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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时值盛夏,正是荔枝上市的季节。
除了茶叶,曲川也出产妃子笑、水蜜桃这类当季水果,在宋振忙着跟村民交谈时,裴言就领着白瑾在村子里闲逛。
走进荔枝园,满眼都是累累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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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荔枝要买吗?”
白瑾走到负责守林的村民面前,问。守林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农,闻言,笑笑,说:“城里来的小娃子?”
“嗯。”
“这些荔枝都是自家种的,想尝尝就自己摘,不用钱。”老农大方地一挥手。
“谢谢啦!”
得了许可,白瑾折返回去。挑了颗表皮鲜红的,采下,用手帕擦干净后,剥掉外壳,送到裴言嘴边。
裴言看了他一眼,张嘴。
“太甜了。”
吃完,裴言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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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是在村子饭馆里吃的。
新鲜的茶叶炒蛋,茶叶面,茶叶拌凉皮,一色的茶叶菜肴。
“地道特色菜!”
宋振挥动筷子,狼吞虎咽起来。白瑾吃不惯新茶的涩味,只喝了几口汤。裴言就夹了块红茶蒸鲈鱼,挑去鱼刺,放进他碗里。
“不至于吧?”
放下碗,宋振说:“他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裴言你不用连吃个饭都替他代劳。”
裴言用筷子敲了下他的头。
“吃饭的时候别多话,吃你自己的就好。”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投来,宋振赶紧把头埋低,用碗挡住了自己的脸。
白瑾瞅瞅那块鱼,夹起来,淡定地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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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追踪器的信号又消失了,眼镜美男狠狠捶了下方向盘,面如冰霜:“少爷,这次我看你还能躲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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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苏夜诚怎么想,白瑾依旧自由自在。
乌鸾是个好地方。
所谓好地方的定义,就是法制体系把它摒弃在外的同时,它也不再受体系的管制。在遍布的国安局监察网络中,只有这里,仍是一方净土。
耳轮有点烫。
“怎么了?”
“我去买瓶水,你们先吃吧。”
走到僻静处,确认四周无人后,白瑾抬起手,轻轻摘下了耳朵上的银环。环内的编码闪烁,暗红色的数字一明一灭,就像夏夜的萤火虫。
“夜诚速度真快。”
屏蔽掉信号,白瑾想起自家秘书暴怒的面容,不由搓了搓胳膊:“回去之后,大概会被他活活掐死吧……”
说起来,单论打架,苏夜诚和裴言,哪个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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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得差不多了,老爷子那边也要有个交代。
记忆里,这会儿钟幸还在瑞典读书,预计暑假的时候回来。跟钟幸照面是他最头疼的一件事,而且还躲不掉。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换掉手机卡,犹豫了下,白瑾最终没按下开机键。回到餐馆,宋振和裴言已经吃完了。宋振剔着牙,朝他挥挥手。
“走,有线索了。”
宋振所说的线索,是有关于弹片的。
“哦,你说瘸腿佬喽!”
一听腿不好的人,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就有印象了:“那不就是住村东头儿的刘麻子嘛。大名刘军,四十出头了,光有蛮把子力气,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刘军是做什么的?”
“他啊,长得壮,脾气冲,好好的田不种,就搞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说起刘军,老人频频摇头,“以前他在城里做保安,后来嫌累,就不做了。”
“回来后,他跟村里人借了点钱,自己开了家小铺子。做什么营生不晓得,自从开了店,兜里的钱就越发鼓了,盖的房子,也是这里最气派的。”
“那他腿是怎么伤的?”
“以前跟着黑街上的那些混混闹,让人给崩了一枪。命是保住了,腿就瘸了。刘麻子那时候穷得叮当响,也没钱上医院,自己用刀把子弹给挖了出来。伤好后,逢人就吹嘘这事,整得跟关公刮骨似的!”
“所以,死者应该就是刘军了吧?”
“还不能确定,要找DNA验证下,去趟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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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住的是一座两层楼的房子。
房子刚建成没多久,墙上的漆雪亮雪亮,配着红瓦屋顶,很是大气。刘军不在,邻居都说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
“怎么进去?”
宋振看了眼四周,指指上面:“翻墙吧。”
墙不算太高,就是窄了点。
宋振身高一米八七,虎背熊腰,这么点间距好像有点呛。裴言倒是能去,只是身高不够,才一米六出头。
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向白瑾。
白瑾默了默,说:“……我还是想当个良好市民的,你们这是诱导青少年犯罪。”
“普通青少年是不会兼职法医的。”
拍拍他肩膀,宋振说:“上。”
白瑾委委屈屈地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左手攀住墙沿,腿一蹬,一个翻身跳了进去。衬衫拂动,露出韧瘦的腰腹。
“身材不错,就是没肌肉。”宋振摸着下巴,评价。
裴言说:“门开了,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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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屋,白瑾就欣慰地对宋振说:“我收回前言,原来你人品偶尔也会爆发一次。”
“………”
默默将视线从满屋子飞舞的苍蝇和血污上收回,宋振拨通手机:“李云,带上晓丽他们几个过来一趟曲川,有重大发现。”
经过勘查,确认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所以,让我们来整理一下。”
宋振翻着案卷:“八月十四号晚上,第一位受害人倪章在废弃工地上被发现,尸体被碎尸、抛弃;第二位受害者刘军,则在倪章死后的三天,被发现丢弃在山林里。”
顿了顿,他问:“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瑾点点头,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裴言给了他一记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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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查工作进行到很晚。
夜里的山村就是蚊子的天堂,探照灯下,一大团黑影嗡嗡作响。裴言陪着白瑾和宋振折腾到八点多,白瑾站起来,活动了下酸痛的胳膊。
“宋振,让他先回去吧。”
这么晚了,山路不好走。他们反正是睡不成了,裴言却没必要跟着受罪。宋振点点头,跟裴言说:“要不,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他呢?”
裴言指着白瑾,宋振耸肩:“法医,逃不掉。”
“我最近没什么事,看着他也好。”裴言拒绝了宋振的好意,“车上有冷气,我先去睡一会儿,你们完成后叫我。”
“哦,那也好。”
裴言走后,宋振走到白瑾身边:“你俩关系不错啊,才两个月,就相处得这么好了?裴言可是个暴性子,难得有他不讨厌的人。”
“……还、还好吧?”白瑾说,“虽然经常挨揍,我倒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怎么说?”
“比想象中好就是了,如果是跟你做比较的话。”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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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完证据,大家都累趴了。
白瑾掉头向村外走,宋振丢掉烟头,追上去:“你去哪?”
“我去洗把脸。”
村外有条小溪,溪水很清。汗湿的衬衫紧贴在身上,白瑾拉拉衣领,笑得暧昧:“难道这你也要跟着?”
“啊呸!谁要……”
宋振默了下,“算了,我也去。”
“……你认真的?”
“怎么?有意见?这溪又不是你家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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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瑾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一块儿到了溪边。
“好了,你洗你的,我洗我的,千万别偷看啊!”说完,他就向另一边走去。
“谁要看你,又不是女人。”
宋振不满地嘀咕了下,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
清凉的溪水冲淡了烦躁和疲倦,夜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清香。草丛中,蛐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星光从天而落,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沙。
哗啦
哗啦
细细的水声在远处响起,宋振暗自不爽,白瑾虽然漂亮,却也还没到让他神魂颠倒的地步。不就是洗个脸么,至于躲那么远!
这么想着,却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黑色的碎发在水流中舞动,那人半跪在溪边,从下巴到脖颈的曲线十分优美,水滴顺着头发滑落,滴入敞开的领口。
拨开头发,那人长舒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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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踢到碎石,两人的视线对上。
“!”
诡魅的暗光从眼中流泻,宋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指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充满惊讶:“白瑾,你、你的眼睛……”
少年站起来,拍了拍裤腿。
“所以,我才告诫过你,不要偷看的。”将发丝拨回而后,白瑾轻笑,“不恰当的好奇心通常会招来不幸,这句话,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宋振没有出声。
因为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少年那双奇异的眼睛所吸引。
一半是深邃的祖母绿,一半是沉寂的海蓝。
“你……”
似乎不知道怎样组织措辞,宋振有些紧张地问:“不是亚洲人?”
“………”
少年无力地垮下肩膀,“人种从外表上就分得出来吧?我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只不过,在这个大范围上,稍稍有些偏差。”
“偏差?”
“对,偏差。”
摊开手,将一对放置在净化液中的假瞳展示给他看。白瑾偏头,嘴角带着弧度:“先天性虹膜异色症,这种病,你听说过吗?”
宋振愣了。
“异色?”
“如你所见,我的眼睛和正常人不同。”用手摸了摸半边眼帘,白瑾说,“这是种遗传病,通常发生于混血儿身上。”
混血?
“我是六国混血儿。”
提起身世,白瑾的表情渐渐淡漠:“我的奶奶,以及我的母亲,混杂的血脉,导致我出生后,身体出现了喜忧参半的状况。”
“换而言之,所谓的杂种,就是指我这样的人了。”
病变的基因,无法治愈的遗传疾病,虽然这种融合带给了他优秀的头脑和漂亮的外貌,却也让他失去了许多东西。
白瑾眨了眨眼睛。
——没有黑色瞳膜的遮掩,那双异色的眼,在夜色里,更显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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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我帮你这么多忙的份上,你会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的吧?”靠近宋振,白瑾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脖子。
“……这双眼睛会给你带来麻烦?”宋振问。
“麻烦?”
白瑾思考了一下,“或许吧,至少现在来说。”
“那好吧。”
无意探寻他人的秘密,对于宋振来说,白瑾的存在本身就已经不可思议了。这个少年身上,似乎藏着很多谜团。
每跟他接触一次,就会看到一种新的东西。
挖掘太深并不是件好事,想起系统里禁止访问的档案,宋振背后一阵冷意:“只要你协助我到破案为止。”
“这算是交易?”
“你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让我陪你玩一场不知道结局的游戏。”宋振坦然道,“虽然我觉得它很漂亮。怎么样?”
白瑾低下头,过了会儿,再睁眼时,瞳孔又变成了熟悉的黑色。
“好吧。”
笑着整理好衣服,白瑾说:“你是个讨厌的人,我总算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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