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第二天天色放晴了，刘启明和宋小燕像往常一样去上学。一路上，兄妹俩都不说话，到了学校，各自去了自己的教室。可是，刘启明上课时却有些分神，他决定去弄清楚一件事。
　　几天后，刘启明突然对宋小燕说：“我们一起来做一件事。”
　　宋小燕一看刘启明严肃的神情，有些慌了：“什么事？要紧吗？”
　　“不要紧。”刘启明看着妹妹，镇定地安慰道，“就是去那个人家一趟。”
　　宋小燕马上明白了哥哥嘴里的“那个人”是谁，可是，她有些害怕，轻声地问：“你认识她家吗？”
　　刘启明没说话，拎起那只网兜出了家门。宋小燕跟在他的身后，俩人走了大约三里路，刘启明停了下来，眼睛盯着一户人家看。宋小燕顺着刘启明的眼光看去——一户平房在他们的正前方，房子看上去不大，可是也用围墙圈了一个院落。院落里加盖了一间披厦，当作厨房。刘启明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人，走到那间厨房外，推开窗，将网兜里的黄鳝全倒了进去。那些黄鳝像蛇一样在厨房的地上、台子上游走，刘启明伸头看了一下，关紧了窗子。
　　接下来，两个孩子就躲在不远处的杂草丛中等。半个小时后，马艳丽牵了一个小女孩回来了。马艳丽掏钥匙开了门，搂着小女孩进了院子。没多久，就从那间厨房里传出一声尖利的叫声，紧接着是小女孩的哭声，再接着，只听马艳丽在破口大骂：“这是哪个龟孙子干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得好死啊……”
　　刘启明和宋小燕面面相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这边马艳丽一边骂一边向着窗外张望，看见两个身影一闪，她一时间愣在那里，似乎有些明白了。
　　俩人沉默着回了家，并不因为整了马艳丽而开心，相反，那个孩子充满恐惧的眼睛以及稚声稚气的哭声让他们久久不能释怀。
　　刘富贵一上班就听到了马艳丽的投诉，他万分惊讶：“不会吧，我们家的启明和小燕都是好学生，他们不会干出那样的事的。”
　　马艳丽的泪痕犹在脸上：“这么说是我胡说了？是我冤枉他们了？”
　　刘富贵马上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怕是你看错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们家的一双好儿女。”马艳丽可怜巴巴地看着刘富贵，“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又来第三次，我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可叫我们怎么活啊，富贵，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才这样……”
　　刘富贵安慰道：“好了，这事等我回家问了他们再说。你放宽心，真要是他们俩做的，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一天，刘富贵早早地回家等着一双儿女。天色擦黑的时候，刘启明和宋小燕回来了。刘富贵把他们喊到跟前：“昨天，你们做了什么事吗？”
　　宋小燕的声音像是蚊子在哼：“没有。”
　　“真没有吗？”
　　刘启明声调平和，异常冷静地反问父亲：“怎么了，爸爸？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富贵看着儿子，发现儿子那双充满稚气的眼睛里竟然有着一丝怨恨，刘富贵的心惊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多心，他停顿片刻，终于挥挥手说：“你们没做就算了，以后做事注意点，先想好事情能不能做，别在外面惹乱子。”
　　宋小燕其实早已吓得出了一身的汗，见刘富贵挥手让他们离开，马上巴不得地跑开了。刘启明跟着宋小燕回到屋里，宋小燕心有余悸地问刘启明：“爸爸知道那事是我们做的了？”
　　刘启明淡淡地说：“他只是怀疑。”
　　“那个女人把这事告诉爸爸了？”
　　“对。”
　　“那，爸爸是不是很生气？”
　　刘启明没有回答
　　“哥。”宋小燕小心翼翼地问，“你说咱们这样做对吗？”
　　刘启明眼睛看着门外，他的喉头动了几动，终于吐出两个字：“不对。”这时刘启明的心痛到不行，因为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已经做了对不起陈来娣、对不起这个家的事。
　　而刘富贵呢，他何尝想这样做。他与马艳丽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经常在心里安慰自己＿＿哎，哪个男人能够经得住这样的诱惑？
　　那时候，小儿子启亮刚刚离开人世，正是刘富贵心情最糟糕的时候，马艳丽的办公室就在他的隔壁，中午时间一到，她就会给刘富贵送来可口的午餐。刘富贵推辞：“中午随便在食堂里吃一点就行了，就不劳你每天这么辛苦了。”
　　马艳丽不理他那套，直接将饭盒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嗔他一眼道：“看你说的，辛苦什么？我自己不也要吃吗？食堂里的菜，那能吃吗？这是我早上在家里现炒的蒜黄鸡蛋，你尝尝。”
　　刘富贵只好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称赞道：“嗯，味道不错。”他看马艳丽还站在一边，问，“你吃了吗？”
　　马艳丽回答：“哦，还没呢。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吃。”
　　“那像什么话，坐下来一起吃吧。”
　　马艳丽一听这话，马上搬了把骑子坐到刘富贵的对面，笑了起来，那双眼睛原本大大的、亮亮的，一笑，弯成了月牙，流露出别样的风情。刘富贵看着马艳丽绯红色的脸，心中有一丝慌乱，有多久，他没有留意过女人了？又有多久，他没有感受过女性的温暖了？刘富贵慌忙低下头去，大口地吃了起来。
　　俩人很快吃完，马艳丽收拾着饭盒就要往外走。
　　刘富贵喊住她：“小马，等一下。”略略犹豫了一下，他动作有些迟缓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这个，你拿着。”
　　马艳丽站住，看着刘富贵手中的那叠钱，不说话。
　　刘富贵怕她不收，又怕她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误会，解释道：“没别的意思，这段时间也吃了你不少的饭了，就当是饭钱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马艳丽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仍然站着没动。刘富贵怕有人进来，忙催促道：“拿着呀。”马艳丽这才走过来，将钱卷在手心里，出了门。
　　望着马艳丽俏丽的背影，刘富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从马艳丽伸手拿过那叠钱的一刻起，他就预感到他和她的关系已经发了了变化。这种预感既让他有着惊喜和期待，然而更多的，则是不安。
　　正如刘富贵所预感的那样，他和马艳丽之间的关系确实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马艳丽每天都会给刘富贵准备好午饭，俩人一起在刘富贵的办公室里吃。碰上单位加班或者特殊情况，俩人甚至还会一起吃了晚饭才各自回家。
　　刘富贵开始存起了私房钱，好在他是个区长，一些外快总是有的，不仅有而且还不少，数额甚至超过了他的基本工资。刘富贵不再像以前那样将这些外快分文不少地交给陈来娣，而是大部分留下来给了马艳丽。
　　对于刘富贵的钱，马艳丽从来都是全部笑纳，就像一个普通妻子那样理直气壮地接受丈夫送上来的家用。一般情况是刘富贵主动给，可有时候，马艳丽也会开口向他要。要钱的时候，马艳丽的表情也很自然，完全没有一般小家子气的女人那样接受施舍时的小心翼翼。往往是在吃饭的时候，或者是在男女最柔情蜜意的时候，她就会开口，说孩子病了或者上学的开销很大，再不然，就说家里的家具实在太旧了，总是爬进蟑螂，迫切需要换一个。
　　刘富贵对待马艳丽的态度是有求必应，哪怕从工资里克扣一点，也总会满足马艳丽的要求。刘富贵甚至觉得给马艳丽钱是一种享受，当他看到马艳丽欣喜地接过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时，心中就油然升起一种自豪感，一种幸福感。
　　陈来娣当然是有所查觉的，丈夫给家里的钱突然少了一大截，这不由得她不产生一些怀疑。可是刘富贵说出的理由也非常正当，那就是现在的矿山一年比一年出矿少，奖金自然不能再跟以前相比。刘富贵的做法也很高明，时不时也会给陈来娣少许工资以外的钱，陈来娣虽然有些疑问，却断断没有想到，丈夫的这些钱流进了别的女人的口袋。
　　刘富贵付出的是金钱，得到的是温情。他前后有过两个妻子，第一个妻子是从和他结婚起就一直有病，生下刘启蒙、刘启明后身体就更差了，在他们九年的婚姻生活中，妻子扮演的只是一个病号的角色，而刘富贵则是不停地穿梭于各家医院，陪同妻子看病、拿药，同时还要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年幼的刘启明。
　　刘富贵的第二个妻子陈来娣的身体当然是好得没话说，可是和陈来娣在一起，刘富贵觉得他是女人，而陈来娣则是个男人。陈来娣给了他稳固的家庭生活，可是，从陈来娣那里，他几乎没有得到过一个妻子应有的柔情蜜意。陈来娣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板有眼、稳稳扎扎，在生活方面她自是一番好手，可是在男人的眼里，又实在缺少女性应该有的魅力。自打和马艳丽有了夫妻之实后，刘启明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女人。马艳丽不仅有着秀丽可人的面孔，苗条丰满的身体，更有着女人特有的妩媚和风情。刘富贵深深地陷在这样的柔情中无法自拔，这时的他觉得快乐极了，先前的不安一扫而光，丧子之痛也不治而愈。他由衷地为遇到马艳丽这样的女人而感到庆幸，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刘富贵教育完两个孩子，拿上包就打算出门。这时陈来娣拎着两个大网兜进来了。刘富贵探头朝网兜里一看，皱了一下眉：“买这么多肥皂干什么”
　　陈来娣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便宜着呢，我们商店特供品。平时一块肥皂的钱现在可以买三块。”
　　刘富贵也不深究，将包夹紧往门外走。
　　陈来娣跟在后面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去哪里？”
　　刘富贵随口应道：“单位里在检修，我去看看。”
　　“那回家吃饭不？”
　　“说不准，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
　　刘启明和宋小燕坐在屋里，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透过玻璃窗，眼睁睁地看着刘富贵离开了家。
　　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是，刘富贵为自己的俩个孩子承担了全部责任，除了给了马艳丽一些钱，还满足了她的要求，给她在她家的院子里另盖了一间房，重新圈了围墙。在自己家，这些事刘富贵是从不插手的，他家里男人事女人事都是陈来娣操心，然而到了马艳丽那里，刘富贵就像个真正的一家之主了，从买材料到监工，他是一杆子管到底，马艳丽只是忙着煮几餐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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