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砂

　　自报名双人赛后几天，所谓“参赛通知”根本了无音讯，惹得卡诺抱着枕头直在床上打滚抱怨。

　　“凯萨尔，那个比赛是不是耍我们啊……”
　　“卡诺，都说了你要好好看海报上的注释了，最终解释权归举办方所有。”

　　凯萨尔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看上去颇为闲适，手中那带有复古做旧味道的书被不时地翻动着。

　　一切都很安详。两扇落地窗折射着阳光，洒下大面顷的碎金，放到身上暖洋洋的。
　　屋内有沙沙的翻书声，两个孩子轻轻的谈笑声，一切都很安详，美好得让人目眩。

　　当然，这要忽略卡诺那小妮子怨天载道的声音——
　　“所以我就说就是那个颇为可疑啊！我感觉我的糕点屋免费劵都要离我远去了啊呜呜呜……诅咒那些该死的举办方……诅咒他们，一辈子都没布丁吃……”

　　不我觉得除了你没有谁会对布丁特别介意的，你那个根本不算诅咒。
　　凯萨尔默默地在心里道。被卡诺那过于可爱的“诅咒”惹得嘴角上翘。

　　“蠢诺别在那秀你的智商了。”
　　皮杰尔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着在床单上滚来滚去的卡诺。说蠢吧，又觉得太可爱了点；说萌吧，又觉得这种近似小孩子的举动实在过于幼稚了点——
　　天然呆到自然蠢，自然蠢到幼稚萌。皮杰尔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个结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皮球儿，我就说你在心里都得欺负一下卡诺姐姐啊。
　　阿孟加有些哭笑不得，果然遇见喜欢的人都会想欺负一下这个定论是没错的么。

　　“皮杰尔你根本不会懂糕点屋免费劵对我的意义来说有多重大的。”
　　卡诺瞄了一眼神情怪异的皮杰尔，一边继续享受似的在床单上滚动着一边不满地道。

　　咦，其实这柔软的床单滚起来还蛮舒服的嘛。
　　也许是出于猫本身对幸福的感知，卡诺陶醉地眯起了眼睛，那幸福的模样能让纯白的背景都能开出花来。

　　——只是滚个床单都能让这个小妮子如此幸福，要是边滚床单又有布丁吃这个小妮子不是该幸福得出不来了？
　　三个在旁默默观看背景开出花儿来的卡诺一脸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忍不住扶额，表情却放柔几分，淡淡地勾起嘴角。

　　幸福的人，总是能把这份心情或多或少地传达给他人，内心里都升起一股安详的的云团来。

　　“话说回来，凯萨尔，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是那么有钱的吗。”
　　卡诺停下来，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出神，问道。

　　“还算是有点钱吧。”
　　凯萨尔依旧风轻云淡地喝着茶，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看书时候的凯萨尔，实在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高贵贵族的慵懒气息。

　　卡诺翻个身，眼睛发亮地看着凯萨尔，道：“那可以把对街那个糕点屋整个买下来吗？”

　　——……
　　凯萨尔闻言，刚要翻页的动作一怔，将要入口的茶送到嘴边却又忽地停下来了，哭笑不得地转头看着卡诺，道：“卡诺，太贪心可不好噢。”

　　“蠢诺你的脑子都被布丁塞满了吗。”皮杰尔也忍不住调侃一下。
　　“卡诺姐姐，这种为难凯萨尔哥哥的事还是算了吧。”阿孟加笑得一脸无奈地道。

　　“连阿孟加也……真的很贪心吗？唔，对不起，凯萨尔。”卡诺深深地低下头，耷拉着耳朵。

　　“嘛……其实也不是为难，买糕点屋的钱是有的，”凯萨尔顿了一下，摆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笑道，“只不过，我在考虑这样太过宠你是不是太不好了。”

　　凯萨尔放下手中绣着精致花纹的骨瓷茶杯，闭着眼缓缓合上看到一半的书，这一段短小的时光似乎让他已经考虑好了，嘴角浮现相比之前更加柔和的笑意。
　　他抬眼，道：“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买给你，也未尝不可。”

　　呜哇啊啊。
　　卡诺觉得自己感动得就想把心肺都掏给他了，心脏强烈的鼓动，扑通扑通的响声让她无法正视着凯萨尔，刚刚抬起来的头又迅速红着脸低下去。

　　呜哇啊啊……凯萨尔太过分了，好帅啊啊。
　　顿时卡诺对凯萨尔的印象分蹭蹭蹭地上升了，直超原本在卡诺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布丁先生。

　　——所以说连分数值的评判都是布丁，卡诺这小妮子对布丁的执念该有多深啊。

　　“不不不用了……我不是特别想要那个糕点屋……”卡诺慌乱地摆起手来，眼睛始终不敢跟凯萨尔对上。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勇敢地唰地一下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凯萨尔的脸道：“我喜欢你，凯萨尔。”
　　呜哇啊啊啊……好紧张……

　　适时的红晕恰好地帮她表达了此时的想法，证明此时卡诺说的话不是骗人的，也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呜哇啊啊啊，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跟人表白……

　　卡诺显然内心已经乱哄哄得一团糟，其实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想清楚，不如说，是她根本没想过。有什么说什么向来是她的风格。

　　她只是，想对凯萨尔这么多年来的包容、关心、爱护、宠溺明确地表达感谢，但她确实很喜欢凯萨尔，很喜欢很喜欢。

　　她想明确地表示自己的立场，明确地告诉凯萨尔：我喜欢你。不只是感谢，还有人格与人格上的吸引。
　　但对性别意识淡薄的卡诺明显不知道“我喜欢你”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的同时，就会在此时在场听到的三个人心里炸开锅。

　　——多么残酷而又让人美好的天真。
　　阿孟加感觉自己的笑容都僵在脸上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皮杰尔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用急剧放大的瞳孔呆呆地看着卡诺。
　　所以呢，现在是告白了吗？

　　他撑在长木椅上的手，指甲和关节都微微泛起淡黄。

　　“嗯，我知道。”先是愣了一会儿的凯萨尔如此笑道，温柔中带点卡诺看不透的悲伤，“我也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卡诺感动得鼻子都要红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可不是什么爱哭鬼。这是真的。
　　不行不行，不能流泪——硬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后，卡诺朝凯萨尔十分开心地笑了。笑得毫无杂质，只是那种为了表达心中涌动的感情而产生的一种笑，是面部的，也是心理的。

　　——啊我就知道。
　　说起来喜欢和喜欢还是有点不同的吧。凯萨尔笑着想。我和她不一样，不是一样的感情。

　　卡诺很单纯，没有想过什么复杂的事情，她只凭直觉做事。
　　说细腻也过于粗心的神经，她不拐弯，她能看穿一个人表面的喜怒哀乐，知道那个人的行与心是否一样，停留在心灵中上层的判断。
　　然而藏在心灵深处的东西，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穿的。她不懂揣测，不懂复杂的、过于深邃的东西，这也造成了她注定给一些人带来美好、希望的转变，却如同一切森罗万象般残酷地折磨着这种转变。

　　皮杰尔和阿孟加都总算看明白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轻松了却也沉重。
　　这个陷阱，太深、太可怕了。

　　阿孟加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一栋两层的房子只有二楼有两个互相挨着的房间，而房间里都只有一张双人床。

　　整个格调简单朴素，两间房不同的地方在于一间是书架上排列着整整齐齐的书，一间是里面空荡荡的玻璃橱柜，像是对街那个糕点屋里摆放着最精美的糕点的高大的放置柜。

　　他终于知道观看这栋房子时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啊不行不行，刚才实在是太煽情了。”卡诺抓着自己的头自我懊恼了一会儿，然后用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大义凛然地说，“但是既然要煽情，就煽情到底！”

　　诶？莫非是……？
　　皮杰尔和阿孟加一惊。

　　“皮杰尔和阿孟加，我喜欢你们。”
　　又是刚才那种认真的神情，脸颊上还泛着红。只有卡诺明白，内心的躁动平息了，不安、紧张消失了。现在内心更多的是坦然。

　　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吗……？

　　“不要太煽情了，蠢诺。”皮杰尔撇撇嘴，“看在你那么真诚的份上，我也勉为其难地喜欢你好了。”

　　喂喂皮球儿，你脸上的红晕说得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阿孟加对双胞胎别扭的性格感到无奈。

　　他挂上了招牌式笑容，道：“我也很喜欢你噢，卡诺姐姐。”

　　“一点也没有诚意。”卡诺鼓起脸，“算了，这种事情也不能强迫的。”
　　“蠢诺，我都说了你喜欢你了。”
　　“我也是真的喜欢卡诺姐姐啦。”

　　卡诺有点狡猾地笑起来，道：“我知道啦。”

　　——啊感觉被耍了。
　　这次轮到皮杰尔和阿孟加鼓起脸来，像是两个讨不到糖吃而闹别扭的孩子。

　　“卡诺姐姐，好过分。”
　　“蠢诺突然变聪明了。”
　　“卡诺姐姐欺骗我们的感情。”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双胞胎同时启动撒娇模式，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起腔来。

　　——不我感觉你们才比较过分啊。
　　很喜欢小孩子的卡诺顿时挫败下来。

　　“我……我错了……”
　　“卡诺姐姐好乖好乖。”
　　“嘛以你那智商能知错认错就不错了。”

　　双胞胎狡黠地一笑，异口同声道：“我们原谅你了。”

　　“呜呜呜凯萨尔你看这群小屁孩欺负我！”卡诺感觉被耍了，憋不住气，跟凯萨尔哭诉起来。
　　“卡诺，这是小惩罚噢。悉心接受吧。”凯萨尔则是看好戏似的表明旁观立场。

　　“呜哇啊啊啊，大家都欺负我。”卡诺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理你们了。”

　　正当凯萨尔想要说些什么时，这个小妮子突然抬起头来大喊一声：“我要跟你们闹别扭！”随后又把脸埋进枕头里。

　　噗。
　　三个人憋住笑，开始哄骗拐蒙起卡诺来。

　　“蠢诺的智商只有这么点吗。”
　　“卡诺姐姐，我觉得你还是停止这种幼稚的行为比较好哟。”

　　就算在双胞胎的语言攻势下，卡诺埋得更深的脸表明了她此刻绝不屈服的立场。
　　哼，现在就算是有一块布丁送到我面前也没用的。

　　像是看穿了卡诺心事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作战B计划启动！

　　“蠢诺，我买一块布丁给你，你就把脸抬起来吧，等会儿憋死了。”
　　皮杰尔看着卡诺似乎有了点反应，却仍不认输地把整个人缩紧，无声地说着“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屈服的”。

　　“卡诺，一块不行的话我再给你买多一块吧。”
　　卡诺的耳朵动了动，却仍是没有抬起脸来。凯萨尔向阿孟加使个眼色。

　　阿孟加了解地点点头，用那招牌式的卖乖的甜声甜语起来：“卡诺姐姐，我也买一块布丁给你谢罪吧，总共三块，卡诺姐姐不觉得浪费太可惜了吗？呐呐，卡诺姐姐不要生气了，原谅我们嘛，好吗？”

　　……
　　卡诺抬起脸来。

　　“布丁，不准反悔。”
　　卡诺很没骨气地在听到“三块布丁”后把刚才“绝不屈服”的立誓抛得一干二净，很认真地说。

　　噗。
　　大家努力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当然不会反悔的啊，我跟你说好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啊。”
　　凯萨尔走过去摸摸卡诺的头。

　　“啊，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守信的噢蠢诺。”
　　“我也是很守信的。”阿孟加要卖乖装可爱丝毫不手软，一脸阳光派似的笑。

　　“我的肚子跟我说它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卡诺站起来，叉着腰，“去对街那个糕点屋吃。”

　　——把糕点当饭吃吗。
　　三人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估计吃不消。

　　但是——
　　“好啦那就走吧走吧。”
　　“卡诺你还站在床上干什么，小心点，重心不稳会摔的哟。好啦下来穿鞋子梳好你的头发我们出发啦。”

　　凯萨尔很不放心地看着卡诺一脸趾高气昂地说着“我才不会摔下来”的表情，心想如果是你就绝对有可能啊。

　　“卡诺姐姐，再不走我们就不等你了噢。”

　　“噢、噢！你们先下楼等我和凯萨尔吧！”卡诺用一脸灿烂的阳光笑容送走了明显无奈的双胞胎。

　　“嘿嘿嘿……”卡诺打好了算盘似的笑起来，这让凯萨尔感觉颇为不妙，“凯萨尔要接住我噢。”

　　啊……？
　　凯萨尔会不明白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要跟上卡诺这猫子的行为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只见她后退几步，作出冲刺跑的姿势，倒数道：“1,2,3！”
　　随后一个眨眼冲到床的边缘脚一蹬，便也就在这小小的房间中飞起来。

　　这短暂的飞行中，卡诺笑得特别开心。

　　她落入凯萨尔伸手准备好的臂弯中，双手环住凯萨尔的颈部，被凯萨尔抱得紧紧的，然后计谋得逞了似的嘿嘿嘿地笑起来。

　　“真是的……要撒娇也要有个限度啊……”
　　凯萨尔无奈地把卡诺轻柔地放到床上，蹲下身帮她穿起鞋子来。

　　真是的，最狡猾的果然还是你啊。
　　在看到卡诺作出冲刺式的时候，凯萨尔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而他也很自然地退后几步配合她小小的“诡计”。

　　“下次可不准再这样了，心脏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嘿嘿嘿，我想跟凯萨尔近距离接触嘛。”

　　——真是的，所以说，这份你还未能察觉的感情，可是要因为你的种种行为而爆棚了啊？

　　凯萨尔从旁看着兴高采烈的卡诺，两人并肩而行的场面无论在谁看来都十分温馨和谐。惹得跟在后面的双胞胎眼红起来。

　　无论多久我也在等，等你的感情和我的感情重合的那一日。
　　——这份执着得可怕的感情，拜托你快点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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