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雅——大魏帝后传

　　第十章至交（下）
　　太后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怎么行？这不等同于将她的一生给毁了！”
　　“那也好过，长不到成年便夭折了去呀！”镇南王妃拔高了声音，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向太后。
　　太后垂下了眼眸，复又抬起。亲自从座位中站起，扶起镇南王妃：“云舒，何至于此？那定远侯夫人当真容不下一个孩子？”
　　镇南王妃挨着太后坐下，却不答话。
　　“既如此，哀家也不能眼看着景颜的孩子被他们这般作践了去！不若哀家让萧默把那孩子送到你身边养着？”
　　镇南王妃手颤动了下，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太后继续说了下去：“嗯......这似乎不妥，定远侯还是很得皇帝宠幸的，哀家也不能明晃晃的打他的脸呀！只是这孩子身份不低，看来只有养在宫中，方才能算得上是抬举她。”
　　镇南王妃似有些急切的看向太后：“臣妾早有耳闻，瑜贵妃娘娘温柔可亲，不若便托付给贵妃娘娘可好？”
　　太后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瑜贵妃？身份倒是够了，只是她身边还有建悦公主，怕是力有不逮。至于皇后？”太后顿了顿，见镇南王妃先是微露失望之色，听着提起皇后又紧紧地看着自己。
　　闺中好友憔悴的脸以及甚是喜爱的俞景颜，都使得太后狠不下心来，到底是舍不得让这孩子成为权力角逐的牺牲品。缓了缓便继续说了下去：“皇后的建安长公主虽已出嫁，可皇六子尚年幼又得操持后宫，早就自顾不暇。正巧，哀家左右无甚要事，这孩子便养在寿康宫吧！”
　　镇南王妃急急说道：“这如何使得！怎能打扰太后清净？臣妾听说瑜贵妃素来喜爱孩子，还能与建悦公主一处作伴......太后不如，问问贵妃娘娘的意思，再做决定？”
　　太后冷冷的看向镇南王妃：“怎么，王妃连哀家都信不过了？还是，另有何居心？”
　　镇南王妃赶忙连连告罪，又见太后面露毅色，态度坚决，只得应承下来。可告退时，全身都有些颤抖，勉力支撑才不使自己倒地。太后不忍，命大宫女亲自送王妃出宫。
　　镇南王妃在旁人搀扶下上了马车，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心中却庆幸与王爷对今天的各种情况都作了考虑，又细细推敲每处的动作表情，这才能得偿所愿。太后虽出身高门大户，却是庶女。早年活泼爽利，很得先帝喜爱。后来虽失宠，却刚毅果敢又善谋划，加上中宫无子，终为魏文帝谋得帝位，这才母凭子贵，当上了太后。深知太后的性格，镇南王妃才与王爷商议出了这样的结果，果然奏效。只是，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镇南王和世子一直都在焦急等待着，见王妃回到王府，赶忙迎了上去。王妃缓缓向他们点了点头，便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去，晕了过去。此次镇南王妃的病来势汹汹，不足半年，便撒手人寰。太后终于确信了当日自己的判断。想起过去的时光，忍不住泪沾满巾。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二日，太后便亲下懿旨，命定远侯嫡次女入宫伴驾。萧慕雅这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大人们的谋划下已然发生了改变，不知是好是坏。只觉有些可笑，作为此次漩涡的中心，自己竟是最后才知道的。而自己这两年来拼命的苦读，此时都成了笑话。
　　是夜，定远侯伫立在先夫人的小院外，不知是否该进去。若说按他的本心，那是断断不会来此的。俞景颜声声俱厉的控诉至今还常常回响在耳边，连梦中都偶尔会出现那张瘦得脱形的脸。可，他的女儿此时就在这小院中，明天便要被送进宫中，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又怎能不去嘱咐她些什么呢？
　　萧慕雅静静地跪在母亲的画像前，昔日，总闪着光亮的眼睛，此刻空洞洞的，唯一有的情绪怕就是绝望了。身后传来沉重的男子脚步，萧慕雅回过身，如往常般恭顺地向父亲行礼。又扶父亲坐下，这才自己坐在下首。
　　萧默打量着女儿，他似乎从未仔细看过她。她好像一直都很安静，不笑也不哭的，像个瓷娃娃，远不如长女萧慕阳那般讨人喜欢。可此时，她像往常般静静地坐着，不知是否是因为在俞景颜旧屋的缘故，竟觉得面前站的是小俞景颜。浑身的疏离冷漠是他最为厌恶的。
　　过了好一会儿，萧默才勉强开口：“可都准备好了？明日你母亲便要送你入宫了。”他口中的母亲，自然是指继室谢氏。
　　萧慕雅连忙起身，低着头，恭声答道：“都已准备妥当了，还请父亲放心。”
　　萧默有些恍惚，女儿这般恭顺，方才是自己眼花了？萧默暂将疑惑放在一旁，严肃训诫：“皇宫不比侯府，可以随心所欲。你被皇太后召去伴驾，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你须得好好服侍太后娘娘，方才对得起这份恩泽！你可明白？”
　　“女儿明白，定不辜负太后娘娘的恩典和父亲的教诲。”
　　“那便好。”萧默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除了问安，他们很少见面。就算是问安时，每每都是萧慕阳腻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谢氏满眼温柔的不时搭上几句。至于这个女儿，似乎总是和唯一的庶子也是唯一的儿子站在一起。有什么需要，只要露出点想法，他们总能在丫鬟之前便做到，一副谦卑怯懦的样子，哪里能让人喜欢？想到这，萧默几不可见地皱皱眉，“倏”的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父亲。”声音颤抖着。
　　萧默脚步顿住，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开口。却并未回头，那张和俞景颜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他实在是不想多看一眼。
　　背后的萧慕雅却和平时都不相同，大大的杏眼盛满了泪，却死死地咬住唇，不发出声来。她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头。泪水早已滑落，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默长叹了口气，到底没有转身：“日后的路便要靠你自己走，父亲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好好保护自己吧！”说完便飘然离去，身姿依旧挺拔。
　　萧慕雅匍匐在地上并未起身。眼泪来势汹汹，怎么也停不下来。萧慕雅自己都很困惑，明明从懂事起便恨这个男人。自己的母亲因他而死，自己也须得小心谨慎的活着，一举一动都得深思熟虑，这般辛苦。可此时，在母亲的旧屋里，自己却因为要离开这个男人而泣不成声。或许，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在恨着他的同时，也在深深的依赖着他，渴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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