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

　　今天是她去面试的日子，一大早她就起床开始整理，拿着昨晚搭配好的衣服，进了浴室，在里面难得一见地打扮了半个钟头。出来的时候，床上的那位早已醒来，仰躺在床上，被子被卷在腰间，光裸着古铜色的上身，却没有自觉，双手交叉在脑后，看到她的装扮，流里流气地吹起口哨，她直接把他当空气，拿起公文包就出了房门，关上门的刹那，才深深的呼出口气。

　　她按照导师给她的地址，找到Tony师兄所在的那家赢正律所，这间律所所在的大楼耸立在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旁边，它就在这座大楼的六楼。

　　她一进大楼就被保安拦住，要她拿身份证填写信息，却在写好整理包的时候，把他办公桌上的笔筒给擦到了地上。

　　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并弯腰去捡，见到最后一支滚到门边的笔的时候。

　　“若初？”连着这声音，弯着腰的她眼前出现一双铮亮铮亮的黑色皮鞋。

　　她抬起头，是苏佑和的温润脸庞，虽然脸色还是淡淡，但她还是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带着笑意的。

　　“佑和。”她打着招呼站起。

　　苏佑和眼前的她，穿着套黑色的职业装，把她的身材很好的包裹，那几个水晶扣子在从玻璃门上透进的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头发难得一见的盘起，她的皮肤本就白皙，柔柔垂下的几缕乌发衬得她很是妩媚。

　　她真的长大了。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那么矮，整个人瘦的像根小竹竿，脸蛋苍白得几乎可以说是营养不良。

　　她进年家前的一段日子，年家一直被硝烟弥漫着。姑姑本来就是个要强的人，姑丈在外边养女人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如果不是为了子煦和子熙，她早已与他离婚。姑丈变本加厉，不但不知适可而止，而且要把在外生的孩子给带进来。

　　虽说向他们这样的家世，男人花心是在所难免，但是如果弄出人命，并把这污点带回家里，无疑是自打嘴巴，露出屁股让别人笑话。姑姑死活都不同意，甚至用离婚来要挟，姑丈也不肯退让一步。

　　记得她来的前一晚，整个年家的客厅能砸的东西都被砸得一塌糊涂，姑姑趴在她结婚15周年时特意从意大利定做来的沙发上，哭得像幼兽般的哀嚎，葱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它的皮面，留下道道痕迹。

　　只要看到这样的场景，年家的人除了姑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那个即将到来的罪魁祸首的。

　　记得姑丈带她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沉默地吃着晚饭。姑丈牵着她的手，站在大家面前，对她说，“若初，以后这就是你妈妈。”

　　姑姑冷若冰霜，直接把她们当空气，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还不忘给他们三个夹菜，在座的孩子们都屏气看着她和年若初，可是迟迟等到年若初的声音，只是微低着头看向不知名的某处，默然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单薄的身体有点摇摇欲坠。

　　姑丈有点急，“若初。”

　　“不要。”还是娇小姐的子熙沉不住气，把碗筷重重地扔在桌上，站起，骄横的说道，“妈妈只有我和哥哥。”就扔下一切跑上楼去了。

　　姑丈知道再这样坚持下去，只会更难堪，就让年若初洗洗手过来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姑丈是知道她的处境，但能帮她的就是嘱托家里的佣人对她关照点，自己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

　　不过不管大家怎么对她，她也没什么反应，在年家出名的是整个人的淡漠，不过难忘的是她的眼神，不管子煦怎么欺负她，她都不会掉一颗眼泪，即便知道子煦只有她哭了，才会放过她，眼里有的只有淡漠。

　　有时连本是排斥她的他都看不过去，次数多了也会暗中的阻止。她来年家那么久，他从没看过她流泪，她只会在人后，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年家的某个黑暗角落里。他会状似无疑的过去，尽量冷言冷语的提点她。

　　后来深思，虽然她的母亲对不起他的姑姑，但她是无辜的，但是貌似年家人都没有这个自觉，一直以他们的方式向她施加本不属于她的惩罚，本应受到惩罚的那位依旧在外笑对春风，把这暗沉沉的家抛在脑后，不起眼的她更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记得第一次对她说话的时候，她抬起靠在臂弯里的头，茫然地看着他，在两两对望中，他看到了这淡漠背后的坚韧，也感受到自己内心震撼之后的那份属于年少的悸动，可是这份悸动还没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就被掐断在温床里，只是因为阻隔了太多的现实以及身上的那份重担，“你来这边做什么？”

　　“来面试。“她礼貌地回答。

　　“那是好事，要不待会一起去吃饭，就当庆祝。”他淡笑着提议。

　　看着他笑意盈盈的双眼，她紧了紧手上的公文包，下意识地拒绝，“不好意思，家里已经和我说好了。”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以前没有可能，以后更没有可能。对于这样没有可能的两人，她疲于这样的交际，即便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至今还有一种可怕的吸引力。

　　“我都忘了，不好意思的是我，是我唐突了。”他淡淡地说着抱歉的话。

　　她注意到他后面的那个等待他的穿着西装的男人，并且特意多给了几眼。

　　他顿时了悟她的意思，与她道别。回身时，一股怅然若失泛上心头。苦笑，走向自己的车。

　　真是长大了。

　　六楼电梯门开的时候，“赢正律师事务所”几个镶金大字赫然在目。她先到前台去询问，这位小妹打扮很是时髦。好在她的审美还不错，这时髦与这严肃的律所没有给人不搭的感觉。

　　不过这眼神不太好，当她问尚律师在吗的时候，这姐姐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把她全身上下，左左右右扫了一遍，问她，“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这表情像是尚清是某种稀有品种，观赏也要提前预约，比如说大熊猫。

　　当她说明来意之后，她才恢复正常，热情地给她指路，让她去找林秘书。

　　林秘书领着她，去敲Tony师兄的门，等办公室里朗声传出“请进”时，她才开门进去。
　　“尚律师，年小姐过来了。”带着黑框眼镜的林秘书一板一眼地说。

　　“尚律师，你好。”该有的礼貌，她还是不能少的。

　　他对着年若初点点头，作势请她入座，“请坐。”

　　“谢谢。这是我的简历。”说完，就递上去给他过目。

　　这位Tony师兄的中文名字叫尚清，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早在学生时期，就听闻过这位师兄的丰功业绩。最出名的要算他在R国的法庭上，打败了自己的导师，也是她的导师。他们这位导师在R国的司法界也是一方泰斗，这位师兄自从这一役博得了不知多少崇拜英雄的心，男女皆有，自古异性相吸，女性同胞更是前仆后继，只不过这位师兄依然不动如山。等她进去的时候，他早已硕士毕业回国，一直无缘相见。

　　“年若初？”看着尚律师的样子，她可以肯定他平时应该很严肃，特别是那双眼睛，即使戴着眼睛也难掩凌厉。

　　“嗯。”她毕恭毕敬地回答。

　　看也不看她的简历，就把她的简历递还给她，就对她说，“去和林秘书报道一下，她会告诉你做什么。”自己就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案例，这多少让她瞠目结舌。

　　可能不见她有所动静，抬起头，皱着眉问道：“怎么？”

　　“哦。”耸耸肩就出去了。

　　但是更绝的还在后面，那个林秘书，直接让她坐在对面，从她旁边那高高的档案柜上抱出一堆的资料，让她分类整理。

　　下午将近下班的时候，这资料才整理好，以致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到荤素就想把它们分门别类，脑子里又浮现那个笑意盈盈的脸庞。

　　姑姑看她不吃饭，就拿着碗，对着满桌的菜发呆，忍不住问道，“阿初，怎么啦？”
　　她惊醒，傻里傻气地摇头，”没，没事。”就低头扒自己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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