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香先晓

　　林函心里一团糟。林一彦的事儿，卫省问了，本来林函也不应该多说什么，只能等当事人自己告诉他。其实他也有阵子没见到林一彦了。蒋明打过电话来，说林一彦在他那儿呆了一阵子。看得出蒋明是关心的，但现在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为林一彦高兴。
　　后来林一彦主动找他谈过一次，无非还是什么，如果觉得真的喜欢，就千万别放手，别错过，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林函反问他，那你自己呢？林一彦说，都到这个时候，我自己怎么都没所谓，要为以前的事儿负起责任，为曾经的放手付出代价……
　　林函掂量着林一彦的话，在学校里绕了一大圈，最后绝对打个电话给老妈。回到家的时候，果然父母都端坐在沙发上等他。
　　“妈，我回来，你怎么连饭都不做？”
　　“哼，有话直说，别跟我绕圈子。”老妈把手机放下，老爷子还是盯着报纸。
　　“嘿嘿，”没进来之前，林函心里还紧张，现在反而轻松的不行，“妈，我要是没法让你抱孙子，你恨不恨我？”
　　“你都三十二了，要有心让我抱孙子，几个我都抱上了。”
　　“妈，你喜欢卫省么？”
　　“关我干儿子什么事儿？”
　　“爸，妈，我喜欢卫省。是那种，那种喜欢。我想跟卫省在一起……你们原谅我，这辈子我没法给你们娶个儿媳妇，下辈子我再补偿你们。”
　　“下辈子？下辈子你还不放过我们？”老太太眼睛瞪得圆圆的。林函转头看他爸，老爷子还在看报纸，虽然半天连页都没翻过。“你喜欢卫省，卫省喜欢你么？”
　　“喜欢！他喜欢我好多年了！但是您别怪他，他从来没有影响过我，我想跟他在一起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我不能，我不能没有他……”他不想像林一彦那样，他知道如果现在失去，他一定会后悔的……
　　“傻子，你这个傻子！”老妈眼睛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你别这样，就算我们不能结婚，我们还是一起孝敬您，不也有好多人家没有孩子么，都是一样的……”他最怕他老妈哭，本来理性的人要是感性起来，谁也拦不住。
　　“妈知道，妈知道。卫省不容易，卫省不容易。”老太太伸手擦擦眼睛。“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你女朋友都谈一大摞了，卫省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去美国看你，回来之后尽说你女朋友好，给我们看照片，然后自己坐在你屋里偷偷地哭。然后你又说要结婚，后来又不结了。你俩闹意见有好几年吧？虽然你俩不说，我们都知道，俩人都不同时出现……这孩子一直都跟着你，他离不开你……”
　　“妈……”林函感触，“您，您能接受？”
　　“我不能！我也不想！你说要结婚的时候，我们多高兴，结果还不是结不成……这就是命，这就是命……这么多年了，我也就想，要是卫省那孩子，也不错，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儿子……可是你又让人跑了，连卫省都跑了……你现在想跟人在一起了，卫省还想跟你在一起吗？”
　　“妈，他会回来了，您说的，他离不开我……”
　　林函他爸放下报纸，林函不敢看他。
　　“咳咳。是我儿子，就干净痛快，该追的就追回来。”

　　卫省问林函关于林一彦的事儿。林函总是含含糊糊的，也说不清楚。总说再等等，再等等。卫省也感觉到要发生什么大事儿了，但是身在外，也够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他在微信上也给蒋明留言，随时保持联络。
　　转眼春节就到了，学校宿舍区的餐厅特别准备了中国特色的晚宴，还有饭后排队，给中国学生庆祝春节。卫省跟蔚然他们去凑了个热闹，黄舒恺还没有回来，不然自然也不会少了他的。
　　他和干妈视频拜了年，看到屏幕那头远处有个身影晃来晃去，干妈喊林函来说话，林函是抗拒的，却又拗不过他自己老妈，匆匆探了个头过来，说了句新年快乐就又走掉了。
　　卫省还没来得及把那张脸看清楚，就消失不见了。这是自他出国以来第一次，他以为已经忘记了那张面孔，但是他没有。他那怅然若失的表情，虽然只有一秒，却被他干妈抓得正着。
　　“其实没那么忙吧？干嘛不回来过年？我还给你包了红包呢！现在没有了，活该！”

　　过了春节，天气就暖和起来了。其实对于爱尔兰来说，好天气和坏天气，只有下不下雨这一个标准。难得阳光普照，连一丝乌云都没有的好天气是难上加难。
　　“卫！”午饭过后，黄舒恺又探进了卫省的实验室。
　　“你回来了啊！”他听天泽说了，但这还是第一面。
　　“天泽说你没回去吃午饭，”黄舒恺有有点犹豫，“能不能出来，我想跟你说几句。”
　　“哦，好。你吃饭了吗？”
　　舒恺摇摇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天气很好，两个人买了三明治，在主楼前的草坪上席地而坐。
　　“卫省，虽然我猜你应该知道，但我想还是应该亲口跟你说。”舒恺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
　　“嗯。”卫省表示自己在听。
　　“嗯，我喜欢你。我想我知道你对我并没有这种感情，但是，你不讨厌我对吧？我可以给你时间，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让你爱上我。只要你给我喜欢你的权利，只要你允许我抱有这样的心情在你身边，不要只把我当做聊得来的朋友……”
　　卫省没回应。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你是不是在等他？”
　　“不，我，”卫省马上否认，“我，我没有再等。”却说不出不喜欢。
　　“那你要不要考虑我……”
　　“舒恺，你，你是一个好朋友，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但是我，我想我不是值得你付出的人，因为我给不了你回应。”卫省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人的心意，利用这一份好感排解了不少无聊寂寞。现在又说可以等待，如果现在不叫停，真怕自己会把感激和感情混淆。
　　为什么舒恺就不行呢？
　　可以不再对林函有任何期待，可以远远地离开，却无法把这份感情叫停。卫省安慰过自己，说时间还长着，足够不再喜欢，足够忘记。但是貌似，现在还是不行，又有什么权利接受别人的喜欢……
　　“嘿嘿……我知道啦，我妹说我没胆，我就是试试看……”舒恺笑得很勉强，努力找理由来平衡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如果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就真的惨了……
　　卫省的手机却及时地响了起来。是天泽。
　　“喂，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学校啊。”
　　“额，要不你回来一趟？”
　　“怎么了？”虽然这个时候能有人喊他离开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天泽的态度还是让人起疑。
　　“有个人说要找你，”天泽好想故意压低了声音，“拉着行李，好像是从国内过来的。他说不急，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有人找他，国内来的。
　　卫省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家跑，连解释都没和舒恺说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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