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墙

　　絮语：
　　最好的时光里，我依然独自一个人走在那条浮华炫丽却不属于我的街。我像一个拾荒者，悄悄收藏起时光的底片，让它变成陈年的私酿，然后在那个夏日的午后，晾晒出任何与你有关的画面。

　　第二天，我在课上翻看着手机人人，看到他的状态，他说自己很难受，一天都没有去上课。原来我喜欢的男生是这么脆弱的，作为男生公开自己的难受是要博得别人的同情么。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心里还是恨恨的，觉得那是他活该，是他应得的。
　　晚上，桃子发短信给让我陪萧墙去吃饭，说他很难受，一天都没吃饭。我正在犹豫的时候，萧墙打来电话，几乎以一种恳求的语气。对于他，我从来就没办法拒绝。
　　那时已经接近十点，学校里的食堂也关门了，于是在我们去了校外的餐馆。一路在夜色中晃荡着，不时遇见几个熟悉的同学，向看似情侣的我们投来羡慕及祝福的微笑。
　　过后，桃子又带来他两个同学一起吃火锅，于是，我们便扮演起了情侣，他自觉地给我加菜拿纸巾，贴心男友的形象无可挑剔。吃完火锅的他提出要去唱歌，我知道那是他心中难以撒泄的难受，我自己也憋屈了很久，想要去疯。我们在KTV里合唱各种情歌，灯光昏暗之中的四目相对，他发现不了我眼神里的苍茫忧郁，我看得到他偶尔低头的神伤。他的同学总是赞叹我们完美的合唱，我们自己清楚那唱的都是分手的歌。
　　小姗知道我半夜都没回去宿舍，打电话来找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说我疯了，让我立即回去。我让她别管我，我就是疯了，只求当下的快乐，不顾结果。
　　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桃子说我们当时挺有情侣的感觉的，我只能报以无奈的微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发了条信息给萧墙：“你要是喜欢女生就好了。”其实，我一直一直都不可能放下，从来没有恨他，因为我一直爱着。
　　“不要误会了哈，做闺蜜不是挺好的嘛。”呵呵，闺蜜，他的回复总是刺痛我的，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喜欢的那个人性取向是有问题的。何其残忍，何其简单，何其坚决。

　　程波来D大的那个周末下午，我和萧墙正忙着带着整个社团在校园的各个地方拍视频。我向老刘借来自行车，程波便一路跟着我们参观着D大的教学楼、图书馆、操场、报告厅等地。多日不见，他还是老样子，只是随手带着单反，边走边拍，颇有文艺范儿。那时的我很多时候是和萧墙无话可说的，或许更多的是很多话不知道怎么说，于是，作为老朋友的程波反而更显得亲密熟悉。
　　社团里的人只知道当时的我和萧墙在闹矛盾，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程波也是一头雾水。偶有人问程波的相关情况，当得知程波是上午刚考完试，便从N城最北边的S大一路历经两个多小时公交地铁的奔波赶来D大，便对我们的关系更加怀疑，而我已经不在乎了，把我看做乖戾奇怪的女人又怎样呢？
　　我已经多少次因为萧墙那些奇怪郁闷仿佛受伤的状态而被别人误解，我已经数不清了。记得曾经萧墙因为在食堂看见了毛小蒙而恍惚，继而在空间里发表日志，说自己伤心欲绝，再也不想看见他的背影。用词模糊以至于不知情的人或许以为他是遇见了情敌之类，于是我无缘无故成了众矢之的，不断有他的中学同学进来我的空间，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心疼他的彤彤，留言说“或许你最终都不能拥有她的心，但是努力的爱过就是值得的，所以坚持吧”，我是有多难搞搞？委屈而埋怨的我一时生气，回复她说“你还在坚持着吧，或许我没有你那么爱他，但我更懂他”。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的一句话而让彤彤哭了一夜。我把这事儿告诉了南瓜，她说我错了，我没有理由因为自己的不幸和无处撒泄的怨气而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可是，我不无辜么？深夜哭泣的我又有谁来疼惜呢？
　　一整个下午都带着程波跟着社团晃悠，带着他单独去情人坡等风景地拍照时，他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关于我的失恋。我如实而说，他错愕，拉长的下巴加上呆滞的表情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我想我该逐渐习惯这种反应。他说南瓜有发短息给他，让他给我一巴掌，帮我了断，他当时还郁闷着，现在知道原因了。他对于我的事情表示不能消化，要回去整理一下，我们像是多年的好朋友一样聊了很久。
　　晚上，为尽地主之谊，也出于扮演我男友的名义，萧墙、程波、我共进晚餐。很尴尬的画面，很奇怪的气场，三个人小心翼翼，等着谁先挑开话题。
　　“你们这是个什么社团？”程波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淡淡的问道。
　　“新苗。你是外校的，应该没听说过。”萧墙有些轻蔑，或许对于我下午和程波在大家面前过于亲密，让他情何以堪。
　　“什么苗？种菜的？”程波装作好无辜的听不懂的样子，我暗自“噗”的笑出来，程波这是怎么了，有点硝烟开始弥漫的感觉。
　　“不是，我们社团是养猪的。”萧墙语气透着不满，筷子重重的砸在桌上。火药味越来越重，这两个男生的绅士风度都哪儿去了？
　　“额、、、我们社团是给同学联系兼职的，他是社长萧墙。”我赶紧圆场。
　　“你就是萧墙？”程波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瞥了我一眼，说，“那个始乱终弃的坏家伙？”
　　我低下了头，听到萧墙沉重的喘息。
　　程波以无奈而恳切的语气继续说道：“都前男友了，对这样的人你还留下来帮他干什么？小熙啊，你难道没脑子么？”
　　“什么前男友，我们没分手！”萧墙插话，几近于愤怒。
　　“谁跟你说话了！”程波扔过去一句话，连头都没有转，“小熙，退社吧，留下来不过让自己伤心难过。我知道你不忍心，但要对自己好一点。”
　　“程波，谢谢你。我、、、自己会做出决定的。”我坚定的看着程波，我知道他能理解我的选择。
　　萧墙也不再出声，就这样，三个人潦草的结束了一顿饭。结账后，萧墙接到负责摄像人员的电话，说视频出了点问题，让他立即去处理。萧墙和我们简单告别，便匆匆离去。
　　我徒步和程波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两个人都低头不语，心有千千结，却谁都不知道说什么。
　　“小熙，我知道以前是我幼稚，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你，直到看到了你恋爱的消息，我以为你找到了幸福我就甘愿远远祝福，既然事已至此，小熙，回到我身边吧，我会好好爱你，用生命去爱你。”
　　程波深呼一口气，而后说出这温柔而诚恳的话语。我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脑子里不断重现着高中那段时光里美好的点滴。
　　“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满脸泪痕的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程波哽咽的说话，“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回不去了你知道么，你爱的那个爱你的我已经不在了，她爱上别人了。我不能因为受伤了，因为需要安慰假装再去爱你，更不能伤害你。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的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声抽泣，程波跳上了开来的公交，转身望了我最后一眼，不再回头，随着公交发动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程波在跨上车的一刹那用手擦了一下45度昂起的头，我知道，他哭了。
　　目送着公交远去，我的泪逆流成河，我的心哽咽无声。程波，回不去了，你知道么，你以为一直在原地等的那个我在不知不觉中走了很远了你知道么？爱上你用了多久我不记得了，忘记你却是因为那么短短的一个玩笑。
　　时间多狠心，什么都没做，它不管爱情有多么惊心动魄，说没有就没有，只剩下转身的落寞。
　　后来我问南瓜关于短信的事情，南瓜当时觉得我和程波是有可能的，希望我俩在一起便可剪断这纠结的关系。但是，程波没有告诉我的是，他问了南瓜为什么，南瓜说小熙的男朋友是个gay，程波没有相信，而是说“她是不是看不上那男的，觉得那男的配不上他，所以编了这么个离奇的理由？”呵呵，原来我在程波的眼里是这样的女人。他根本不了解我，如果我真的那么在乎成绩、能力等可衡量的东西，我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程波你呢，然而即使是萧墙，在这两方面也未必比得上我。我想即使这时候程波对我表示好感，不管是因为想帮我还是真的喜欢我，我都不会接受吧，我们终究不适合。男生眼中所有的条件有时候不过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不过附和自己微薄的自尊心，给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拒绝比自己强势的女生。而女生都是感性而软弱的动物，爱就爱了，其实什么都不在乎。

　　萧墙的生日临近，纠结了几天后的我最终还是决定帮他过生日，对他好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我暗中联系了几个部长，大家商量一致决定给他一个惊喜，那天，他很开心。他写了一篇日志，是真相浮出之后第一次再称呼我为熙儿。
　　“下午才算真的活了过来，能够坐在桌前看论文对于我来说算是幸事了。在生日这天彻底缓过神来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是感觉心里满满的，填充的都是幸福。
　　从凌晨开始短信就在我的枕边跳动，很多祝福，很多鼓励，很多感谢，很多很多，以致一夜失眠，辗转反侧。
　　晚上，熙儿约我去南门买书然后去吃饭，一路癫狂只为庆幸自己能够活过来，虽然熙儿说我比她活得慢。
　　说是部门聚餐被带来火锅店，进入包间，门是锁着的。等我们打开门，里面烛火摇曳，小灼捧着蛋糕大家一起在唱生日歌。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心是空着的，不是幸福能够简单明了的。我真心很感动，为他们的真诚，为他们的祝福，为他们的一切，我在那一刻只剩下了感谢，感谢让我在新苗遇到了他们。
　　这里有理解我的人，有知道我全部故事的人 ，有鼓励我、鞭策我的人。人的一生，有比这更重要的么？
　　时光流转，此情不渝，当我的青春拓印成章，褶皱抚平间心里便充盈了一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有你们，鼓瑟吹笙。”

　　周末，被萧墙拉去H大陪他拿第一份兼职的工资。记得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我们多么幸福，现在是另一番心情了。像是情侣一样逛超市和商场，他帮我选帽子，让我为他挑衣服，说是算对和未来另一半相处做训练。坐在和两周前同一辆从H大回D大的公交车上，我们谈笑风生，笑的爽朗。
　　“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只有一个好朋友知道我的情况，当他得知我有女朋友的时候，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说我不靠谱。”
　　“他觉得你把我当试验品了，其实，有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当时是真心想好好交往的，但是、、、”
　　“恩，我懂。”
　　“高中的时候我已经辜负了很多女生了。有你知道的彤彤，她总是对我说哥们儿加油，她几次想说喜欢我的时候，都被我转移话题了。还有个女孩，高三暑假总是以各种借口来我家玩，我老是躲着她，后来她表白被我拒绝了，她说会等我，直到我们合照出现在我空间里，她说她不等了，不一会她就传上来她和男朋友合照了。”
　　“那我挺特别的呀，算是你第一任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了。”
　　“恩，是呀，还是唯一一个和我牵过手、一起吃过饭的女孩儿呢。其实，大一的时候我有过两个男朋友，但都由于各种原因而分手了，或许这种感情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关于这些，我并不想听，却没说出来。
　　走在校园里的我们看到眼前一对身着情侣装的恋人走过，他突然说：“我们什么时候也买情侣装穿吧，好有爱的。”
　　“我们？这算什么呀。”我惊诧。
　　“契约情侣嘛，装也要装的像啊。”他倒是很习惯这种关系。
　　“你觉得你可以被改变么？这样下去你以后怎么办呢。”我一直不敢想象他的未来，那是个我不能预测的世界。
　　“可能性不大，我天生就这样了。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果我改变你了，你就和彤彤在一起吧。”其实，我想过，即使他真的变回正常人了，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我不能接受自己的爱人曾经喜欢同性，而且如果他反复异常，我又该何去何从。我想做的，只是陪一个人，走一段坎坷的路。
　　“如果你改变了我，我就娶你了。”我笑了笑，没再应答。
　　晚上在学校，我们一起去看了场演出，随后便去书店随便转转。他喜欢看各种精美的请帖，在书店里看到大幅的红色请柬时，他说了一句“以后我们结婚就用这个吧”，我愕然又惊慌，不露声色却无可奈何，我仍旧放不下他的，甚至依然爱他，所以陪在他身边，但不再去想未来，也不敢想象。
　　我曾有一段时间天天上网查看关于同性恋的话题，也知道有一个叫做“同妻”的群体。其中绝大多数女性都是被男方欺骗后去结婚生子，抵抗来自家庭和社会的舆论压力。朝夕相处之中，爱与不爱怎么可能被完美隐藏，于是，或婚后、或孕中、或小孩会走路说话之时，她们逐渐发现了丈夫的异常，或是发现了丈夫的男性外遇。依旧深爱着家庭、且丈夫还对自己不错的女人忍辱负重，宁愿过着无性无爱的生活换得外人眼中的平和美满。不甘放弃幸福的女人毅然决然的离婚，寻求新生，并鼓舞其他姐妹。点开一个又一个论坛或贴吧的我，触目惊心，那些鲜活的、生动的故事在我所不曾接触的世界里那么真实的演绎着，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们再次去了操场，走走停停，每次都是在这个地方，我们上演着离奇的剧情，而现在又是另一番心情。对于我的好奇，萧墙告诉我，同性恋天生有一种识别同类的能力，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会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像是少男少女初恋般的悸动。D大里每天叫嚣着要搞基的大多数都是正常人，然而实际上是有那么一个不为人知的群体，潜伏在各个院系，通过网络或者熟人等渠道接触更多同类，寻求心理的慰藉。他们是孤独而可怜的，从来不能和任何人吐露心声，要戴着面纱去对待至亲挚友，遇到喜欢的人还要考虑对方的情况，因为他们不是正常人，却想和正常人一样拥有幸福，但可望不可即，即使牵着手一起走在大街上都是奢望。

　　在萧墙的心里，他显然已经把我彻底的当成了他的闺蜜，不断在我面前剖析着自己，把所有人都没见过他的那一面直直白白的袒露在我面前，把所有的心事都倾倒给我。我也努力迫使自己去扮演好这个角色，只愿能帮到他就好。
　　他曾经对毛小蒙的事情耿耿于怀，难受到不能自已，我便严厉地训斥他，让他清醒一点。他还曾告诉我他似乎通过网聊爱上了另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对他说暧昧的话语、寄来他随口提及的东西，他希望可以借此忘记毛小蒙，于是征询我的意见。我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想法，只记得强迫着自己挤出无奈的微笑，回到宿舍，一条写着“你喜欢就好。”的短信发送了出去。终于，我即将从他的女朋友的位置上华丽丽的转身变成小三了，多滑稽啊，我插足了两个男人的恋爱。
　　我看过那个男生的照片，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惊艳！一种超过女人的妖娆！照片上的他指尖夹着一支烟，颇有些傲慢与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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