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成香

　　（本作品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小玉走了几步，却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停了下来。

　　但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转过身，“颜掌门，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我不知道你每次透过看我的眼神究竟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你每次期待我想起的究竟是什么，你我初次相逢，我做不出让你满意的回答，对不起。但是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你就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实话告诉你！”

　　小玉纠结了半天才说出的一番肺腑之言并没能让颜墨月回头。

　　又是半天，他才清晰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小玉点点头，轻声说：“好，那我回屋子了。我……今天夜里离开。”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

　　“等等！”

　　这冷不丁的一声将小玉的脚步硬生生刹住，差点没摔倒，“还有……什么事？”

　　“下雨了。”颜墨月转过头，平静的看着她。

　　小玉抬起头望了望四周，这才记起他们站在雨初亭里，是淋不到雨的。

　　再看看面前的夕河，果然很多花瓣上都沾染了细碎的水珠，缓缓流淌的河水也被漾起层层波纹，不过是场小雨。

　　“哦，没事，我很快就走回去了。”

　　颜墨月转过身，款款向她走来，抬起左臂，将胳膊横在小玉头顶，宽大的衣袖刚好罩住她。被微风扬起，就像一朵白色的莲花绽放在她的头顶。

　　“走吧。”颜墨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啊？噢……好……”小玉突然有些慌乱，与颜墨月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感到略微不适。

　　两人缓缓走出雨初亭，斜斜的雨丝不断从眼前飘过，却没有一丝落在小玉的脸上、身上。

　　路旁的花香在雨中稍显浓烈，虽然很好闻，但小玉却并不喜欢这种浓烈。

　　她微微掩住了口鼻，仿佛嗅一口香气就会醉倒在花丛中。

　　颜墨月静静的走在小玉身边，保持着遮雨的姿势不变。

　　小玉走的快两步，他也快两步，小玉的脚步稍微有些犹豫，他也跟着慢下来。

　　小玉的心砰砰直跳，甚至无法保持平稳的脚步，所以才会忽快忽慢。

　　突然，她听到耳边传来颜墨月淡淡的声音，“小轩是谁？”

　　“小轩？你也知道小轩？”

　　小玉的眼睛瞬间睁得滚圆，颜墨月怎么会听说过小轩呢，难道，小轩也被他那两个混蛋师弟给抓回来了？

　　“你刚醒的时候……喊过这个名字。”颜墨月说这句话时，每一个字都吐的很僵硬。

　　小玉的心还是悬在空中，“你那两个师弟，就只抓了我一个吗？”

　　“他们交给我的，只有你，和一口箱子。”

　　“箱子！”小玉失声惊呼，难道他们竟然把小轩装在箱子里！“箱子在哪里？你为什么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颜墨月突然停住了脚步，小玉再往前一步，脸颊便触到了冰冷的雨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温度，冷的她不禁打了个颤。

　　颜墨月赶忙向前一步遮住了她，声音却透出一种冰冷，“我看过，箱子里除了你，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小玉觉得，颜墨月说这话时的语气，比刚才打到脸上的雨丝还要冰冷十倍。

　　她赶忙想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是不是哪里又惹到他了。

　　想了半天，她终于明白了，一定是颜墨月刚才问她小轩是谁她没有直接回答，所以颜墨月又一次愤怒了。

　　对于颜墨月这种话少的人，最好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否则他就会生气，这是小玉突然想明白的一个道理。

　　想到了这一点，小玉连忙回答：“小轩是我的好朋友，他是只天马，不过他还太小，长大了以后可以当坐骑，小轩就是我给他取的名字！”

　　果然，刚一说完这句话，她就感觉颜墨月看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虽然人家还是没有理她，但她也不禁心里松了口气。

　　可是，自己还不知道小轩到底怎么样了呢，既然没有被他们抓来，那应该目前还是安全的。

　　她记得折罗好像对她说过，天马是很罕见的神物，一般不会在人们面前显露行迹。

　　既然小轩是折罗送给她的，那他应该对赤阳山很熟悉才对。

　　那日自己被抓时，恰好看到小轩想要冲出结界，自己拼命的喊，想要阻止他，虽然昏迷前的一瞬她听到了小轩的叫声，但听那声音，并不像是被抓起来的嘶鸣。

　　小玉顿时觉得安心不少，心下盘算着等自己回去，一定要好好抱抱小轩！

　　颜墨月眸光微动，斜向下方瞥了小玉一眼，又凝神望着前方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有问题要问我？噢……那你问吧！”小玉赶忙回过神来。

　　“你懂得阵法？”

　　“呃……懂一点点吧……”小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猜不透颜墨月想要干什么。

　　不会是想借救命之恩胁迫她利用阵法去害人吧？那她一定不能承认自己会阵法！

　　“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

　　“没人教？”颜墨月笑的很冷，“那就是你天生便会的了？”

　　小玉看到他的笑，紧张的汗都快流下来了，“不……不是……我有个很厉害的朋友，他跟我讲过一些关于阵法的事，可是我太笨，总是记不住……我其实只懂得一点点皮毛。”

　　颜墨月直勾勾的盯着她，“你到底想隐瞒什么？”

　　“我……”小玉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是那目光就像刀子一样犀利，扎的她躲也躲不掉。

　　经过内心一番激烈的挣扎，小玉定了定神，别过脸去，依旧不看颜墨月，“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的那个朋友是谁。”

　　“那你刚才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颜墨月的声音已经透出了拼命压制的愤怒。

　　“我说过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的那个朋友是谁。”小玉的声音也透出一种坚定。

　　颜墨月许久没有说话，半晌，才声音低沉的说：“对不起，刚才太失礼……因为，你太像我一位……朋友了。”

　　最后那“朋友”两字，他好像说的很生硬。

　　小玉抬起头看着他，实在不敢相信颜墨月这样的万年冰山居然会有朋友，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客气的回应道：“也怪我一开始没有跟你说清楚，我的这位朋友，不太喜欢被打扰。”

　　颜墨月也看着小玉，“你就不想问问我……和我的那位朋友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当然会认真听！”

　　小玉又恢复了往日的调皮，一边说着，还一边朝颜墨月拌了个鬼脸。

　　两人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屋门口，颜墨月的脚步渐渐放缓，到了屋檐下，他放下一直举在小玉头顶的胳膊，转身对着屋前的细雨，小玉也跟着他转过了身。

　　“她对阵法有着天生的异赋，在我所知道的精通阵法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可以达到她那种程度……”

　　颜墨月望着远方，似乎是在诉说一件很遥远的事。

　　小玉静静的站在他身边听他讲，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有多厉害啊？”

　　颜墨月想了想，眼神似乎很痛苦，但他还是说道：“最厉害的一次，她跳了一支舞……”

　　说到这里，他突然大口的咳嗽起来，忍不住用手按住了胸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这似乎并没有用，他只得暗暗动用灵力进行强制压制。

　　“你没事吧！”小玉急忙扶住了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小玉见状也不再靠近，怜悯的看着颜墨月，“看来，你很在乎你这位朋友！”

　　颜墨月并不回答，待咳嗽被压下去，他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她跳舞的时候，时间仿佛也跟着静止了，一朵又一朵地桃花在她轻盈的脚尖下绽放，颜色绯红，很动人……它们不停的旋转、摆动，摇曳出各种风姿，仿佛一阵风过就能带走所有的花瓣……你知道吗，每一片花瓣都是她用脚尖勾勒出的形状，再汇聚自己的灵力，将它们变成美艳至极的花朵……”

　　颜墨月闭上双眼，仿佛他所讲述的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小玉虽然不明白这和颜墨月说的阵法有什么关系，但也被他描述的场面所震撼，她相信这其中必有联系，便静静的等着颜墨月说下去。

　　“那些桃花一共有八朵……”

　　颜墨月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娓娓道来：“每一朵代表一个方位，八朵桃花占据的方位分别是‘乾’、‘坤’、‘离’、‘坎’、‘震’、‘艮’、‘兑’……还有‘巽’。她将阵法中的布阵与舞蹈结合在一起，一支舞跳的美艳绝伦，一场阵布的无声无息……待她跳到‘巽’位，我才发觉……可是，已经晚了……”

　　颜墨月再也说不下去，闭着的眼睛微微颤抖，让人看了忍不住为他感到哀伤。

　　为什么颜墨月说“已经晚了”呢？

　　小玉心中忽然一凉，“她……死了吗？”

　　隐隐猜到事情的结果后，小玉虽然心中不忍继续询问，但混迹红尘多年的经历让她明白，只有一次将他心中的伤疤除净，才能让他以后永远的安心。

　　在人间混迹这么多年，她学到最多的，就是忘记该忘记的。

　　颜墨月听到小玉的话，身子竟然微微震了震，半晌，才睁开眼，眼神空洞而虚无，“很多年了。”

　　“没有永远的陪伴，也没有谁是永远离不开谁的，身边的人总有一天会一个个离你而去。只要你想开了这一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小玉的话说的干脆利落，她知道，此刻不是婉转的时候。

　　颜墨月的眼神还在远处涣散，“我的确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离开……”

　　“每个人都会离开，只有自己，才是永久的依靠。”小玉看着他，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而有力，仿佛要将这些话硬生生刻进他的心里。

　　颜墨月转过脸，刚才的一切表情都已不见，他脸上依旧是往日的冷峻。

　　但小玉刚才早已清楚的看见，他眸中映出的微微颤抖的雨初亭，还在细雨中孤立。

　　他看了小玉一眼，又看了一眼远处小小的雨初亭，用最温柔的目光，似是在看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然后，淡淡的说道：“进去吧，晚上我送你下山。”

　　说完，自己先进了屋子。

　　小玉面向屋内，看着颜墨月进了屋，突然觉得这偌大的长清殿，真的很冷……她开始有些怀念赤阳山暖暖的日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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