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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
那一年的春节比较早,十二月底学子们紧张兮兮争分夺秒地准备期末考,流言蜚语逐渐被淡忘,生活似乎像自习课一样安静得只剩呼吸。变化的只是余紫和柏之扬小心翼翼掩饰的感情,在万物俱静的环境里两人的感情逐渐深沉积淀。
没有谁给过对方明确的表示,除了每天放学回家路上放在衣袋里的两只手不知何时从相握变成了十指相扣;除了自习课上两人同桌时桌子底下相依在一起的双腿;除了相同书本上不知哪来的涂涂绘画和暧昧不明的情句;除了嗅觉和记忆中越来越熟悉的彼此的气味;除了明里暗里有意无意相互靠近相互触碰到的肢体和擂动的心跳;除了每天不间断收信箱爆满甜蜜如丝的短信。
爱情越是这般细水长流就越遗憾时间走得太过急速,一分一秒再怎么制成记忆书签去珍藏,期末考还是按照它的步伐结束了,寓意着柏之扬要回乡下过春节,难以见面,这是两人生命里第一个饱尝相思的寒假。
今天回家的路比平时都还短,衣袋里的手扣得很紧。两人小步伐静静地走着,和欢呼着放假在路上活跃嬉闹的学生们格格不入。快到小区时柏之扬摩挲着余紫的手指,拉过她往另一条路上的公园里去。
“先不回去?”柏之扬转过头来问她。
“好。”余紫甜甜地笑。
穿过枝丫覆着雪层的林道,两人在小亭里坐下。天空又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柏之扬帮余紫紧了紧围巾和帽子,点着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半是责怪:“又穿这么少?”
余紫摸摸鼻子,嘿嘿道:“我不冷。穿得像粽子好不舒服的。”
柏之扬摸了摸她冰凉的脸,疼惜:“乖,穿多件风衣好不好?”
余紫忙牵住他脱风衣的双手,一个劲地摇头:“我不要!”
柏之扬无奈地看着她,最后说:“好吧,那这样。”说着拉开风衣拉链,拉住余紫的手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用风衣将两人罩住。余紫还有些错愕,柏之扬的鼻子在余紫耳鬓边有些痒痒的,轻笑着问:“这样暖不暖?”
“嗯。”余紫忍不住泛出笑容,自己蹭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柏之扬倚着石柱怀抱心上人,欣赏飘落人间的莹白雪花。
奢求天地万物就静止在这一刻,真的不是小说中才有的脚本。
柏之扬把头埋在余紫脖颈边,脸颊相贴轻轻摩擦着,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舍:“小鱼儿,你要想着我哦。”
“嗯。”余紫侧过头让脸颊更贴近,冰凉中传来丝丝暖意。“你也要想我。”
“每分每秒都在想你。”柏之扬轻笑,顺势在余紫脸上落了淡淡的吻。
柏之扬要到开学前才会回来,余紫的寒假除了偶尔和云晓沁出去逛街吃饭,偶尔去小区内新开的画室学绘画之外,剩余的时间全部用来思念某人。
——睡过头了,你居然没叫醒我~
——在画室呆了一天,可是画得不好
——梦见你了
——又下雪了,好想你
思念侵蚀,那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懂得的心酸。余紫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明明听见了短信音,可是拿出来手机上一片空白。更多的时候,信息一来余紫就打开短信,看完痴痴地笑,斟酌了半天才回复过去。两人每天的短信不断,半夜醒来都会给对方发一条“醒来,想你了”。余紫握着手机在床上滚着滚着眼泪就因为思念过度流了下来。
柏之扬更喜欢打电话,可以直接听见余紫的声音,糯糯的有些害羞,喜欢发一个单字音节的鼻音,却给他感觉无尽的乖巧。只是在姥姥姥爷爸爸妈妈的视线范围内总不能肆无忌惮地打电话,唯有每晚窝在被窝里才拨通那串数字。柏之扬觉得自己听到音乐声响就紧张的这个反应很不可思议,和余紫打电话的次数已经数不过来了,但他仍然会兴奋会激动。
——懒小鱼,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要送一幅画给我哦,到时候你出名了我可以拿去卖~
——亲戚见到我都说我变帅了,小鱼儿你说呢?
——小鱼儿,我好想你,这边没下雪我也好想你。
——小鱼儿,让我抱抱你。
远距离的思念让感情更缠绵,比积雪还深厚的想念根本无法通过语言和文字表达出相应的厚度。
春节除夕夜,余紫打开房里所有的灯,将电视声音调大覆盖人声,将暖气调到最高,可房屋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她知道母亲肯定忘了,忘了曾答应过她和爸爸一起吃顿饭。也是,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日子,父亲怎么可能会挤出时间来陪自己,他肯定在另一个家……
另一个家另一个孩子啊,不是这个家……不是这个孩子……
其实这样的夜晚也过了好几次了,习惯就好。今晚有烟火,余紫想,待会放烟火的时候能和柏之扬通电话就好了。
手机响的时候余紫看也没看,接通了就说:“小羊。”
那头有笑声响起,余紫拿开手机看到名字,有些不好意思:“连清。”
“和柏之扬发展得不错嘛,小扬叫得这么亲昵。”
余紫害羞,抿抿嘴问:“别笑了连清,找我怎么了?”
连清止了笑:“不是和你说过燕子生日嘛,就今天,能出来不?一起跨年吧。”
“嗯,行。在哪?”
连清在电话那头和谁嘀咕了几句,才应余紫:“冷大少好像在你家附近,我给他你的电话,他去接你。”
“我自己去也行的。”
“他去接你吧,这时候没公交没的士了。”
“好。”
挂了电话,余紫给柏之扬发了短信:连清找我去跨年。
柏之扬没有立即回短信,余紫等了会,挑了套新买的衣服刚穿好,就接到了冷大少的电话。
“小鱼子,你家在哪?”
“锦时花园,你在小区门口等我就好,我现在出门了。”
“好,我在这了。”
挂了电话,余紫愣了愣,冷大少已经在小区门口了?不过,冷大少就是冷大少,说话真简洁。
冷大少斜驾着机车停在门口路灯下,嘴里含着烟呼出一股股白色雾气。看到余紫出来皱了皱眉,灭了烟没说什么。“上来。”
余紫点点头,跨了上去,双手抓紧了底座。
“抓紧我。”车飚得急速,冷大少在风中喊了一声。
“不用了,我不会摔的。”余紫也大声喊。
冷大少没再说话,不过放慢了车速。风刮得余紫脸蛋有些疼,不禁有些懊恼没披个围巾至少可以蒙住脸。要是被柏之扬知道自己只穿两件,又得被骂了。也不是,柏之扬才不舍得骂她。余紫想得入神偷笑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短信,但坐在车上不方便。
冷大少从镜子里看了身后人一眼,稍微再放慢了车速。
车停在一家会馆门口,冷大少伸手揉了一下余紫的脸:“冷?”
余紫向后退了一步,笑道:“还好。”
冷大少从容地收回手:“进去吧。”
“啊,等一下。”余紫从包里拿出响着的手机,看了一眼,说:“我接个电话,你先进去吧。”
冷大少点点头。
余紫走到会馆门外,接通电话:“小懒羊。”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都觉得心安了:“小鱼儿,刚给你电话你没接。”
余紫嘴角翘起,柏之扬那学着撒娇的语气是闹哪样:“嗯,乖,我错了。”
“呵~在哪呢?”
“和连清见面了,在会馆这。”
柏之扬静了静,半晌:“也好,有人陪你就好。以后,以后一定是我陪你,连清也不能抢。”
“嗯。”余紫忽然有些哽咽,是心酸是感动:“柏之扬,我好想你。”
这是余紫第一次亲口说出想念,而不是发短信。柏之扬心里涨着幸福与满足:“我也很想你,很想。”语气轻悠悠的,似乎真的就在耳边呢喃一般。
“新年快乐。回去给我个电话。”
“我怕很晚了。”
“多晚我都等你。”
“嗯。”余紫笑着应了声,不舍地挂了电话。转身的时候看到门边抽烟的冷大少,余紫尴尬:“冷少,你怎么在这……”
冷大少灭了烟,推开门:“你并不知道哪个包厢吧。”
会馆装修得很高级,余紫跟着冷大少在二楼转了好几个弯才到包厢,推开门时灯光有些晃眼。
“哟~弈棋,带你新马子来了?”包厢内有人吹了声口哨。
“很嫩啊这位!”另有人哄笑。
冷大少没有回话,让余紫进门。有几个人余紫是不认识的,郭琰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吞云吐雾,连清和白菜凑在一起唱情歌。看见余紫连清扔了麦过来护住她:“一边去,小鱼子是我家的,谁敢欺负她。”
白菜也过来搭余紫的肩:“你们几个没正经,别吓坏我家小鱼子,自己滚去闹腾。”
“谁是你家的?”连清拍开他的手。
白菜搭笑:“不敢不敢,我家的是你的,你家小鱼子可不是我的。”
“切,白菜你个妻管严——”闹腾的几人又哄笑。
余紫觉得不舒服,偷偷瞄了眼吞云吐雾的角落,看不清郭琰的表情。
冷大少坐在郭琰旁边也点了烟,拿过酒杯就着桌上的几瓶酒调了一杯放到余紫面前。
“谁说这条小鱼是你家的呀小清,弈棋现在是想抢家属呀!”
“诶,我说冷少,你别对小鱼子太好啊,我看着闹心。”连清忙截住那杯酒,笑道。
冷弈棋又放了杯酒在连清面前:“我对你不好?”
“嘿嘿,”连清喝了口:“还是给我‘独家专宠’的好。”
冷弈棋弹她脑袋,笑了笑:“我可不想给白菜追杀。”
白菜就着连清的手也喝了口酒,扁扁嘴:“我在你心里就着形象么冷大少?好伤心,人家对你那么友好的说~”
“什么语气,肉麻得我难受!”
“小清你天天和白菜一起你也不膈应?”
几个人又闹哄起来取笑白菜,白菜大手一挥抱住连清:“都滚边去,别挑拨我和我媳妇的感情。”
余紫没听他们闹腾,看着白菜和连清她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端着酒在郭琰旁边坐下,笑着说:“燕子学长,生日快乐。”
郭琰眼睛从闹成一团的几人那移开,接过酒一口干了:“谢啦,小鱼子,要喝冷少的酒可不是一般的难求。”
冷少哼了声,自己闷了几口酒:“寿星最大。”
郭琰笑了声,带点自嘲的意味。
连清过来挽着余紫唱歌。余紫拿起麦:“燕子生日我没准备礼物,唱首歌送给燕子学长当礼物吧。”眉毛笑得弯弯的。
“唱首歌当礼物那么简单?那燕子,我和小鱼子合唱也当送你礼物了?”连清笑盈盈地看着郭琰。
“你不行。”郭琰笑着摇头。
“切,小气。”连清瞪了他一眼,和余紫一人一句合唱了起来。两人的声音都很空灵,唱的一首欢快的歌偏偏唱出了一丝丝的忧伤感,有人真的感伤眼神黯淡,有人没心没肺撩拨着气氛。
这一夜没有春晚没有烟火没有团圆饭,只有一群在会馆里唱着歌发泄着情绪扬着歌喉挥洒青春的孩子。
在即将跨年倒计时的时候,会馆送来了蛋糕。
“许愿吧许愿,前两个要说出来,第三个就自己知道。”几人点了蜡烛,不知道是谁记起了许三个愿望的步骤。
郭琰嫌麻烦:“哪有那么多愿望,我就只有一个。”说罢在烛火下眼神熠熠地看了看连清,闭上眼特正经地许了个愿。
连清将手从白菜手里抽出来,拿了盘子站到郭琰旁边等着分蛋糕。
外面忽然一阵雷动的喧哗,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烟火声,这一年被翻过去开始了新的一年,新的一年有等待着每个人的幸福与痛苦。郭琰在这钟声的最后一下吹灭了蜡烛,整个房间突然被不习惯的黑暗笼罩了。在反应过来后有人想欢呼着祝福寿星时,“啪”地一声灯光忽然被按亮了,随后更是一声怒响,前一刻还在许愿的寿星郭琰突然被揍了一拳撞上了蛋糕摔倒在地上。
“不要——”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连清扑了过去护住郭琰,把头埋在他胸前。
白菜俯视着他们,怒气未消握紧的拳头直发抖,双眼通红,看着地上扑倒在一起的两人更是令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毁坏。
事情太出乎意料,刚才闹着的几个人都不敢吱声。冷弈棋走上前按住白菜的拳头,对他摇了摇头。白菜恨恨地转头质问:“你早就知道?”
冷弈棋沉默地看着他,手没松开。
“好!真好!真是好兄弟!你们就这样对我!”白菜甩开他的手,瞪了地上两人一眼,吼道:“哼,奸夫□□想好?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们!”
房门被摔得整个房间震了震,刚才还热闹的气氛忽然间冷若冰窟,蛋糕没有人吃到,全部糊在了地上粉碎了一地。
冷弈棋挥挥手,那几个惊呆的朋友讪讪离开。余紫扶起连清,连清牵住郭琰,两人靠在沙发上抱一起。冷大少叹了口气:“为什么要选今天?”
连清轻抚着郭琰脸上的淤青,笑道:“我答应了这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郭琰握住她的手,对冷弈棋和余紫说:“或许你们不赞同,但是这是迟早得让他知道的。没有今天也有明天。”
余紫和服务员拿了毛巾,递给他们两人擦拭。余紫没有什么感慨,从她第一次看见连清和郭琰在一起也从不对她掩饰的时候,似乎就已经预见了这样的一幕。刚才发生什么她看得更清楚。零点那刻柏之扬发了短信过来,余紫打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了郭琰和连清吻在一起,然后就是白菜暴怒的拳头。
“白菜不会这样算了的。”冷弈棋说。这样的方式有点偏激。但是白菜那样的性格,无论什么方式都不会有好收场。白菜追了连清好多年,在一起这一年对连清有多好,说实话,在旁人看来,没心没肺该挨千刀的是连清,和白菜最好的朋友郭琰搞在了一起。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爱情就是盲目的。你可以为了爱情背弃所有的伦理道德,你若不信,只因为你还没遇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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