着方向盘，另一手温柔覆盖住女生冰凉的手背。“你没事吧····”奚子郁回过脸，风轻云淡地露出安静的笑容，“没事。”
　　-----真的没事的。
　　我怎么会有事呢。
　　然后女生背过脸，透过后视镜，她的眼睛又开始发红。
　　奚念一只手狠狠地将女生揽进怀里。女生不反抗，头轻轻抵着男生的胸膛，眼泪不断地掉在男生白色的毛线外套上。奚子郁寂静得如同丧失语言。
　　“对不起···”
　　许久，她终于梦呓般吐出了三个字。

　　男生留在原地许久。
　　他终于蹲下来任凭眼泪一颗一颗涌出涨红的眼眶，沿着削尖的下巴静静地掉。
　　黑暗里闻不到任何声息。
　　心里的温度早已流失得一干二净。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束。
　　那你想我怎么配合你写完这个故事。

　　杨锐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丫真不还手啊·····”
　　韩子笙冷冷地勾了下优美的唇角，“随便你怎样。”他的表情冷淡。
　　“开玩笑····什么事能让我们笙哥成这副德行啊。”杨锐伸手揪住男生的衣领，毫不犹豫地一拳过去。男生背脊狠狠地砸上墙面。
　　他靠着墙面低下头不说话。
　　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神情使人琢磨不透。
　　“呵····真那么乖？那别怪我不客气啦······以前那副拽样都哪去了？既然你这么大方我们就顺便把以前的帐都算清吧·····”
　　“你们干什么。”
　　杨锐回头看到女生冷漠的神色。“喂喂····你真那么喜欢管闲事啊？小心我连你一起修理。现在你可没人罩着你了···好好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奚子郁不理会男生的威胁，径直走过去来到韩子笙面前。
　　她俯下身，“子笙····”
　　“滚。”只一个字。他薄凉唇角只剩下死寂的冰冷。
　　“你疯了么。”她的瞳孔急剧下降，“你韩子笙就这么脆弱？我告诉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如果你真的想自己被我看不起。那随便。”
　　“你说够了？”
　　韩子笙终于抬起眼帘，目光里渗出漫长遥远的寒雾。
　　“如果你是这样的人，那么连我弟弟都不配当。”
　　女生冷漠地重新站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就转身离去。“混蛋。”男生起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桌椅。
　　“好了好了，杨锐你也收敛点···笙他只是现在心情不好懒得和你计较，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方悦从围观的人群中站出来。
　　“方悦。”
　　“嗯？你叫我？”女生有些吃惊地看着男生俊美逼人的脸。
　　“今天晚上来我家。”他在周围一片唏嘘声里走出教室。女生傻了一样愣在原地，许久终于反应过来了男生的弦外之音。
　　嘴角随之晕染出油彩一样浓浓的笑意。
　　旁边的女生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欸···方悦···你总算熬出头了呵。今天晚上记得好好把握哦·····”方悦嬉笑着回推了她一下，“你少来哦····想哪去了。”
　　“呵呵，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啊。会招人嫉妒的欸····”女生还是一脸猥琐的笑容。
　　“行了行了。我才懒得和你说呢。”
　　方悦侧身回到座位。

　　“欸，你。”
　　奚念怔住。
　　女生走过来轻轻撞上男生的胸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我们在一起吧。
　　“你认真的？”男生揽住女生单薄的肩膀。
　　奚子郁在他怀里重重地点头。奚念抱紧她垂下眼帘微微叹息，“傻瓜，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心里竟然泛起了些许悲伤。
　　“那，我们就在一起。”

　　明知道你在乎的人不是我，我却宁愿自欺欺人。
　　我想我真是无药可救了。
　　你从来都没错，难过也不过是我自己犯贱。

　　我看得出，你是真的累了。

　　夜的气息渐渐逼近。
　　操场上铅灰色的浮云早已隐入夕阳的末端。
　　男生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草坪旁的台阶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他酒红色的发在黑暗里流淌出迷醉的声息。寂寞像雕刻进了他的瞳仁，变得深刻而清晰。
　　烟头散了一地。
　　当在这样的寂静里他就如同空气里的酒精一样迅速被时间蒸发掉。
　　只剩下悲伤无限地漫长，跟氧气继续周旋。
　　原来孤单是如此苍白的姿势。
　　原来失去你在我身边的呼吸我竟然会感觉如此窒息。原来你的眼泪在某一个瞬间里已经霸占了我所存在的空间。原来你口口声声的心疼早已夺走了我胸腔里唯一的温度。原来在乎一个人就等于押上了全部的赌注。原来我也可以那么用力，那么辛苦。
　　如果【原来】出现在情节里，是不是你我的故事也接近了明亮的尾声。
　　那我要怎么篡改你定下的结局。
　　怎么篡改。
　　你知道的，我是真的没有莎士比亚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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