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谋情

　　此时，春儿与怀琴已披上外衣提着灯笼走过来，推不开门。

　　叩门的声音响起，随后传来春儿疑惑的声音。“小姐没有点灯似未被惊醒？”

　　“是啊，也不知是哪儿传出来的，悉悉索索不会闹鬼吧？”怀琴说完抖了抖身体，面上犹带恐惧。

　　“何事。”里面的柳如金软绵绵地冒出一句话来，。

　　“小姐，方才我们听见不知从哪里来一声惊叫，您没事吧？要不我们进来守夜伺候吧？”春儿听她声音软绵绵像是被她们二人吵醒。

　　“不用，我无事。”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你们自去休息吧。”她现下的处境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就算是忠心于她的贴身丫鬟也一样。

　　“哦，小姐有甚需要唤我们一声便可。”

　　“嗯。”

　　待脚步声走远，两人同时松出一口气。

　　“放我到床榻上。”柳如金又命令道，只是这声音却娇柔，更似一般夫妻间闺房的情话，内心虽懊恼个不停。但她极力保持清醒，今晚之事兹事体大，她又中了迷烟，两人如今这样尴尬的境地，更不能让人知晓。这小厮方才说的对，不能惊扰到所有人，万一那小贼有同党或者还有奸细在柳府，对柳府的人下黑手，得不偿失就遭了，何况小贼直奔她如苑阁，显然是想毁她清誉，毁柳府的名声。她现在已是对他没有丝毫的怀疑，毕竟他是柳叔带入府的，也算是在柳府长大，不像是那恩将仇报之人。假如今晚那小贼想对她不利，他又何必出手。况且看他心惊胆战地抱着自己显然是没那个胆，一副紧张样好似自己如烫手山芋般，他就这么不耐烦地抱自己么？

　　柳如金心里不禁有些不岔，她也有些执拗，伸出双手绕道鲁良武脖颈后面交握，暗自想道，“哼！我倒要看看你还真能甩我出去不曾。”

　　鲁良武是觉得有些烫手，手上传来温热的体温还有一股幽香让他呼吸极度紊乱，他从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任何女人，还是自己这几日里悄悄留意的女人。当柳如金双手搂住他脖颈的时候，身体一阵发麻，心跳不稳，背上的汗水浸湿了他的中衣，粗俗的布料紧紧贴住背脊露出一片精壮。等他小心翼翼地将柳如金放至床榻上后，立即缩手转身暗自吐纳气息。

　　柳如金禁不住愤愤然，他当自己还吃了他不成，就这么惹他嫌弃，见他自动地转过身子又对他有些钦佩，美食面前亦能巍然不动，乃真君子。啊呸！把自己当美食了，柳如金，你还能更下贱些么？不知不觉间，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已然将李青瑶那套口舌学了个十成十。

　　随即她止住思绪敛去些情绪，那迷香已让她快要撑不住，肃穆道，“你去看看柳叔他们。”，“稍后回来禀报与我。”

　　“那小姐你……”鲁良武有些替她担忧转过身依然规矩地低着头道。

　　“你先将……那边的冷水端过来。”她有些飘飘然，昏昏欲睡过去。

　　柳如金用冷水敷了敷面颊清醒些许，随后示意鲁良武从窗户出去。

　　鲁良武急速跳窗而出，悄悄急行至内院稍微查探一番，正院婆子丫鬟们依旧好梦，柳如峥那里也是一片宁静。他立即潜入柳叔值院的门房，看见柳叔正仰倒在椅子上，心里一惊，忙伸出手去探鼻息，还好有气息，想来也是中迷烟昏睡了过去。

　　他亦多留了一份心行至外院看看是否有蛛丝马迹可循，但外院依然十分静谧，甚至有些人鼾声如雷，这小贼如此轻易入府，肯定是有内奸。他也不愿再做查探以免打草惊蛇，回身往如苑阁而去。

　　回到如苑阁从窗户进去，他在柳如金的闺房外停住，不能再冒犯到小姐，“小姐？”试探地唤道。

　　里面没有回音，只有朦胧的玻璃灯照映到他面前的珠帘上，可能是刚才他出去之时小姐自行点上的。

　　没有得到回音，他有些迟疑地抬起脚步，担心她的安危，但这么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妥？放下抬起的右脚，斟酌片刻后又出声唤道“小姐，小的回来了。”

　　仍然没有声音，鲁良武不再迟疑，抬起脚步低身弯腰穿过珠帘入内。

　　里面的情形却让他又局促起来，柳如金侧身坐在床沿边儿，上身斜躺靠在睡枕上，合拢的双目紧闭，两排浓密长翘的睫毛似散开的团扇，一头青丝披散开搭着肩膀蜿蜒至腰际，左手搁在小腹处，右手垂直掉到床沿边，一侧的萝帐自然地垂在她身上。好似等不及他来回信便昏睡了过去。

　　鲁良武不知该是叫醒她还是任由她睡过去，复又想到既然大家都没甚事，小贼也没得手，他决定先在这里守住小姐，待天将微明之时再做打算。

　　这么一想，他便上前先挂起萝帐，再弯腰将柳如金移至床榻上，以免她受凉。入手的体温及丝滑的触感令他双手一顿，闭着眼将她抱至床榻中间，似曾熟悉的香气又窜进鼻孔，还不待他敛去鼻息，柳如金呓语了一声，双目轻启，迷迷蒙蒙地看了他一眼又阖上眼眸。鲁良武被吓出一身冷汗，双手受不住地一抖，柳如金就这么被他丢至了床榻上。等他替柳如金拉过锦被盖好，额头上已是布满密汗。

　　这一晚上他亦有些乏了，坐在茶几旁边自行斟了杯茶水仰头而尽。内心平静下来细细沉思着，这几日里见到柳如金心跳一次比一次快，吓得他都有些不想再见到她，可又抑制不住地想要接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戏文里所说的喜欢、中意？他内心有些激动，随即又不停地唾弃自己，双手扒拉着头发，一个小厮怎能配千金小姐？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小姐如何能看上一位小厮。且不说这身份地位相差甚远，自己又何德何能入得了小姐的青睐。

　　埋住这份情思，他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少见小姐，死了这份心，不再痴心妄想。

　　时辰刚入卯时，柳如金被一阵冰凉惊醒，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鲁良武正拿着湿帕。她怔住有点回不过神来，他眼底青影阵阵，但依旧不减丰神俊秀，她有些意动，这小厮这般人物，真真是连她都被迷住了，又何况怀琴。

　　她见自己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出口问道，“你抱我上来的？”

　　“小的逾矩了，不然小姐会着凉。”他垂目不看她，语气冷淡。

　　柳如金没有责怪，甩了甩头又诧异道，“你一直都没休息？”

　　“小的担心那贼子去而复返，便一直守在外间，现刚入卯时，柳叔那里和外院都被放了迷烟昏睡了过去，没有生命危险。”鲁良武肃穆回答。

　　“唔，此事不必张扬。”柳如金叮嘱道。

　　“还有……昨夜迷香之事，不必放在心上。”柳如金喃喃地说道。

　　“小的明白，定不会说出去亦不会放在心上。”鲁良武心里涩然，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柳如金见他回答得如此之快，好似当自己为洪水猛兽般，恨不得立即脱离了关系又不岔地起身靠近他，“哦，难道你就没生过不轨之心？”

　　鲁良武没有注意到她的话语多了，只立忙施礼回答道，“小的不敢。”

　　“哼！我的丫鬟都被你迷住了。”“你还有何不敢。”

　　“小姐这是何意？”他惊愕地抬头看着柳如金。

　　柳如金刚睡醒，眼眸还有一层水汽，带起阵阵涟漪，鲁良武又忍不住心跳加速，立即低下头。

　　“怀琴中意于你，你不知么？”
　　“你不招惹她，她一女儿家如何能有那些心思。”她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话，自己都没觉出不妥。

　　“小的从不曾知晓……亦无那般心思，这……”他急得脸通红，又无从辩解，难怪上次小姐让他对怀琴姑娘行礼，原来如此，只怕小姐这下更加看不上自己了，心里有丝丝钝痛。

　　“我为你二人做媒可好？”

　　“不要！”鲁良武惶恐的急吼。

　　“为何？是嫌弃她丫鬟身份么？”

　　“不是，小……姐，怀琴姑娘很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她。”他挥舞着双手神情激动。

　　“那是为何？”柳如金又抬眼看着她询问。怀琴那丫头性格率直，样貌出挑，哪里配不上他了。

　　“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他压下内心的苦涩黯然道。

　　“哦，在柳府么”她怀疑地继续问道，难道是春儿？

　　“是。”

　　“是春儿？”试探地轻声问他。

　　“不是。”他被她逼问得快没有退路了，“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能告诉我她是哪个丫鬟吗？”柳如金仍然执拗地问道，她到现在都不觉今日的话特别多，还这么步步紧逼一个小厮。

　　“小姐，这……。”

　　“不说就把怀琴嫁给你。”她威胁他道，一脸狡黠。

　　“小姐，你……”他已经疲于应付，但又说不出口。

　　“算了。”声音没有责怪，淡淡地。

　　鲁良武大大地松出一口气，暗自庆幸,“好险！”

　　“我明日便为你们做主，”威胁之声又起。

　　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他头皮发麻，这……小姐怎能这样。他哭丧着脸，“小姐，我……可否不要再问了？

　　“嗯？”“可以。”“后日便与怀琴成亲。“

　　“这！小姐何必非要知道？”他无奈地问道。

　　“我能眼睁睁看着怀琴继续魔怔？”她认为怀琴对他已痴迷入魔了。

　　她不是丫鬟。”嗫嗫嚅嚅地小声说出口，他认输。

　　柳如金见他被自己逼得一副小媳妇委屈表情，甚感好笑，但仍然听清楚“她不是丫鬟”那几个字。不是丫鬟，那就是……柳府里除了丫鬟就只有……她、自、己！

　　“轰!!!”她表情呆滞。

　　鲁良武见她呆住，显然是承受不住自己的话，内心颇为挣扎，单膝下跪拱手道，“小的自知此乃痴心妄想，以后定然不敢再有这非分之想，请小姐责罚。”

　　“……”

　　等了许久仍没有回音，他又道，“小姐逐小的出柳府，小的亦无怨言。”

　　“我何时说过逐你出府？”

　　“唔，你累了一夜，先去休息吧。”柳如金回过神敛去神色吩咐他道。

　　“让柳总管辰时在正院等候。”

　　“是。”小姐没有责怪之意，亦无有所反应。鲁良武失望地转身离开，暗自摇头，果然是自己妄想了。

　　“等等，方才的话是真的么？”她有些忐忑。

　　“小的知错，任凭小姐责罚。”他又转身行礼，没有回答她。

　　“是不是？”不耐他一味地请求责罚，语气强硬。

　　“是。”
　　“唔，你先下去吧。”

　　“小的告退。”他内心惊讶异常，不明白何意，她连驳斥他的话都没有，又这样问他，脸上也没瞧出不愉，难道小姐对他……一股喜悦之情染上脸颊，起身再看了柳如金一眼，转身离去。

　　柳如金不禁抚额，假如良人是他……她想到这几日每见这小厮，在自己面前皆是小心谨慎样，他这是在害羞？还有方才，他的神色皆表现在脸上，这便是喜欢了吧，且自己没有反感，内心亦有喜悦。

　　她读过竹三居士的那些话本里面有情人也是如此，耳根有些烧，脸颊也微微发红。

　　可这身份……即便她自己不介意，爹爹、娘亲又怎能同意，她既心悦又怅然地发着呆。

　　卯时三刻过后，春儿及怀琴已起身收拾好自己后便去伺候柳如金起床。

　　“春儿，昨夜那声鬼叫可真吓人，我还听到呜呜的风声，你说那不是鬼是甚么？”怀琴一副恐惧未消的样子。

　　“胡扯，你才是鬼，自己吓自己，咱在柳府这么多年，何曾见过有鬼怪的样子。定是院外那些地方传进来的。”春儿满脸不认同，她可不认为这时间真有妖魔鬼怪，用小姐的话来说，“心怀鬼胎之人乃鬼也。”

　　“也是哦，咦，那地上是甚东西。”怀琴在柳如金的门前瞧见一截短短的小元筒。

　　春儿亦是惊愕非常，环视周围，还发现地上一柄带血的短匕首。她镇定地走过去拾起那柄匕首藏入袖内，又转身往回走，“可还有其他东西？”

　　“没有了，这筒子还有股香气呢，你闻闻看。”怀琴没瞧见春儿的举动，拿起手中的圆筒伸至春儿鼻尖。

　　“嗯，给我吧，拿去给小姐看看。”她拿过圆筒看了看，敛去异色，内心却非常震惊。

　　柳如金的房门已经敞开，春儿立即抬脚进入内间，看她家小姐稳稳妥妥地正从榻上起来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突然间她闻到一股香味跟这圆筒的香味是同一种香气，按下内心的疑虑，走过去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柳如金，见她无甚大碍暗自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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