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荀

　　紧接着，歌舞升平，钟鼓齐鸣，大殿中一片欢笑谈论声，刘仁恭坐在座上，笑容奉承而恣意，这种场合，难免的寒暄，早已习惯的朱温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一切，手中的酒杯一杯接一杯地斟满，角落暗处的某人亦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送着酒，而殿中的歌舞喧哗似乎令人觉得这酒愈发有味了，丝毫不顾渐渐模糊的意识。
　　喧闹声，烛火光在漆黑的夜中散开，却终究侵染不了整个夜色。汴城城门外，依旧是漆黑一片，时不时几声虫鸣突然响起，却也觉得恰到好处，渐渐的，细细的车辙声向城门不急不忙地靠近，烛火光也从茂密的树林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穿透出来，城墙上正毫不懈怠地守卫的士兵一惊，连忙跑去禀告霍存。
　　待得霍存赶到，在月光和灯笼的映照下，已隐约看得清人影和马车，马车前后一共不过四名护卫和一名车夫，却令人不敢小觑，而绝非一般豪华的马车中，暗中凝视着的，又究竟是何人。
　　“站住，来者何人？”霍存一声喝令，心中暗暗揣测着来人的身份和目的，只一点可以确定，此人绝不简单。
　　“久闻霍存霍将军盛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已是深夜，将军居然仍是亲自驻守城门，莫非，将军是特意在此迎接本王？呵。”车夫缓缓把帘子撩到半开，借着烛光和月光，霍存终于看清了来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更是丝毫不敢放松。城外的森林，黑压压一片，死寂无声。“原来是晋王啊，夜已入深，不知王爷此时进城有何要事？”霍存谨慎地打探着李存勖的来意，却丝毫没有打开城门的意思。
　　“去禀告皇上，就说本王今日来讨杯酒喝。”李存勖坐在马车中饶有兴致地说到，夜晚，凉风徐徐，半开的帘子在风中起伏，隐隐约约现出马车中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霍存思缜了一会儿，便派人去禀告朱温。“请王爷稍等一会儿，我已派人去禀告皇上。”
　　皇宫内，觥筹交错，正是尽兴时，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殿中，一切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启禀皇上，晋王此时正在城外，说，想向陛下讨杯酒喝，不知是否打开城门？”彼时热闹非凡的大殿迅速如凝固般安静，个个噤若寒蝉，杜荀鹤见大殿内突然安静了，略微抬眼望了望殿中，便继续自顾自地喝起酒来，外界的一切于他来说似乎被屏蔽了般，不闻不问。
　　“皇上，微臣以为晋王李存勖一直野心勃勃，今日深夜前来，定不怀好心，还请皇上三思。”刘仁恭率先表态，言语中透着对李存勖的抵抗和回避。
　　“皇上，依微臣之见，来者皆是客，既只是讨杯酒喝，那又有何妨，若是就这样回拒了，岂不是有损我大梁风度。”敬翔不急不忙地说到，依旧是淡淡地笑着。
　　“就是，我偌大的大梁还怕他一个小毛孩儿吗，他要是敢使诈，我王铁枪定拼死灭了他。”
　　“呵，好！传令下去，打开城门。来人，再加张桌子。”
　　“是。”
　　终于，李存勖缓步走进殿中，身后只跟着两名侍从，各自佩着一把长剑。大殿内的气氛显得凝重而尴尬，朱温坐在座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底下，群臣小声地讨论着来人李存勖的种种，王彦章盘腿坐着，眼睛紧紧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手一直按着放在身旁的铁枪。
　　“晋王李存勖参见皇上。”李存勖在殿中作揖道。
　　“嗯。”朱温微微抬手一挥，示意李存勖入座。
　　李存勖坐定后，见对面的刘仁恭，忙端起桌上的酒杯。“还未恭贺王爷刚刚即位呢。对了，不知令尊的尸首可已找到？”李存勖略带嘲讽的说道。
　　“本王的家事，就不劳晋王操心了。倒是晋王殿下，此时不是应当在府中好好料理令尊的丧事吗，怎么反倒跑到这儿来讨酒喝来了。”刘仁恭不甘示弱的回道。
　　朱温坐在座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底下的两人，饶有兴趣的自顾自喝着酒。
　　“本王的家事，也不劳王爷操心了。呵呵。”
　　“对了，不知王爷此次突然前来，所为何事？”朱温终于开了口，淡淡地问道。
　　“皇上新登基，本王早该前来朝拜，却逢家父不幸去世，家父临终前，特地叮嘱本王要好好入朝觐见皇上，而皇上却先派了王彦章王将军前来问候本王，所谓礼尚往来，因此，本王今日便不请自来了，还请皇上恕罪。恰巧，燕帝正好也在啊，呵呵。”李存勖似笑非笑的望了望朱温和刘仁恭，说完，将一杯清酒送入口中。
　　“你小子在那儿拐弯抹角的说什么呢，大丈夫坦坦荡荡，有什么就说什么，要不要你爷爷我再好好问候问候晋王殿下！”王彦章抄起铁枪站起身来，手中的铁枪直指向李存勖。王彦章终于忍不住了，上次被李存勖所擒，心里一直不服。
　　“原来是王将军啊，近来可好？”李存勖只是自己喝着酒，丝毫不理会王彦章直指向自己的铁枪。
　　“你……”
　　“来者皆是客，王将军，不得无礼。”朱温不急不忙的说道。王彦章看了一眼朱温，最后只得咽着气侧身坐着，猛往嘴里灌了好几杯酒，狠狠地看着对面一脸笑意的李存勖。
　　“对了，本王进城时看见霍存霍大将军这么晚了还亲自驻守城门，霍将军果然是尽心尽责啊，相反，本王就没这么幸运能得此贤才了，却，养了个吃里扒外的小人！”李存勖将手里的酒杯猛地放在桌上，左手迅速抽出旁边一名侍从的长剑，顺势一剑插进那名侍从的肚子，一气呵成，鲜血也瞬间喷涌而出。
　　“王……王爷……”
　　“放肆，你想造反啊？！”王彦章一见便立即翻身而起，手中的铁枪离李存勖早已不过是一尺左右的距离。
　　“还请皇上恕罪，本王不过是清理门户，像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死不足惜！”李存勖依旧是丝毫不顾面前的王彦章，在原地对着朱温微微作揖道。
　　“呵呵，那晋王以后可要多多留意了，像这样的小人，可是稍不留神就会让人满盘皆输的。”朱温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存勖略有深意的说道。
　　“谢皇上提醒。”朱温示意王彦章放下手中的铁枪回到座上，王彦章又只得不甘的回到座上，侧身坐着灌着酒。

　　子时刚过，宴会终于散去了，群臣也渐渐散去了，终于，大殿内只剩下朱温和酒气弥漫开来，橘黄的灯光下，满是残酒余宴，朱温坐在座上，却是依旧悠悠的饮着酒，无喜亦无悲，眼睛一直看着角落处早已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杜荀鹤……

　　福来客栈。
　　“王爷，您回来了？”景进正坐在客栈内喝着茶，见李存勖走进来，忙起身前去。
　　“嗯。”李存勖微微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侍从退下。
　　“诶，跟随王爷一同入宫的不是两名侍从吗，怎么如今只剩一名了？”
　　“哼，那人不过是朱温安插在本王身边的眼线罢了，早该死了。想来，本王此次的行踪也是他透露出去的吧。”
　　“还好尽早发现了这个奸细，王爷日后可要多多留心。”
　　“嗯，自是如此。”
　　“王爷如今已经进了城，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呵呵，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去好好走访走访吧。”

　　阳光透过镂花的木窗照进屋内，屋内，残余的酒气在阳光中蒸腾，光束中，细小的尘粒自在的漂浮着，仿佛从空气中独立开来。
　　杜荀鹤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而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居然会是朱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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